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过来!”沈俊卿依旧冷冷道。
我放开盖在脸上的双手,泪眼中看到沈俊卿模糊的身影,依旧能感到两道寒光直射向我,我一步一步走到沈俊卿面前,垂下眼眸不敢看他。
“走近点。”沈俊卿生硬地命令道。
我吓得浑身又是一僵,可还是顺从地照着他的命令做了:“沈俊卿,我不想骗你,可是我也没有……呀……”我惊呼一声,只感到手腕一紧,后被大力的一甩,接着就落入一个温热的怀抱。
作者有话要说:啦啦啦,更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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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朝夕相对 ...
“你刚说的是真的么,不想我出事?”犹自怔愣之际,一声低沉的嗓音带着湿热撩人的气息吹向我的耳根。
我吸拉着鼻子点点头:“落难的救剩我们两个了,连那个……”我看了看那张木床上婴儿,泪又开始止不住的流,“孩子也不行了……”
沈俊卿的眼神颇为复杂,低眸看了我良久,才道:“别哭了,以后我不逼你,你要不想说我就不强迫你!可好?”温柔的话语贴着我的耳根再次传过来,让我刚才激动的情绪逐渐白嫩的安宁,“我知道……你也受了委屈!”
我吸了吸鼻子,在沈俊卿深邃的墨瞳中看到了小小的自己,因为我失去了最重要的人,此时我非常清楚他沉重的心情,这样的温声软语实则昭示着自己情绪的力竭,似乎再也承受不住任何打击。
思及此,我伸出手也环住了沈俊卿,两个死里逃生的人最能彼此贴近彼此的便是拥抱了。
“你也别难过了……我会好好将你照顾,让你早日康复。”我低声道。
沈俊卿“嗯”了一声,又温声道:“将她抱来我看看!”
我从沈俊卿怀里挣脱开,他似乎将我箍地更紧了,笑了两声才松手。我将孩子抱到他跟前,眼看着这个小生命就要消失在眼前,我心里很不是滋味。沈俊卿接过孩子抱在怀里,用力捏了捏我的手,以示安慰,遂朝孩子看去,低声道:“人生两大幸事便是活着快乐,死了亦不痛苦,你看……清儿,她好像很痛苦。”
我探头看向婴儿,小脸儿已经憋涨得成紫色了,淡淡的眉毛拧道一处,似乎想哭,可有没有力气,只能嘤嘤地喘息,我难过地点点头,求助地望向沈俊卿:“那怎么办?”
“我们也算他的父母,给不了她幸福的活着,却可以……”沈俊卿抬眸看我,潋滟的墨瞳中也盛满了不忍与难过,“本来还想当成自己的孩子养大……只是,看着她这样太痛苦……”
我明白了沈俊卿的意思,捂着嘴,哭得又是泣不成声,艰难地点点头。
“你背过去……”沈俊卿道。
我转过身不敢看。
“弯弯的月儿小小的船……小小的船儿两头尖……我在小小的船里坐……”沈俊卿低沉温厚的声音缓慢响起,为本是宁静的傍晚更添了一层静谧,天地之下,好似只有这样的声音缓慢流淌,万物俱寂,一派祥和。
“只看见……”柔和的声音嘎然而止,我知道那个小生命此时已去了另一个地方。
后来,我在杨乐越的帮助下将“念儿”葬在了桃源村的墓冢里,当杨乐越询问在墓碑上刻什么字时,我和沈俊卿为此还大吵了一架,我说刻成沈俊卿画浅爱女之墓,沈俊卿非要刻成沈俊卿宋清爱女之墓。
当时我们争论不休,让一旁杵着的杨乐越甚无奈,他呆呆地看着我和沈俊卿你一句我一句地喊起来,后来干脆捂着耳朵走掉了。我当时急了,说了一句现在都觉得羞赧的话——她不是我的孩子,是你和画浅孩子的……替身,你若想让墓碑上刻成沈俊卿和宋清爱女之墓,那摆明了不是咒我第一个孩子死么?
