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有那么一天的!”君长生截口打断了她的话,提着篮子大步追赶上去。走进那片青翠欲滴的竹林中后,低着头仔细的巡视地面,寻找那些刚冲破地上的落叶冒头出来的竹笋。
女子也停了下来,背靠在林中的竹干上,看着不远处蹲在地上挖竹笋的锦衣公子不禁有些想笑,同样的一件事,为何不同的人做起来居然有那么大差别呢?一个动作优雅,一个则像是一只狗熊撅着屁股趴在那里。
午后的风吹得竹林沙沙作响,女子背靠竹干坐在地上,双手抱着自己的膝盖。仰头闭上眼睛假寐,脑海中豁然回响起一个声音:早知如此,我当初就该去找上一个情人,也这样相思一回,想必吹出来的曲子能更加的打动人。
微风拂面而过,拨开了女子散落在额前的秀发。精致的脸庞上笑意盈盈,像极了一个单纯的孩子。
她能看得透不少人的心思,偶尔也能猜得到别人的想法,可这世上最难猜的人却是她自己,最难控制的人也是她自己,很多的事就那么任由自己的心意去做了,不顾后果。
但无论如何,曾经一起走过的时光却是她最为缅怀的,不是为了任何人的命令,只遵从自己的意愿去做,不必计较后果,那种生活让她深深的觉得原来自己还是活着的,并不是一具只会唯命是从的行尸走肉。
她看不透自己的心,分不清对云慕白到底是依赖还是真的喜欢,也许这只是两个同病相怜的人相互可怜,抱在一起取暖罢了。
可是谁会去在乎呢?生命本就短暂,若是所做的每一件事都要去思前想后的话,整个人生就太沉重了,不如随心所欲来得痛快,跟着自己的心意走,就算是伤痕累累,至少自己曾活过,爱过,努力过,够了。
原来只要放下了一切,任何人都能活得很惬意,若有幸遇上一个愿意呵护自己的人,人生就能如孩童般天真无邪的走下去,直到生命的尽头时,那纯真的笑颜也还能一如从前灿烂。
踌躇了许久后,君长生忽然放下了手中的小锄头,蹲在地上背对着女子说道:“惜玉,有些事我必须要让你知道,毕竟都和你有关,你应该知道。”
“说吧。”女子缓缓睁开眼睛,松开了抱在膝盖上的双手,双腿懒洋洋地摊在枯叶上,懒散的眸子半眯着,眼里的整个世界模糊不清,全是隐隐约约的影子。
世间万物太会伪装,就算你睁大了眼睛,看到的也只不过是它们华丽的伪装罢了,那内心深处的阴暗是肉眼见不到的。而那些光明磊落的人从来都不需要伪装,你没必要睁大了双眼去观看,仅凭感知就能知道他是不是在骗你。
君长生重重地叹了一声,心道:罢了,有些事终究是瞒不住的,“萧王爷月前起兵,一呼百应深得民心,萧易寒的军队节节败退,现在这天下三分之一的河山都是萧王爷的了,不需多少时日就能改朝换代,天下将迎来一个全新的开端。”
这些事早就与自己无关了吧,从她跳下悬崖的那一刻起,这世上再没云惜玉这个人。女子微微一笑,语气轻如飞絮,“那很好啊,切除祸害的毒瘤总会痛的,不过痛一阵子能换来一辈子安宁的话,这痛倒也值得。”
“若有那般顺利再好不过,可惜事情出了变故。”君长生回过身子,定定的看向女子的方向,叹道:“萧易寒以救你的解药为饵设下伏局,萧舒靖居然单刀赴会,后来的事没有人知道。不知为何,双方现在已经休战,而敦煌城满城白帆,听说是在为城主办后事。”
“舒靖他...死了?”浅浅的笑意渐渐凝固在女子脸上,倒也没有多大的悲伤,只是觉得此事绝对不可能,一定是大家弄错了。那个臭小子自小就是个祸害,不是说祸害遗千年么,那小子自然不会那般容易死才是,对,一定是这样。
君长生见她并无多大的情绪波动,这才接着说道:“王府上下全都戴了重孝,城中所有的守军系上了挽幛,所有的百姓也在门前挂上了白帆,应该是真的吧。”
这怎么可能呢?一定是那小子又在骗人了,不仅自己装死骗人,还串通了整个敦煌城的人一起帮助他骗人,实在是太可恶了!她不能让他继续骗人,她要回去揭穿那臭小子的阴谋,对,一定是阴谋。
“你去哪里?”见她起身朝着竹林外跑去,君长生霍地蹿了起来,扔下了手上的东西奔过去拉住女子的手臂,“你不能回去,若是你出了什么意外,我怎么跟云慕白交待!”
