这在伊南娜眼里是彻头彻尾的暴力分子,在奋强医生眼里倒是可造之材。
这天,奋强趁着伊南娜在阳台上晾衣服,看着灰太狼的汗衫在衣架上晃啊晃,伊兹密此时已经穿上了尺寸合适的宽松衬衣(XXL号),他喜气洋洋地自说自话:“月余就痊愈的人,我是第一次见到。我再来给你换两次药,你就可以‘出院’了。”
这是伊兹密第一次理睬他,他抬起在阳光下显得如茶晶一般的眼眸,里头深不可测:“只有两次了?”
你可千万别舍不得我,奋强小心肝“突突”跳,然后同为男人马上领会了精神,贼兮兮地笑道:“娜娜是个不错的姑娘吧,哈哈,我理解我理解。不过吧既然你现在能跑能跳,也不能就窝着等女人养活,但你身份又见不得光,赚钱养家基本不可能啊。”
伊兹密上辈子做了一世王子,话说半句的人见得比好好说话的人多多了,奋强被他眼光一扫,就把大哥林委托他的差事全部兜了出来:“我大哥的地下赌场需要几个靠得住的人,只要能打肯干,别的都是浮云。”
伊兹密是不知道什么是地下赌场,什么又是浮云,对薪金更是没有概念,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得按照伊南娜的时间来,她在家他也要回家。奋强知道娜娜最烦他们这些不义之财,女人嘛,总有些小偏执,而且娜娜还是个小片警,就先答应了下来。
大哥林被这个外国人唬了一跳,他个粗人只晓得有国外混不下去的外国佬来中国捞金的,倒是第一次看见来混黑社会的,这可是这个边陲小城市一桩地下大新闻。伊兹密一来,地下赌场的中年女性顾客一下子翻了倍,此人话又不多、站得根桩子似的,某天他拍着伊兹密的肩膀道:“小子,明天给你放半天假,你也下场试试看。”
伊兹密拂开他的手,但当天回去就开口问伊南娜要五千本钱,伊南娜牙齿咬得格格响,她是知道伊兹密这种没有身份的黑户只能靠不见光的工作过活,但她以为他这样的人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不行,你知道有多少人因为这个倾家荡产的,你现在能养活自己,不愁吃喝……”
“我不要不愁吃喝,”伊兹密截断了她的话:“你不懂,没有钱的话你就把我的头发卖了。”
又是这句话,还有什么叫你不懂?伊南娜气得说不出话来,她不知道是气伊兹密不肯清白做事,还是觉得两个人、两个世界的隔阂越来越远。伊兹密却不知道她在气什么,还要雪上加霜:“你不用害怕,赢了有你的,输的全算我的,我知道你很穷。”
谁稀罕啊!伊南娜第二天作势气冲冲地把那美丽的长发粗鲁地塞进包里带出去,然后回来就扔了一叠人民币在伊兹密眼前。伊兹密是第一次在伊南娜在家的情况下,彻夜不归,天明时他高高大大的背影走进小区,不知情的人还会以为他是哪里比完赛回来的篮球选手。运动拎包里堆满了人民币,伊南娜觉得自己一定是还没睡醒,抱着被子装死晕在床上,迷迷糊糊里感觉有人坐在床头摸了摸她的头发。
伊兹密只赌大小,他能蒙着眼和人比剑斗箭,骰子翻滚的细微差别,听在他耳朵里犹如洪钟。虽然不是百发百中,却是十拿九稳。大哥林的庄家一晚上输了八十万,可大哥林觉得自己捡到了宝,仗着自己一方大哥的身份,带着伊兹密玩遍了市里的所有场子。
伊兹密在他的授命下,一点没有手软,这件事最后演变成了龙头之争,引发了蠢蠢欲动的几大势力的爆发。大哥林唯一的运气就是拢了伊兹密入手,奋强事后找了个机会告诉娜娜:“这人是留不住的,你有机会就和他掰了。你没见过那些倒霉炮灰的伤口,就跟金三角的雇佣兵一样,出手就是要致人死地,寸寸狠毒。要不是他还记得分寸是什么东西,这些人也不用进我医院,直接进太平间了。”
伊南娜也觉得自己的生活脱序太久,伊兹密的到来充满了个各种新奇和鸡飞狗跳,几乎让她忘记了自己来到这座城市的本意。
事情的爆发源于伊兹密的离谱行为又一次的升级,在小城里再也无人敢对大哥林叫板之后,自然没有赌场欢迎他,在家里的一间房间堆满了钱的情况下,伊兹密要求大哥林带他上公海的赌船,这里任何的政府或者势力全不管用,全靠实力说话。伊兹密把21点和trick业玩得滚瓜烂熟,大哥林陪过一次后再也没去过,他告诉奋强:“你是没见他用一手烂牌骗得人家5个K的joker弃牌,那不是赌技,那是比拼意志和气势,大哥我行走江湖那么多年,出手就是五千万差点吓得我也尿裤子啊。奋强啊奋强,我们也捡了不少便宜,只是小庙容不下大佛,这人留不住的。”
春天真的到来的时候,伊兹密告诉伊南娜自己要走了,他遇到了一个伯乐。是啊,伊兹密这样的人,不管他是从何时何地来的,只要给他时间和机会,他都不会是个平凡的人,至少不会和伊南娜平凡,而伊南娜这一生里,从她年幼时,就一个个送走与自己亲近的人。
可是看着伊兹密矜持、高傲的认真的表明要离开,伊南娜晓得那底下其实是固执到可怕、就是被冰层覆盖业无法熄灭得要步步向上的野心,她突然说不出话来,他们到底是不一样的人。她对着手里只有简单行李的伊兹密疲惫地点点头,没有把伊兹密那句“我会回来,到时不会有人说闲话”的承诺听在心里。
伊兹密的到来似乎预示着伊南娜人生的彻底颠覆,他走后一星期,伊南娜正被那安静无比的家折磨得百无聊赖,虽然伊兹密的话也不多,可是谁都没法忽略他的存在。这时沉寂多年的李叔打电话来:“娜娜,我和S市的行动指挥沟通过了,也查阅了内部档案,‘阿昆’就是现在他们监视的对象顾北坤。机要任务不能交给你,但是顾北坤的皮包公司缺一个前台,行动队正缺一个生面孔的女警,你去不去?”
