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能帮他什么?”夏瑶苦笑摇了摇头,“终归不是去送死罢了。”
“你也知道自己帮不了他,那便是去送死。”凤绝仍旧不依不饶。
好像凤绝什么都知道,甚至知道她自己也不愿去面对的缘由,她知道,自己不能在御琅穹面前出现,并非是答应过君少雅什么,而是她做下的那些事,足矣让一个人反目成仇,对她恨之入骨。
☆、肮脏的阴谋 (5)
但是,她又想去看看,哪怕大海捞针一般看一眼,也已经成为了她的执念,不想后果不想未来,她只是想再看一眼。
“我只是觉得呆腻了,想出去转转,或许这样安逸的日子并不适合我。”夏瑶胡乱找着理由。
凤绝眉梢都快要挑飞了,“整日看着我觉得腻味?”
夏瑶颇为无奈抬起头,其实自从良心发现觉得凤绝为她付出了太多,就不大想跟他吵架了,可是又突然觉得,凤绝天生就是喜欢吵架的主儿。
“凤绝,整日吵架不腻么?”
“不腻。”
“那我腻了。”夏瑶认真道。
凤绝的脸登时垮了,就连高挑的眉梢也落了下来,“你已经对我失去兴趣了?不,或许也从未有什么兴趣。”
夏瑶拍了拍凤绝的肩膀,“这是什么话?别这副小媳妇样,让我爹娘觉得我把你怎么着了似的。”
“你没把我怎么着么?”凤绝又咬紧了牙。
“反正不负责。”
对于夏瑶来说,如今生活中发生的一切完完全全成了小插曲,曾经历经数年心心念念的目的已经达成,虽然过程历尽艰难苦痛,可结局仍旧比她想象的要圆满。
终是圆满了,可她却突然体会到,那些倾尽生命报得血海深仇的人,为什么会在复仇得成之后选择自杀。
因为人一旦没有了向往,生命会寂寥得可怕。
或许,她早已经不甘寂寞,或许,她早已经失去了平静生活的能力,一颗躁动不安的心,恨不得再把天捅个窟窿,她有时候会怀疑自己才是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变态。
她甚至不敢再跟爹娘继续温馨下去,那样的温馨,仿佛时时刻刻提醒着她是用什么样的过往换来的,她甚至害怕会控制不住自己,怕自己会毁了爹娘难得的幸福。
或许,她还是喜欢波折的,也或许,她心中早已经藏着魔鬼,早已经习惯了孤独。
千绝谷是避世之地,她们在谷中呆了近月,除了听到些战火的风声,平静得如一潭死水,岁月仿佛留不下痕迹。
但是,出了千绝谷一路向丰宁城的方向,隆冬已经渐渐过去,本是一冬的大雪来年该是丰年,可是,越往南,却显得越加荒凉。
有些小的村落,村民已经避难不知去了何处,稍大些的城镇,百姓人心惶惶,店铺几乎都关门了,清冷的大街上只能听见狗吠,和探头探脑惊慌失措的人。
而再往南,就连流民也看不见了,荒凉的天地,洋溢着丝丝危险的气息。
偶尔还有几个生还的人匆匆跑过,但也无法给她提供半点消息,一个个早已经吓得失魂落魄语无伦次,只能说,南面有很可怕的东西,并非战火那么简单。
她仅能从那些流民仓皇的神态与体力状态中分析什么地方正遭逢战火,虽然信誓旦旦说要给青虞和花流痕报仇,但她也知道,自己单薄之力难以抵挡庞大的军队,而她真的只是来看看,并非去送死。
☆、肮脏的阴谋 (6)
小心选择着道路,提高百万分的警惕,绕了一大圈,途中再走一段水路,直接绕过战火最密集的地带,到了已经被屠戮过后的丰宁城。
将夜并不守城,他甚至不接受纳降,所到之处人畜均灭,留下一座空城,他就不怕遭报应么?
看着昔日热闹非凡的丰宁城,如今像一座鬼城一般,遍地的血腥碎骨,已经凝黑干枯,一时间,犹如误闯了幽冥地界。
而昔日人声鼎沸的蓝衣坊,早已是破败不堪,想象不出曾经繁华。扯碎染血的纱帘,随风轻轻舞动,杂碎的桌椅歪歪斜斜,杯盘也碎了一地,足矣想象当时人们面临的是怎样的仓皇无措。
院子中翻滚飘荡过些许纸钱冥币,兴许已是有幸存的人前来祭拜过亡魂,夏瑶心中猛地一动,如果还有幸存的人……
突然飞身而起,直上后院最高的楼阁,曾经曼妙的纱已经被撕成了碎片,一跃而入,她才明白什么叫物是人非。
满室的凌乱,桌椅上还残留着肆意杀戮的刀痕,厚厚的浮尘下,仍旧能看出大片的血迹,却没有看见尸体。
不光是这里,整个丰宁城,甚至曾经被将夜屠戮过的城镇,都没有见到过尸体,仿佛都凭空消失了,以一种她从未想象过的力量。
推开倒塌的桌子,桌子下方压着一把琵琶,犀利的刀剑只砍断了琴弦,在琵琶上留下一道白森森的痕迹。
这是青虞几乎不离手的东西,陈年铁木雕琢的琵琶极其少见,她曾经猜测过,这可能是青虞用来防身的武器。
可是,琵琶却被丢弃在地上,足矣说明,青虞没有成功逃离。
“青虞……”怀抱着沉重冰凉的琵琶,夏瑶才深刻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失去,直到目见昔日的场景,抱着他的遗物,完全比那全城倾覆的消息更加令她心痛。
她可以找到恨自己的理由了,如果她当时对青虞多几分眷恋的心思,如果她不顾一切将他带到北齐,哪怕安置在千绝谷,也总不会是如今景象。
他说他不能去北齐,但是,什么样的承诺与要挟,能比命更重要?
