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不得抽出插在女子头上的剑,惜玉三两步扑了过去,忍受着冲天的腐烂腥气,手忙脚乱地将小山般的残肢断骸使劲往外扒,心中莫名地恐惧到极点,即盼着快点扒开,又害怕。
小山被刨出了一个大坑,坑底积满了黑红色的血水,躺在坑底的人半身泡在血水之中,浑身沾满了腐肉脓血。一直白骨森森的鬼爪赫然插在胸膛上,指节没入三分,深可见骨!
惜玉紧紧咬住下唇,颤抖的手伸向他笔直的鼻梁下方试探呼吸,愈是接近愈是不安,心脏似是被人紧紧揪住,连呼吸都很困难。直到指尖传来微微的热气,一直悬着的心才猝然落了下来,借着模糊的视线向着坑中俯身下去,将腐肉坑中的人拉了出来。
到处是残肢腐肉,地上找不到一块干净的地方,惜玉只得将人扶着走至江边,将人慢慢的放下平躺,轻轻撕开他胸膛上破布一般的前襟,眼前一片血肉模糊,白骨爪子深深的插进了肋骨之间。
看着昏迷中依旧眉头紧锁的人,惜玉只觉得心上似有什么东西在啃噬着,一下一下的往心里钻去,让人很不舒服,好几次握上白骨,却不敢将它抽离开去。
最后只得闭上眼深呼吸定了定神,这才将所有的情绪压了下去,再睁眼时,眸中终于恢复了清冷明澈。惜玉深吸一气,一手压在他白玉般的胸膛,一手握住骨爪,双手同时用力,硬生生地将骨爪拔了出来。
嗷~~~
骨爪刺得太深,若不是刚好被肋骨掐住,舒靖怕是早见了阎王爷去。惜玉使了极大的力气,舒靖疼得惨叫一声,仰首就要撑起身子,惜玉压在他胸膛上的手上猛地用力,压住了乱动着使劲试图坐起来的萧舒靖,挣扎了几下后,终于老实下来,惨叫一声便又陷入了昏迷当中。
见他安静下去,惜玉这才坐了起来往江边走去,边走边撕下了外衫上的袖子做手巾,蹲在冒着寒气的江边伸手下去,将布料清洗几遍后沾了水往回走去,半跪在舒靖身边,极其轻柔地擦拭着他白玉般的胸膛。
五道伤口三深两浅,其中两道抓得极深,稍稍拨开往外翻的皮肉便能瞧见肋骨。将血水擦去后,惜玉才开始蘀他清理那伤口,每一次触碰,昏迷的人都会痛哼一声,眉头蹙成了一个‘川’字,惜玉却无暇顾及,只细心的清理着。
清洗了几次手巾,总算是清理干净了伤口,往外翻出的皮肉泛着青黑,渐渐的四处扩散开去,难道是中了尸毒不成?只想想便觉得头皮发麻,惜玉看得心惊,忙将两人的包袱找了回来,舒靖包袱中的东西少得可怜,只几件衣服和银票。
这一路太平,她没想到会遇上这般离奇的事,自己也未随身带着伤药,这可怎么办?江风飕飕地将寒雾吹了过来,浑身沾满血水的舒靖浑身颤抖,惜玉急忙将人压住,不让他乱动。
用披风遮住了凌厉的江风,将他身上的破衣衫褪了下去,江水太寒,只简单的擦拭一下就蘀他换上了干净的衣服,这才将人扶了起来,往芦苇荡那边走去。
生起火堆后,舒靖终于安静下去,或许是昏迷过去,因为青黑之色已经蔓延到了他下颚处。惜玉拉开衣襟一瞧,放在那里的丝巾早被沁透,往外翻开的皮肉变得狰狞,看一眼都觉得是对自己眼睛的犯罪。
黎明前的天最是黑暗,四周又是白茫茫的雾气,有史以来,惜玉第一次觉到了无力感,坐在火堆边将他的头靠放在双膝之上,不忍心再去看他青黑的脸色,只抬头看着如墨染过一般的天空,期待着天能早些亮起来,也可以避免双眼会被沁湿。
☆、第六十五章泪光
这一夜无比漫长,惜玉甚至认为是老天爷在和她开玩笑,故意不让太阳升起来,等得心力交瘁,等得心烦意乱,等得似是过了无数个春秋一般长久。
尽管坐在温暖的火堆边上,披风下与她十指相扣的那只手掌却渐渐凉了下去,她的心渀佛也跟着凉了下去,面上已经看不出任何情绪,只仰着头茫然的盯着夜幕。
等待,无休止的等待。从最初发现他一息尚存时的满怀希望,直到他清俊的脸庞笼罩着一层死灰色,从希望等到了绝望的边缘。上天似乎也感受了到了她心底绝望的呐喊,漆黑的天幕终于渐渐变得灰暗,东边的天际渐渐冒出了一抹鱼肚白。
朝阳初升时雾气还未散尽,奄奄一息的火堆边上早没了人影,只剩下几件质地上好的衣衫散乱在火堆边上,染满血的衣衫。
芦苇荡后面,万丈霞光铺散在百石铺就的崎岖山路上,一人搀着另一人步履艰难地往坡上爬去。舒靖伤得太厉害,浑身软绵绵的丝毫没有意识,将自己全身的重量施加在惜玉瘦弱的肩头,与其说是搀着走,倒不如说是拖着走。
只走了一小段路,惜玉却似刚从江中爬出来一般,浑身湿透,散乱的秀发湿嗒嗒地贴在额头,汗水顺着脸颊滑落下来,汇聚到下巴上,如屋檐滴水一般往下掉。
坚持着又走了一炷香左右,也不知是累了还是如何,惜玉只觉得肩上承受的重量愈来愈重,几乎就要将她压垮,只得强作镇定地咬紧了牙关,一步步朝前挪动。
走了几步,贴在他肋下侧脸忽地一凉,抬头望去,那出发前刚裹好的伤又被沁湿,透过了几层绷带后,染湿了胸膛上的衣襟。眼前的路霍地就模糊起来,心中似是有什么东西在疯狂的坍塌,几乎就要将她击溃,脚下再也迈不动步子,咬着下唇将头压得极低,极低。
“云团子......”
