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到了门槛处,萧舒靖被绊了个踉跄,脸上有微微的湿意,在那个身影转身的瞬间,他跌跌撞撞地落荒而逃,没能看到那双清冷的眼眸中同样泛滥的泪光。
有的时候,对一个人说谎是为了他好,无情,恰恰是因为有情,不论是爱情、亲情还是友情,他的未来还有很漫长的路要走,而自己的生命之火却已经摇摇欲灭,两人间的交集也该到尽头了。
他满身牵绊,而自己恰恰相反,孑然一生,她可以远走天涯,他却不能抛开世俗牵绊,既然注定要分开,那就没必要再继续纠缠下去。
日子似乎又回到了最初使的模样,只是物依旧,人已非。
严楚依旧一意孤行,坚持不打到京城绝不回头,就算是战死沙场,他也要将自己亏欠的挚友推到那权利的最顶端去,而他麾下的将士与他抱着同一条心,就算是将来会被军法处置,他们也坚决不肯休战。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萧舒靖没了办法,自己不愿前去阻止,因为不想去面对兄弟相煎的场面,只能就这么任由事态发展下去,空暇的时间全部留给了他关心的人,却只是在暗中默默的看着她,再也没出现在她眼前。
自从舞剑和舞碧过来以后,惜玉又恢复了每天睡到日上三竿也不肯起来的日子,天天都是被两人连劝带哄的推搡着起来,吃了饭后就去找有阳光的地方晒晒太阳。
屋中鲜少有人问津,加上主子喜好清净,屋中除了舞剑舞碧二人外,只新添了一名丫鬟。
屋中并没有多少事可以做的,新来的丫鬟无聊得每天唉声叹气,伺候这么一位一天说的话用一只手就能数得清的主子,简直就是活受罪!真不知道以前伺候公主的蓉儿姐姐的日子是怎么样一天天地熬过去的。
不过,即使是无聊,丫鬟还是很高兴能背王爷挑到这边来伺候,伺候公主的三名侍女中,一名嫁给了威震八方的大将军,另一名也嫁给了王爷的心腹,若不是蓉儿姐姐短了命,将来她的夫婿定然也是非富即贵。
而像她们这些地位卑贱的丫鬟,将来也只能嫁给家丁侍卫,因为草鞋配草鞋,丫鬟配家丁,再好不过了,可如今却被挑来了这边,她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美好的未来。
舞剑越过做着白日梦的丫鬟,径直进了内室中,片刻后又提着裙裾风风火火地走了出来,急躁地问道:“蓉儿,公主去了哪里?”
发呆的丫鬟咂了咂嘴,唰地一下便站直了身子,福身毕恭毕敬地回道:“回夫人的话,公主说想去园子里晒晒太阳,不让奴婢跟着。”眼角怯怯的偷瞄了一眼,见舞剑没有生气的迹象,才又说道:“奴婢名唤苹儿,苹果的苹,不是蓉儿姐姐。”
舞剑有些尴尬,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板着脸吩咐道:“知道了,你去后院的厨房帮严夫人做点心吧,她一个人忙不过来。”
“哦,哦不,是、遵命。”第一次偷懒就被人抓到了,丫鬟惶恐得有些语无伦次,转身便急急的朝外走去,却不成想踩着了裙裾,四仰八叉地摔在了地上。舞剑刚要过去扶她,却见她手忙脚乱地挣扎着爬了起来,嘿嘿干笑几声后,急忙扯着裙裾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屋中的舞剑直摇头,萧舒靖特意挑来的人,居然是整天迷迷糊糊的德行,甚至还有些傻里傻气的,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挑的人!这府中的丫鬟随便挑一个出来都是心灵手巧的,最差的也比苹儿要好吧。
舞碧却说这丫鬟挑得好,单纯而没有心机,不会被人利用。
舞剑不禁咂舌,这么傻里傻气的人,不被人利用才怪,这么傻的人都不去利用,难道那些精明的还能利用得了?