夏瑶没有在蓝衣坊找到关于花流痕的东西,她能不能想象花流痕还活着?可是,数月过去,她得不到花流痕的半点消息,她能不能这么骗自己?
而与此同时,夏瑶重新踏上孤独的路不知何去何从,御琅穹却在这一时刻马不停蹄的奔走,说是要御驾亲征,向南行进的帝王之军中却只是个空銮驾,风起云涌,这天下,还有哪一处不乱?
…………
唯一算得宁静的北齐皇宫,也不见得有多太平,若说御琅陌忙于政务,懒得再与君少雅斗智斗勇,但是,有些事实,该来也还是会来的。
或许可以称之为报应,或许也可以称之为上天诡异的玩笑。
御书房的门被悄悄推开,御琅陌只是稍微抬了抬眼,又忙于眼前的奏折。他早就被废了武功,但是不表明他是聋子,方才君少雅在外面塞给宫侍什么东西让宫侍别出声,他还是察觉到了。
☆、肮脏的阴谋 (7)
一袭艳红的衣袍,明媚灿烂的笑脸,恍惚中,她似乎真的是那个夏瑶,他们都错了,夏瑶兴许只是失忆了?
“陌如今肩负整个北齐的重担,但是也要多歇歇,别累坏了身子才好。”
御琅陌的眉心微微一紧,他宁可君少雅不说话,静静呆着,反倒让他能自欺欺人享受夏瑶在陪着他。
她们最大的诧异反而就是说话间,夏瑶若是真关心他,恐怕也不会如此矫揉造作,就连他奄奄一息的时候,夏瑶都能开得了口说他像根柴禾,如此温言软语,夏瑶是不会说的。
而夏瑶,也从来不会送上那可有可无的羹汤,她若是觉得他身体不支,恐怕会直接塞给他一颗药。
就是这么简单,人和人终是不同的,被蒙骗的人,只能是不相干的泛泛之交。
“皇嫂无需如此客气,夜深人静,皇兄又不在宫中。陌留在宫中已是不妥,皇嫂还是避嫌的好。”御琅陌看着那碗汤,浓郁的人参味道,熏得人直觉舌根泛苦,恐怕一小碗人参汤放了整只人参,他身子是显虚弱了些,但也不至如此。
君少雅倒是不以为杵,淡淡一笑,“何须要避嫌?陌曾经说过,要做雅儿心中的不同,陌在雅儿心中确实是不同,一直以来都是。”
御琅陌有些糊涂,若说君少雅的为人处世与夏瑶稍有区别,可是,谈论起往事,她又像什么都知道。
她知道曾经他向夏瑶讨过不同,她甚至知道,他们二人之间根本无需避嫌。
来回往复的动摇,让他很想直接与君少雅开门见山,问她到底是谁,问她夏瑶究竟去了哪里。可是,御琅穹在临走的时候一再嘱咐,他哪怕挑明了一切,君少雅仍旧会死守秘密拒不承认,反而她毕竟是一国公主,会让他陷入险境。
他没有武功,但他不怕陷入险境,如果能从君少雅口中得知夏瑶的下落,他付出任何代价都能在所不惜。
“陌……”君少雅见御琅陌愣愣看着她,尴尬中推了推桌上的人参汤,“快喝吧,熬了近四个时辰,据说凉了再热,药性就消了。”
御琅陌看着那碗已经被推到面前的人参汤,无奈端起来,慢慢喝了一口。他倒是不怕君少雅无端对他下毒,只不过,他向来最厌恶的便是人参的味道,他曾经喝了不知多少,更何况,还是这么浓的人参汤。
“恐怕要辜负皇嫂的美意了,陌……实在受不得这味道。”御琅陌只勉强喝了两口,便此生都不想再碰与人参有关的东西了。
“那怎么行?琅穹临走时特意交代过,你的身子不好,恐怕宫侍照顾的不周。待琅穹回来,你若是身子没养好,那不就是我的罪过了?”君少雅晓以大义,真如长嫂一般和蔼可亲,笑道:“你就当是帮了我,良药苦口,也不能任性误了自己的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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