伊南娜的手紧紧地握住了手机,沁出汗来,那件灰太狼的汗衫正在垃圾桶里盯着她笑:“我去!”
☆、番外三 英雄王子落难记(下)
谁都没有料到,花了三年才打进机要部门的卧底人员还没有收获,外围的不能再外围的伊南娜却在收到顾北坤的一束花后引起了行动队的极大关注。
顾北坤在边城呼风唤雨也不过就是近十年的事情,这里私下的毒品交易一直处于屡禁不止的境地,但也没有恶化。东西来源控制在几大势力手上,分量被稀释到了极点,瘾君子感觉上来也分不清东南西北,发觉吃亏都是在事后清醒时。
顾北坤在缅北混迹十年,东西来源稳定,质量也厚道,在边城一出手就受到追捧。他做事也心狠手辣,一副不要命的架势,渐渐地就能分到一杯羹,再后来就坐稳了头把交椅。
若不是他野心太大,把手伸到军火上,有干干净净的皮包建筑公司作掩护,又年年是纳税大户,不至于会查到他头上。
无论何时何地,尤其是天朝这样的禁枪国家,军火都是最敏感的的一根神经。
只是顾北坤极为小心,上头明里暗里跟了三年,也没有发现他的物流渠道,更谈不上什么人赃并获了。伊南娜成功得介入到顾北坤的私人生活里,让行动队看到了一丝曙光。为保安全,在有了重大进展之后,上头没有安排会面,而是通过线人给了她有限接触的指令。
如此一晃就是半年,顾北坤比伊南娜足足大上一轮,显得很有些成熟男人的不紧不慢、收放自如,只是平日的温情体贴也一概不漏。
伊南娜的工作也早已从前台换到轻松的人事,却丝毫接触不到秘密的核心。而当她面对顾北坤的那种即将手刃仇人的兴奋和对于他碰触的反感,很好地掩饰在小女孩兴奋又顾着矜持的表象下,显得很是真实。
顾北坤说要带她去海边度假时,她见预订的套房分主次卧,就放下心来。
顾北坤的吃相并不难看,仿佛是料定伊南娜是他手心里的猎物,绝无半路脱逃的可能。他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坠入陷阱,不论真心或者假意。
“明天会有场沙滩烟火晚会,”五星级酒店的餐厅里奏着柔和的钢琴曲,用餐人不多,气氛安静,顾北坤握住伊南娜正拿纸巾的手,轻轻按住:“咱们可以带上红酒,找个僻静的海滩坐一会儿。”
伊南娜心里一阵反感,脑子里警惕起来,明明餐厅的空调温度不低,鸡皮疙瘩却冒了起来,其实身上特意穿的雪纺纱连衣裙一点没让她冷,伊南娜摆出一副意兴阑珊道:“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我好累……”
她话未完,右手却猛地一抖,刀子划过雪白的瓷盘,突地给这环境气氛都一百分的餐厅带来一阵刺耳的噪音。
顾北坤见伊南娜呆呆的,赶紧向餐厅经理点头示意抱歉,指腹在伊南娜的掌心摩擦了一下,看着她脸色发白、连冷汗都淌下来,皱眉却依然语调温和道:“你看起来真的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伊南娜听了这话求之不得,拿起装了冰水的玻璃杯猛灌了两口让自己冷静下来,伊兹密……伊兹密竟然就坐在窗边,穿着一身休闲服,和来此度假的老外似乎没什么两样,表情放松地和同行的人间或聊上两句,修长的手指动作起来比那些精巧的餐具更显美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