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非烟赶忙插嘴道:“是啊,你看人家凤绝多细心,你这副身子,哪里能不需要补药?”
“我哪里需要?”夏瑶斜着眉问道。
“多补补,兴许哪天就能给我生个外孙……”
“喝药就能生了?男人呢?”
“凤绝哪里不好了?你倒是说说,哪里不好……?”
“咳!”凤绝用力咳了一声,提醒着他的存在,看向柳非烟,开口道:“伯母,您近两日脸色似乎不大好。”
☆、陈年旧事现端倪 (7)
柳非烟赶忙摸上自己的脸,笑了笑道:“人老珠黄了,脸色能好到哪里去?”
凤绝隐隐皱眉,手指一伸,搭上柳非烟的手腕,问道:“近来胃口可好?”
“甚好。”
夏瑶静静看着凤绝为柳非烟诊脉,那一声声问诊的专注,她一直都知道,凤绝是个好人。
典型的面冷心热,说出来的话像刀子,做出的事却极尽体贴。
若问这么多年来,给予她最多帮助最多温暖的人,无非就是凤绝。心甘情愿被利用,她要做什么,他不计一切后果帮她,纵然破口大骂抬手就打,可他何时真正埋怨过她?
付出的一切没有回报,他不恨。
抛出的情被她视而不见,他不恼。
就这样,她如今像只落水狗,他仍旧在她身边,不仅照料了她,连带也照料了她的家人。
可是,凤绝,我曾经没有心,你要的我给不了。而之后有了心,却终究……无法再给你了……
“倒是要恭喜伯母,虽然喜脉微弱,尚不出月,但凤绝应该不会诊错。”凤绝突然笑开,甚至有礼的拱了拱手恭喜。
“啊?”柳非烟一脸的惊愕,难以置信看了看夏瑶又看凤绝,“你是说……?”
“伯母的身体着实康健,近期加以小心,夏瑶恐怕要有弟弟了。”凤绝也真真是高兴,柳非烟有孕,他知道对于夏瑶来说,意味着什么。
“我去告诉他爹。”柳非烟说完,径直轻功一闪便奔向门外。
“哎,娘,您慢着点。”夏瑶喊了一声,见柳非烟登时慢了脚步,踩着碎步离开,幽幽叹了口气,“谢谢你。”
“谢我做什么,孩子又不是我的。”凤绝又恢复了阴阳怪气。
“噗!!”夏瑶刚喝了一口药便喷出,一边咳嗽一边指着凤绝,“你这个两面三刀的家伙,这话要是让我爹娘听见,这辈子死也不会接受你做女婿了。”
“纵然是不让他们听见,终也是没得做,不是么?”
夏瑶一下子安静了,似乎这是凤绝第一次说出这样的话,第一次那么直白向他表明,他明知道没有希望……
该来的总是要来,她可以视而不见,但是,只要是人,恐怕都忍受不了这种无边无际的利用吧?
然,凤绝只是说给她听,又仿佛自言自语一般,总之不是要她回答,施施然坐在一旁,道:“你近来心绪一直不平稳,我一直担心,你练的那种武功不知何时就会反噬,有些事……想开些。”
“我有什么可以想不开的?”夏瑶百无聊赖道,这恐怕是凤绝第一次安慰人,虽然辞藻匮乏了些,但也难能可贵。仰头将碗中的药喝尽,叼着凤绝递过来的蜜饯。
她其实可以很幸福,她和爹娘,还有凤绝……可是人就是这样,很多时候,明明眼前就是幸福,唾手可得,却也明白,那并非是自己想要的。
“你不欠你爹娘什么,人的命,大多时候自己不能选。”凤绝又执意劝道。
☆、陈年旧事现端倪 (8)
“不,这一点你错了,我是真欠他们的。或许唯一的开脱之词就是当年我还小,自以为是能够逃脱君少雅她们的魔掌,自以为有了绝世武功便能天不怕地不怕,我去救过他们,单枪匹马。呵……结果,触动了机关害他们差点儿丧命。
后来我还认识了武林盟主,武林盟主与我称兄道弟,将我如亲妹妹一般对待,我以为便是寻到了靠山,以为武林盟主大得过一国公主。
可是,我又错了,甚至还收到了惩罚。羽儿的手指,手臂,脚……君少雅是逐一让袭风送给我的。
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不管我日后认识多少人,身后有多么强大的力量,我都不足以与她们卑鄙的手段相抗衡。我跪在袭风面前苦苦哀求,在君少雅面前甚至磕碎了头,仍旧没能打消她们要给予我警示的念头。
羽儿是爹娘唯一的儿子,死的时候才四岁,是生生被我害死的。爹娘被困在君少雅手中,这或许也是这么多年来他们没有再生下孩子的原因,生下了……无非又是一个等待被分割的生命。
我让他们失去了儿子,毁了他们该有的天伦之乐……”
“他们并不怪你。”凤绝突然打断道。
夏瑶苦笑着摇了摇头,“凤绝啊,不怪罪,是因为过去的事无法转圜,但并不意味着我没有做错,更不意味着我不需要偿还。”
凤绝听完这些,却突然笑了,狭长的眸子打量着她,“我一直以为,你近些日子的消沉,是因为御琅穹。”
“跟他没有关系。”夏瑶斩钉截铁否定,在躺椅上转过身去,无论如何,结束了她们之间的谈话。
凤绝叹息着摇了摇头,并没有再试图说起什么,而是端了药碗出门,或许他知道,一句话便能如一颗石子,完完全全砸碎一个人粉饰的平静。
夏瑶在躺椅上缓缓蜷起身,用双臂紧紧抱着自己的身体,她不愿相信,不愿承认,她想御琅穹。因为她知道,不管怎么想,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一局终了,她看似是胜利了,爹娘被救出,她自此便是自由了,可是,她总觉得生命中缺失了一大块东西。
她怀念御琅穹的怀抱,怀念他遮天蔽日般的守护,怀念在他身边可以天不怕地不怕为所欲为的感觉,怀念他的温暖……但是这一切,仅仅只剩下怀念。
如果只剩下怀念,她未来的人生,又还剩下些什么?
