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清枫苑寝阁,为了不让旁的“眼目”生疑,我将门窗都大敞着,朝外面喊了几句:“迟儿,这大夫一会儿就来了,你快先问问小姑娘哪不舒服?”遂压低了声音,对沈俊迟道,“迟儿,我虽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可是这妙听真是太奇怪了,按说这么灵巧聪慧的小姑娘,若有心想讨主子欢心简直是易如反掌的事,可是……自我入王府一来,不,应该是……我从宋府嫁出来这么久,她于我就如不存在一样,若一直这样也便罢了,我也只认为这丫头不是一个争强好胜的人,可是……为什么从这几天开始她极力表现自己,让我发现她?”
兴许是这诡异的气氛再作祟,沈俊迟也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何以见得?只是一个丫鬟突然想得宠开始讨好主子,为何你就能联想这么多?”
“那是自然,我倒不至于将这么不起眼的事情当一回事,而是……”我咳了咳,“妙听和你一样,走路没有鞋印子,你说这事该不该重视?”一个会轻功的侠女甘愿做我的丫鬟,这这这……不是太奇妙了么?
沈俊迟听我一说,眉毛拧成一处,一副少年老成的沉思状,不过,以他那没有心眼的心眼,估摸也想不出个啥来。突然,他琥珀色的眼瞳一暗:“不对,若你知道那个丫鬟有问题,干嘛又让她来服侍你呢,你不是有个绝色的丫鬟在身边么?将这小丫鬟支得远远的就好了。”
叹气,我想如果这事情给沈俊卿一说,他必定是能猜到我这么做的目的。“这个丫鬟突然引我注意,必定是想让我发觉她,将她待在身侧,好监视我的举动。而我最好的办法便是让她以为我并未发现其中蹊跷。其实……我现在已开始防备于她,这样反而不会让她得逞。譬如当下,我有心将她支走,与你商量对付她的计策,她却不知,还以为蒙在鼓里的人是我呢。”
只见沈俊迟瞪着一双眼睛,讷讷道:“我老被教导没心机没心眼,今日总算知道,什么叫做‘老奸巨猾’啦!”
我“哧”地笑了出来,问道:“谁还教导你呀,没人告诉你这不叫‘老奸巨猾’,而是‘将计就计’么?”
沈俊迟面色僵了一僵,俊俏的小脸儿上浮现出一丝诡异的神色,他道:“那你可想到对付她的方法了么?”
“对付她的方法是小事,对付他们的办法才是大事,换言之,抓住她幕后黑手才是正经,只是我不太晓得我到底身上有什么宝贝需要这样被暗中盯梢,或许……”我心头一沉,我与宋艳关系亲密,难道这个人是冲着宋艳来的?
“那你叫我来……可不光是让我看朵朵的吧!”沈俊迟突然紧张了起来。
我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脸:“你看我这目光呆滞,神情涣散的,就知道昨晚伺候你那个同族妹妹累成这般了。今早困得不行,还硬是爬床给她请大夫,再者……我预备拿出几件值钱的嫁妆典当了……”
“好!无功不受禄,我帮你就是!”面对我的喋喋不休,沈俊迟终于聪明了一回。
“好!一言为定!”我大笑一声,重重拍了拍沈俊迟的肩膀,霍地想起此时自己庭院里说不定有多个耳目呢,忙捂上嘴,低笑一声,“你可是答应我了,你袖管中那个纸条上写了我行动的第一步,你待会回去要仔细照办了。”
沈俊迟垂眸呼了一口气,一副任我宰割的模样。
就这样等妙听换好了衣服,又亲自打扫完书房回到清枫苑之后,我和沈俊迟已然坐在朵朵床边,和已有些起色的朵朵说话玩闹。
又过了不到半盏茶的功夫,我虽见沈俊迟有心还想继续留下来陪朵朵,可还是硬生生地给他撵走了,这请安请得时间过长也不大好。
***
自沈俊迟走后的第三天,他再次来到清枫苑,郑重其事地向我禀明,说是三日前见得佳人,便不食茶饭滋味,换言之,他要讨我的贴身丫鬟妙听作为小老婆。
作者有话要说:~\(≧▽≦)/~啦啦啦小寅更新啦。。又是三天一更。。真是该打。。
33
33、重疾缠身 ...
