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他连拖带拽着我,约莫有一刻钟,我实在累得无力,使劲挣脱开他的手,气喘吁吁地靠在墙边道:“到底是要去哪呀,我真的累得……累得不行了!”
“走这点路就累了,你不知道,我小时候被人家追了十几个街巷,也不敢喊累。”沈俊迟冷冷地说着。
“唔?”我不明白沈俊迟在说什么,握着发痛的手腕转目看向他,“小时候为什么被人家追?”
此时,天色渐暗,初冬的夜晚又格外阴沉,可是,我分明看见沈俊迟琥珀色的瞳仁闪了一闪,他低哑着公鸭嗓道:“因为他们说我偷他们的钱。”
“那你是……”果然打小就不学无术。
眼前的少年冷笑,竟然让我觉得浑身为之一冷,他道:“今天白天是我第一次做这种事,实在是有急用,又弄不来钱了!”
隐隐中,我似乎觉得沈俊迟需要钱并不是因为不良嗜好,也许他现在要带我去的地方,能将谜底解开,然而此时,我着实没有力气再跟着他跑,更何况,我肚皮也早已饿瘪了。“我饿了,咱们先吃饭吧。”
“我可没钱!”沈俊迟说着。
吝啬,我明明看见我的荷包还在他腰间挂着呢,
我从腰间摸索出几两银子,道:“走吧,银子不多,总归能填饱肚子。”说完,我径直朝一家酒楼走去。
沈俊迟顺势把我拉住,指了指旁边一个小摊子道:“吃碗面就够了。”遂向老板要了两碗打卤面。
从小到大,我哪里在这种地方吃过饭,更别说此时天寒地冻,这里的环境实在鄙陋得很。
小摊老板很热情,两碗热腾腾的打卤面很快就端到了残破的饭桌上,我看着比这饭桌更加残破的碗筷,饿意全消,那厢沈俊迟已经稀里哗啦地吃了大半碗了。
我挤出一丝笑容,将那晚闻起来味道还不错的面推倒了沈俊迟的跟前:“你正长身体,多吃点。”
“一会儿若饿了,可别逞能。”沈俊迟说完,不由分说抱起我的碗,稀里哗啦有滋有味地用起来。
吃完了饭,沈俊迟似乎心情也好了,没有气鼓鼓地拉着我走,有时我跟不上他的脚步,他会有意停下来等我。
又不知走了多久,我开始埋怨:“这到底是往哪里走啊,我又累了。”
沈俊迟对我的呼喊不理不睬,只道:“见过街边的小乞丐吧。”
我点头。
“他们白日里出来乞讨,你知道他们晚上在哪里住么?”
“这……我还真不知道。”我想了想道,“应该是类似于四合院一样的大房子吧。”
“你还真天真!”沈俊迟讥讽道,随即话锋一转,低声,“现在……我要带你去的地方,是另一个人群的住所,他们的地位比你们容国乞丐还不如!”
作者有话要说:老二是狐狸男?那老三呢?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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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尨戎弃儿 ...
话音甫落,就见一团黑色的影子从转弯出的巷子里“咻”地蹿了出来,一下窜到了沈俊迟的跟前。
我不知那团影子是何物,禁不住“呀”了一声,。
“迟哥哥,大老远我都听见有人说话了,果然是你。”甜软的孩童嗓音响起,我定睛一看,方瞧出那团影子竟然是个六七岁的小姑娘,小姑娘似乎很喜欢沈俊迟,将小脑袋埋在沈俊迟的怀里,抱着他的小手臂也一直不肯松手。
沈俊迟俨然一副大哥哥的模样,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笑道:“朵朵,没想到我又来了吧……外面冷,我们先进屋里。”
名叫“朵朵”的小姑娘终于抬起脸,笑嘻嘻地看着沈俊迟,任由沈俊迟牵着她往屋里走。
当看到朵朵和沈俊迟一般颜色的瞳仁时,我忍不住一头一沉,一并也明白了方才沈俊迟说的那番话——这群人比容国地位最底下的乞丐还不如。
便是尨戎族在容国的弃儿。
容国的乞丐姑且还有讨饭的权利,然而这些尨戎族的弃儿却没有,或者说,他们不敢像容国乞丐一样在街巷上讨饭,因为他们有着和容国百姓不一样的瞳仁颜色和样貌。
尨戎族的女人大多面容姣美能歌善舞,是容国达官贵族最好的歌姬舞娘,而尨戎族的男子体格健壮也成为容国首选的奴仆。若这群尨戎族小孩子走到大街上,无疑将成为被贵族掠夺的对象,那么,等待他们的就是非人的命运了。
我不知道,沈俊迟在入王府以前受过多少苦。
“进去之后……不能捂鼻子,不能大惊小怪呀呀呀地喊,更不能嫌弃他们。”沈俊迟回头再三嘱咐我,生怕我一不注意伤害了他的同族朋友。
身侧的朵朵眨了眨漂亮的眼睛,扯了扯沈俊迟的手,说道:“迟哥哥,这个姐姐是谁?”