…………
大婚在即,据说君少雅已经开始尝试着下床走动,伤势并不算重,甚至伤口并不算太深,却偏偏只是废了武功。
而此一点,御琅陌早有论断,他赢了,他不想说的,御琅穹便不能问。
御琅穹太过于忍让御琅陌,只要他肩头尚能扛的起来,只要他还能支持得住,他就不逼御琅陌,甚至不逼任何人。
但是,至亲之人的隐瞒乃是善意,而现实却充满了残忍。
朝中不赞成大婚的占多数,并非一己狭隘心思,只是将夜的大军几乎整日整夜的征战在北齐的国土上,城池沦陷,军队举步维艰,甚至有节节败退之势。
☆、肮脏的阴谋 (1)
他又一次感受到了内忧外困,没有人能帮他,处处都是解不开的谜,逢深夜,他甚至只想搂着心中所想的那个人入睡,想到心里揪扯着泛痛,也仍旧是奢念。
御琅陌也渐渐变得有些暴躁,他甚至害怕他又变回数年前那副模样,他都不知道自己的精力还能否将这些全盘抓在手中,哪一方都不想有失,他不想再经历失去。
盯着眼前边境递来的战报,一片如火如荼,他明明知道该批复增兵增粮,该批复如何死守,可是,眼睛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黑色的墨迹仿佛渐渐融成一团,变得不再清晰。
“皇兄……皇兄……”御琅陌的呼唤将他从不知何处拉回来,抬起头,一张尽是担忧的脸。
“无妨,许是走神了。”御琅穹笑了笑,试图将目光重新放在奏折上,其实,已经无需他批复,几乎是千篇一律的奏折,都在从方方面面告诉他,北齐的兵马,难能敌得住将夜的枯骨大军。
“皇兄,你脸色不大好。”御琅陌有些担忧看着他,伸出手就要触向他的额头。
御琅穹漫不经心的抬手,隔着衣袖将他的手挡开,问道:“御云蕊现在在做什么?”
御琅陌无奈摇了摇头,端起一旁的茶杯为他换上一杯热茶,答道:“据说是一路向南飞奔而去,就连行踪都不再细心隐匿,好像南边有什么东西吸引着,很急切。”
御琅穹微微皱起眉,“南边是将夜的大军。”
“呵,她恐怕应该不是去孤身增援的吧,具体的情形并不清楚,想要追踪她的行迹,太难了。”御琅陌说着,转回桌边取了份折子,可想了想又放下,御琅穹的状况让他有些担忧,可是,有些事还必须要他拿主意。
他有时候也恨自己,若说是分忧,却也仅仅是收集些消息,调动些人手,一旦逢大事,御琅穹的决定总是比他的要更加稳妥些。
“皇兄,吴国那边的探子来报,就在几日前,吴国居然借给将夜两万兵马及粮草。若在平日里倒也正常,吴国地处与南朝接壤,可是,刚刚送来了公主,大婚在即,却偏偏借给将夜兵马用来攻打北齐,此事恐怕越来越棘手了。”
御琅穹慢慢喝着茶,沉吟了半晌,道:“将夜已有数十万亡魂大军,区区两万兵马,要来做什么?”
“这就很难得知了,吴国地小,两万兵马估计已经算一半国力。能有多少助力暂且不好说,赶在吴国与北齐大婚之际做这等事,与人找堵却是真真得成了。”御琅陌风凉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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