我几乎可以想象得到,三日前沈俊迟回到墨迟居,甚为神秘地打开我偷偷摸摸塞给他的纸条之后,是多么地咬牙切齿。
我也可以想象得到,妙听得知自己平凡的容颜依然能得到迟三少爷的青睐之后,是多么的不可思议。
看着沈俊迟装出一副我若不交出妙听他就一辈子跪地不起的架势,我忍不住心里乐上一乐,面上却保持肃穆平和答应了,在他终于轻呼一口气站起身之后,我又煞有介事地告诉沈俊迟,他年岁还小,万不能太耽于男女情事。
沈俊迟眼角跳了一跳,揩了一把额前的汗。
又不出三日,沈俊迟便把妙听领走了。
这几日,朵朵的病情时好时坏反复无常,可是吓坏了作为我和朵朵翻译官的沈俊迟,而我如他一般,亦一心在这尨戎族小姑娘身上,连宋斐要见我,我也无暇应付,直到有一天宋斐一封书信,说自己已经赶往南安城的路上,一切安好,还道自己定不忘一年之约,这次回南安城一定为此事做积极准备。
我捏着信笺,将它揉的粉碎,望着窗外乌压压的天空,转目看着朵朵白嫩嫩的脸庞冒出的一粒一粒红色斑疹,若有所思,只怕一年之后,这平王府中再寻不得我宋清这人。
不出半日,平王府内便因我和一个外族小姑娘感染上天花而被闹得鸡犬不宁。
“你别过来!”透着镶有翡翠的嫦娥戏月屏风,我隐隐瞧见沈俊迟有一跃而进的冲动,急急吼了一句。
得知我和朵朵染上天花之后,他已是第三次要闯入这清枫苑了,“我……我已经被染上了,不能……不能再让你也染上这病。”我极煽情地补了一句。
屏风后的小身影僵了一僵,来回在屏风后踱步,狠狠道:“真是庸医!为什么早些时日没有将朵朵的病诊断出来,延误了病情了不说,还……还将你……到现在,竟然说只有五成把握。”
我在这边苦笑:“大夫又不是说治不得,不是还有一半的希望么?”
“一半……只有一半……”沈俊迟的声音突然从暴怒变得低哑,本来尚在发育变声期,这时听得他的声音更加难听,“绿水……绿水已经走……了……”
“什么时候的事?”我惊得几欲穿过屏风走到沈俊迟面前,可心头一转,堪堪顿住了脚步。
“今日知道你和朵朵得了这种病,我就想到是绿水传染的,等去了他们的院子,才知……才知……都是两天前的事情了。”屏风那头的沈俊迟单薄的身躯抖了抖,“都怪我……早就该知道朵朵突然发热与绿水得病初期的症状一样就不是好事情,我还……我还自私地让你将朵朵带进王府,这下害得你也……我,我真自私……”沈俊迟重重地砸向桌子一角。
我这边苦笑又转为干笑,看着床上朵朵昏睡不醒的模样,忍不住心头一酸,却强忍着伤心:“迟儿,你不都说有一半希望么,绿水虽不在了,朵朵那肯定就会好的,她一定没事的,再说,绿水的病没有医治好说不定就是没及时就诊,这不是朵朵一直是在医治的么!朵朵一定没事的……”
“这些庸医,连病症都诊断不出,让我怎么相信他们能治好你们的病,再者你那是什么说法,一半的希望就是,死一个第二个就能活,那岂不是……你……”沈俊迟猛然抬头,虽然隔着一层屏风,可是我分明能感到两道寒光直直朝我射来。
“胡说……我也会好好的,要不怎么我还这么有精神能和你拌嘴。”我打断沈俊迟的话。
“哈!”不想沈俊迟那厢大笑一声,“我就知道又是你这老奸巨猾的在戏弄我。”言语已毕,“咻”地一个箭步便绕过屏风,已至我眼前。
我没反应过来,等见他瞧见我的时候,我还未来得及用手遮住脸部。沈俊迟看见我之后,登时石化在原地,眼神愣愣地停留在我的脸上。
我才意识过来“呀”了一声,用手捂着脸,急道:“快出去!离我远点,别也传给你了,快出去。”
沈俊迟只是站在原地,结结巴巴道:“原来……原来……你真的……并没有骗我。”
“我骗你做什么,人命关天的事,适合开玩笑么。”我欲哭无泪。
沈俊迟琥珀色的眼瞳再无复清亮,晦暗一片,他垂眸一步一步走出屏风外,又一步一步往门外走。
“迟儿?”我唤道。
“嗯?”沈俊迟缓慢地回头。
“把朵朵带出府吧,找人专门照顾她,我只怕……只怕她若病好了,我又传染给她!”我知道沈俊迟因此事一直觉得亏欠我,又补了一句,“若我好了,她再传染给我,也不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