对,我当时就说了这一句话。
结果沈俊卿突然闭口不言,笑了笑,同意按照我的想法。
——半年后——
“沈俊卿,沈俊卿——”还未走到院落门口,我就异常兴奋地边跑边叫唤,大喇喇地将院门、屋门推开,正看见沈俊卿拿着一本书,坐在床上看,抬眸,朝我微微一笑。
我觉得吧,一个男人还是要再外面打打架干干活才好,否则像沈俊卿这样本身就一身女气的人,益发显得没个男人样子了。
在床上静养的半年,按牛二叔的说法,沈俊卿早都该可以下地走路,甚至还可以适量的舞刀弄枪增强恢复,可是每次我问沈俊卿身体如何时,他总是摇着头说,虽然不痛了,但就是使不上力气走路,然后就开始嚷嚷着他今天要吃那个,不吃这个,让我给他做。
天哪,他该真不会下半身再也不能用了吧。
“你每次这般连名带姓地称呼我,我便联想到我们初到桃源村时你大发脾气的那天,有多可怕。”沈俊卿支着下巴,道,“我觉得,你以前叫我卿儿,也挺好。”
我“噗”地笑了出来:“叫你卿儿,我就想到以前在王府当你母妃的时候啦。”
沈俊卿闻言,脸色一沉。果然,我每每提到他是我儿子的事,他就这副不待见我的模样。
顿了片刻,他道:“又是谁家的狗上树了,猫跳河了让你这样忘形?”
我嘿然一笑:“桃源村的村民虽没见过什么是轮椅,不过按照我的描述,工匠还是做出来了,你看——”我兴奋地跑出屋外将刚才推了一路的轮椅推到沈俊卿面前,“你在床上都呆了半年了,一定憋的不行了吧,我带你出去转转,桃源村的秋天可美了!还有啊,桃源村今晚还有一个九月十九的祭祖节,和我们容朝的过年差不都,晚上一定很热闹,你也可以去看看了。”我扶着沈俊卿让他坐到轮椅上。
待沈俊卿坐到轮椅上之后,我看了看他披散在肩头的发丝,拿来木梳绸缎替他束发,再一次忍不住啧道:“脸长得像女人也就罢了,怎么头发也和女人一样又软又滑!”
沈俊卿听后,只是低笑了一声。
哎,这个男人,奇怪得很,以前谁说他像女人他不和人家拼命才怪,现在脾气柔顺地跟绵羊似的,犯了他的忌讳,他也不再计较了。
我推着沈俊卿出门。
桃源村的秋天也别有一番景致,花儿虽凋谢,可是各种水果挂满枝头金灿灿红彤彤的,远处还有红似火的枫树,一片一片似乎能灼伤人的眼。
顺着小溪流往下走,一路碰见好多村民,因为住了半年已经和大伙都认识了,他们都熟稔地和我打招呼。
“宋小娘子,带着沈家相公出来散步啊。”
“嗯。”我笑道。
“宋小娘子,带着沈家相公出来散步啊。”
“是。”
“宋小娘子,带着沈家相公出来散步啊。”
“对。”
当第三个人继续这样问的时候,沈俊卿终于忍不住低笑了起来:“宋小娘子和沈家相公?你不是该与夫家姓么?为什么他们这样叫你?”
“还不是杨乐越这样叫的呗,他是村长的曾孙子,虽然人冒失点,不过人倒是挺好的,就是爱撒谎,爱捉弄人……”
“我怎么觉得你在说你自己……”沈俊卿道。
“我……”正欲反唇相讥,却突然感到周围的气氛不太对,此时我推着沈俊卿已经到了桃源村最热闹的集市。
虽为集市,可是因为桃源村各家各户基本自给自足,因此这集市上虽热闹,可却物品匮乏的很,难得能见上一两个像样的东西。
奇怪的气氛便是,刚还热热闹闹的集市,突然因为我和沈俊卿的到来,错,更确切地说突然因为沈俊卿一人的到来而变得安静。
尤其是年轻的小姑娘看到沈俊卿时,更是捂着脸窃窃私语。
“我们倒是走吧,整个集市都不自在了!”沈俊卿道。
我干干一笑:“唔?我倒忘了沈家相公长了一张迷死人不偿命的脸,这就走,这就走,我带你去个人少的地方。”
我将轮椅的方向一转,往山路走去。背后安静的集市又恢复了热闹甚至是喧哗。
“哇,宋小娘子的相公长得真俊啊。”
——说得不假。
“是呀,刚要是宋小娘子不在跟儿站着,我以为他是天仙下凡呢。”
——干嘛拉着我作对比。
“咦,不是说,她相公半年就会好了么?怎么还做在椅子上。”
——唉,我也愁得慌。
“可惜可惜了,中看不中用,”
——什么!
我听着前几句话还舒坦,可是最后一句怎么听怎么不对味儿,回头,狠狠瞪了一眼那个说中看不中用的大妈。
“理她做什么,我们散步好了。”沈俊卿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