傻里傻气的丫鬟乐呵呵地往后院走去,路上遇到熟人自然也会打个招呼,少不得上去寒暄几句,比如颜妃手下的婆子,遇上了就和她聊了一小会儿,两人分别后,才各自急着赶了往目的地。
婆子凑到颜妃耳边耳语几句,颜妃平静的面上忽地诡异一笑,视线落在了床上睡得正酣的孩子身上。
主仆两人行到了床边,将孩子身上的被子渐渐扯开,孩子似是接受不了突如其来的寒冷,胖乎乎的小手小脚蹬来蹬去,小嘴一扁便哇哇大哭起来,哭得人心烦气躁。
坐在床沿的颜妃却一直含笑看着他,修长白皙的双手渐渐地伸向了孩子。(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一百六十一章 你丢下的,是良心。
正值晌午,艳阳当空,园子中所有的植物全被晒得蔫了吧唧的搭拢着叶子,空气中没有一丝半缕流动的风,连清晨嘈杂乱叫的鸟儿也全被晒得回窝去了,精致的园子中十分安静,静得吓人。
原本放在花圃旁的竹编摇椅被搬到了阴凉的花架下,躺在铺着锦缎椅子上的人睡得正香。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来人正直直地奔向花架下摆放着摇椅的地方,椅子上躺着的人似是被惊醒过来了,长而向上翘起的睫毛一阵微颤,眼睛却还是闭合着,身体也没有任何准备起来的动作。
来人行至椅子前方站定,一阵让人眩晕的香气顿时便笼罩在椅子周围,熏得人鼻中痒痒的,很想打喷嚏。这熟悉得令人作呕的香味,不用想也知道是谁来了。
假寐的人眼皮下藏着的眼球微微转动了几下,却还是不愿睁开眼睛。
来人啜泣几声,忽地就抬高了手臂,扬起巴掌便照着椅子上的人脸蛋上挥去,似是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一般,静逸的空气中被带起了一缕清风,巴掌还未打到脸上,先一步袭来的清风却已经吹乱了椅子上躺着的人额前的碎发。
啪!
“啊~~”随着一声闷响过后,颜妃吃痛地叫了一声,收回了抖如筛糠的手掌。
方才那一巴掌狠狠地、准确无误地打在了椅子的扶手上,而椅子上早已经空无一人,颜妃转动脑袋将四周搜寻了一遍,头上的珠翠碰撞在一起,发出了一阵清脆悦耳的声响,很是动听。
搜寻了一遍过后,终于在身后好几步外的地方看见了原来躺在椅子上的那人,眸中静若寒潭,神色波澜不惊。目无表情地用一种看陌生人的眼神看着对面的颜妃。
颜妃一向注意仪表,没梳妆之前,绝对不会出现在人前,现在的她却恰恰颠覆了以往的形象。发鬓散乱,头上的珠翠穗子纠缠在一起,脸颊上还存留着泪水滑落的痕迹,一手托着怀中的襁褓,一手垂在身旁。
两人对峙了片刻,颜妃忽然好像疯了似的,如饿狗扑食一般朝着发愣的惜玉扑了过去。一把便拽住了没有躲闪的惜玉雪白的衣袖,恨恨地瞪着她看。
如果说眼神可以杀人的话,在这一小会儿的功夫里,惜玉恐怕已经死了千百回。
惜玉愣了一下,不悦地蹙起眉头,随即便想抽出自己的袖子,颜妃却忽然声嘶力竭地哭了起来。哭得涕泪纵横,哭得肝肠寸断。哭得浑身无力,顺着惜玉的身子跌下去坐在了地上。
哭得惜玉心烦意乱,若不是顾及她怀中抱着孩子的话。惜玉很想一脚将她踹出园子去。
惜玉好不容易才从她手中夺回了自己的衣袖,她却顺势拽住了惜玉坠在地上的裙裾,边哭边重复着一句话:“你还我孩子命来......还我孩子命来....”
“你说什么?”惜玉闻言一怔,随即蹲下了身子,伸出轻颤的手掀开了孩子头上的襁褓。
襁褓下孩子小小的脑袋无力地向后搭拢着,胖乎乎的小脸憋成了紫青色,红嘟嘟的嘴巴张得极大,还未长出牙齿的牙床上血迹斑斑,大张着口却再也不能吸上一口新鲜的空气。
“滚开!你已经害死了他,你还想怎么样?你还我孩子命来!”颜妃挥臂打掉惜玉仍停留在孩子襁褓上的手。接着猛地朝着她的肩膀一推,蹲在她身前的惜玉被推得朝后跌了下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片刻过后,惜玉才撑着手臂坐了起来,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怀中的孩子,不禁动容地质问道:“跟我有什么关系?”
颜妃霍地抬头怒视着惜玉。恨声控诉道:“你这个侩子手!表哥他为了要跟你在一起、为了消除你们之间的隔阂,他、他居然动手杀了我的孩子!你这个凶手,他还这么小,还没有亲口叫上一声娘亲,就因为你而被自己的爹爹杀死了,你还我孩子命来.......”
说到后面,颜妃已经泣不成声,身上也没了力气,声音也哭得嘶哑了,只是紧紧地将孩子按在自己的胸口上,泪流满面的脸颊紧贴着孩子冰冷的小脸,无声痛哭。
惜玉脑子中一片空白,似是被人浇上了一大勺子滚烫的热油,炸得她的脑子开了花,顿时间里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坐在地上怔怔地看着眼前的这对母子。
半响过后,从震惊中醒过神来的惜玉猛地翻身而起,疾步朝着园子中的小湖边上走去,扔下了依旧坐在地上的颜妃,一个人抱着死去的孩子痛哭流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