也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忽地听得一声细细的呢喃,如火星迸发,只一瞬就点燃了心中的渐渐冷凝下去的热血。惜玉抬头看去,他依旧是昏迷着的,只是眉头紧紧蹙在一起,脚下也能勉强的站立住了,肩上的压力顿时轻了许多。惜玉愣神片刻,才又扶着他继续往山上爬去。
“云团子....”他低声呢喃着。
“嗯,我在。”她回道。
“团子.....”他还在唤。
“是我,是我。”惜玉累得气喘吁吁,却用有史以来最好的脾气答应着他,丝毫没有厌烦。
“不可能...她讨厌我的.....从小..就讨厌...不是她...不是..她恨我的...她不认我...恨我....”
呢喃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肩上的重量霍地沉重起来,惜玉顿住步子,抬头直直的盯着他青黑的侧脸,一字一句恨声道:“如果你敢让自己有什么事,她永远都不会再见你,也不会再恨你,她会彻彻底底的忘了你!”
肩头的衣衫骤然被紧紧地攥住,昏迷中的人似是挣扎着想醒过来,却终究没有那个力气,只能勉强的迈着双腿跟着惜玉往山上爬去。尽管只是小小的力量,却让惜玉感受到他求生的意念是有多坚定,不只是她一个人在努力,脚下迈开步子不知疲倦的朝前走去。
半山腰稀稀落落的散布着几户人家,惜玉一路敲了过去,却没一户有人在家。只得沿着崎岖的小路往山上爬去,穿过一片草木葱郁的树林,一户山野小屋跃然眼前,茅草铺就的屋顶上,袅袅炊烟正冉冉升起。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惜玉心中升起无数希望,朝着屋子远远的喊道:“有人在家么?”
“谁啊?”木门‘吱嘎’一声被人推开,鹤发童颜的主人走了出来,见到两人不禁大吃一惊。身旁跟着的小女孩见了两人立即缩回了老者身后,却又好奇的探出半个脑袋偷偷瞧着。
老者定睛细瞧,不觉低声脱口道:“这是尸毒.....”话一出口才知失言,转身拉了孙女就要回去,回身便将欲木门合上。
见他一眼就能瞧出端倪,惜玉大喜,伸手便抵住了那扇欲合上的木门,喜道:“老人家,我们不是坏人,只因遇了强人才会弄至如此地步,故来此地求助,求老人家不要将人拒之门外!”
老者推不动门,也怕夹着惜玉的手臂,只得语重心长的劝道:“非是老汉无情,只因尊夫所中尸毒乃是南疆苗寨护法所修习,伤他的人自不必多问,老汉若施以援手,护法寻来老汉一家必定会被牵连,夫人莫要为难老汉,请走吧。”老汉下了逐客令。
老者谈吐不凡,听他方才所言,必是熟知苗寨的人,兴许会知道救舒靖的方法。惜玉哪里肯就此离开,傲然朗声道:“老人家说的护法可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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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你们、你们竟然杀了护法?”老者毫不掩饰眼中的震惊,浑浊的眼球朝外凸出,瞪着两人看了半响,忽地拉下脸来,冷冷道:“一朝入寨,终生不离。两位走吧,否则老夫就要蘀护法报仇了!”
老者态度变得太快,惜玉略一思索,回道:“好,打扰了,告辞。”话音方落便扶着舒靖往回走,老者抚须摇头一声轻叹。
刚踏出一步时,惜玉霍地回身,一手快如闪电,直直抓住了从老者身后探头出来的女孩子肩膀,伸手一带便将人拉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