沈俊迟一愣,沉默半晌,才搔搔头“唔”了一声,笑着看了看我,又看着朵朵,吞吞吐吐:“她不是姐姐,是……”
“是姨姨!”见沈俊迟不知该给我怎样定位身份,我连忙接过话,干笑两声,不住地道,“我是姨姨……嘿嘿,是姨姨!”
沈俊迟古怪地看我一眼,却没说什么,似乎默认了我所说的称呼,继而带着我朝一个黝黑的院子走去。
院子很黑,借着其中一间屋子里发出微弱的灯光,我勉强能看得见道路,虽然再进门之前,沈俊迟又提醒了我好几遍,我也自认为做足了充分准备,可还是在推房门进入的时候,忍不住“呕”了起来。
满屋酸腐刺鼻的味道,比之前我在沈俊迟身上闻到的气味要浓烈百倍,我多么庆幸自己刚才并没有吃饭。
沈俊迟看到我的反应,狠狠剜了我一眼,嘲讽道:“真是从小含金汤勺长大的千金大小姐!这种草药味也闻不惯吗?”
不知得什么病,要喝这样古怪味道的汤药?
朵朵倒很懂事,看到我捏着鼻子大气不敢出,说道:“姨姨,你忍忍,刚开始我们大伙都忍受不了这个味道。这里常年都有积水,”她伸手指了指院子东侧的一个角落,借着微弱的灯光,我看到那里有一个地方闪闪发亮,“尤其是下雨天,这里的味道更大,还好现在是冬天,将那滩积水冻住了,所以味道不是很大。不过……现在绿水姐姐病了,得给她熬药,为了不让我们生病,每人也得喝这种药,所以呀,这草药味夹杂这臭水沟味味道确实不好闻。”
“是呀,不过……我们已经很开心了,最起码这个冬天我们有地方住!”屋中走来一个男孩子,要比沈俊迟小两三岁,笑起来有两个酒窝,看起来非常调皮。
“青墨,绿水她好些了么?”沈俊迟看到小酒窝,焦急地问。
小酒窝长叹一口气,有些失望道:“哪有大夫肯来咱们这里呀,现在绿水服的还是以前成大夫开的方子,也没见有什么起色。”
“我不相信给他们出重金,他们还不愿来?大夫不救人那是做什么用的!”沈俊迟似乎很焦急那个叫“绿水”的姑娘,有些恼怒地低吼起来,目光灼灼地盯着侧屋的一个门。
小酒窝闻言低着头,没再言语。
沈俊迟问道:“是不是没有银子了?”
小酒窝不好意思地抬起头:“绿水现在用的方子挺昂贵的,勉强维持下去还可以,可……”
“我今天不是才给了你们银两么?”说到这,沈俊迟不好意思地向我看了过来。
“本是要用这些银两再给绿水请个好大夫,可是……可是……朱虹妹妹今日去外面买馒头的时候,没想到被几个容国人盯上了,竟然众目睽睽之下将朱虹妹妹给抢走了,我们费了好大周折才用这银两将朱虹妹妹赎了回来。”说着这,小酒窝咬牙切齿,俊俏的面目因生气而变得扭曲,“容国人真的太可恨了。”
“岂有此理,就知道欺负我们尨戎族。”
“就是,等我们回了尨戎族,我第一个入伍当兵,杀几个容国人泄泄愤。”
“就是!”
“就是!”
屋中几个热血小男孩随口附和,仿若眼前有一个容国人,他们一定会将她生吞活剥了。
我低着头看着自己的绣鞋,委实有些站不住。
沈俊迟朝我这边看了看,遂又回头对那小酒窝笑道:“没关系……大哥我现在做爵爷了么!我过上好日子,断不会苦了你们这些兄弟姐妹,放心吧,明天我就命人把钱送来。好啦……我也该走了,明天再来看你们。”
我突然明白了沈俊迟为什么么那么需要钱,他虽封爵有了俸禄,可是毕竟他现在还在王府中住着,每笔花销都要经过王府的账目,他担心自己花的钱过多,不好与账目对上,便造成在青楼挥霍的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