女子跑得极快,君长生使了好大的力气才拉住她,扯得她手臂生疼,愣生生的止住了步子,回身保证道:“不会有事的,我去看看就回来,你不用担心。”
“不行,你要去的话我跟你一同去,万一出了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君长生死死拽住女子的手臂,用不容反驳的口吻说道。
女子使劲儿摆了一下手臂,无奈君长生抓得太紧,没能挣脱他的钳制,只好说道:“好,就依你说的办,咱们先去白楼准备一下,交待好了再启程。”
“好...”见她说得真切,君长生略一思索便松开了手走在前面。好字刚出口,后颈上便挨了一记手刀,眼前一黑便朝前扑了下去。
身后的女子急忙伸手一捞,却只抓住了他衣襟的后摆,身量高大的男子重重地摔在了地上,震起一层落叶。
“君大哥,对不起了,我知道你只是想敷衍我,把我扣在白楼不让我去都是为了我好,可是我必须要回去一趟,只能对不起你了。”女子蹲在他身旁喃喃自语,顺便点住了他的昏睡穴,将他腰际系着的钱袋取了下来,转身便朝着竹林外走去。
女子先到绿洲镇上走了一趟,换了身男装,买了马匹准备好了干粮,等到出了镇子已经快到了未时末,沿着漠上的古道往太阳升起的方向疾驰而去。
沿途上路过的商队络绎不绝,不管中原的局势如何,漠上的古道依旧繁华,偶尔也歇歇时也能听到路人在谈论敦煌城中的事,英明神武的城主年纪轻轻便早逝了,大家不禁有些惋惜。(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一百五十二章 假戏真做
大家惋惜的同时也在为今后担忧,毕竟城主最大的儿子才七八岁,小世子还没断奶。
辅助新任城主管理敦煌城的人不知会是谁,不知能不能及得上上任城主那般英明,通关的税赋会不会增加,这些都是大家最为关心却也是最无能为力的事。
不知没日没夜的走了多久,到了沙漠边缘时,日头已经偏西,开始坠入沙漠的尽头。
距离城门关闭还早,进进出出的行人络绎不绝,城下风尘仆仆的人牵着精疲力尽的马儿,失神地望着满城飞扬的白帆,不知在风中矗立了多久后,才茫然地朝城中走去。
王府门口那对高大威猛的狻猊脖子上系着绸缎挽成的白花,两旁双人合抱的柱子上贴着挽联,门庭上也垂挂着厚重的白绸大花,门口的守卫全部身着重孝,连门房养的那只狗也穿上了白色的孝服。
白衣客面无表情,只是直直的往那道大门中走去,两旁的守卫见状立即上前,两柄长剑同时出鞘,拦住了来客的前路,厉声叱道:“大胆狂徒,竟敢擅闯王府,再不回头休怪我等剑下无情!”
白衣客似是没听见一般,仍旧是直直的往门庭中走去,两人正要出手阻拦,门中忽然传来了女子颇为威严的声音,大声喝道:“混账东西!连惜玉公主也敢拦,不想活了么!”
门前的守卫回身望去,只见一名身重孝头戴白花的女子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庭后,炯炯有神的双目正盯着外面看,神色禀然,不怒自威。门外的人齐齐半跪于地,朗声道:“属下参见苏妃娘娘,参见公主殿下,属下等无意冒犯,请公主恕罪。”
苏妃也随着屈膝福身。额首道:“公主里面请。”白衣客却是置若未闻,直直的走进了大门中,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不曾入眼,眼中全是那些飘逸随风上下翻飞的白帆。
正厅布置得更加华丽。放眼望去尽是一片雪白,通往正厅的路上摆满了白纸糊成的纸人纸马,来来往往忙碌着的下人也是全身重孝,一个个低着头做事,不敢出声。
通道的尽头便是正厅,原本古朴简洁的前厅被白色淹没,正中摆放着一口极好的金丝楠木棺。棺上盖着写满祭文的白色锦缎,前方的供桌上摆满了各种祭品,只为供奉当中放置着的那块灵牌。
灵牌上的‘萧舒靖’几个字跃入眼帘时,门口的白衣客面上瞬间血色褪尽,面上没有任何表情,眸心却急剧波动着,摇着头默默上前,不可置信的盯着那牌位上几个大字看。喃喃道:“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跪在一旁焚烧纸钱的绝美女子豁然起身,上前一巴掌便照着来客脸上扇了过去,打人的狠狠地瞪着被打的人。胸口急剧起伏,仿佛自己做了一件天经地义的事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