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怔住,却只是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三声极其细微的敲门声响起,师兄抬头望向门口,“何事?”
“公子,那位带人寻来了。”
师兄倏地起身,又转头来吩咐我:“待会儿会有人带你出去,尽快回云府去,这儿不宜久留。”
我连忙抓住他衣袖,“那你怎么办?!”
师兄笑道:“无妨,总之萧颛对我们误会不浅,再深一层也没什么大不了。以后萧颛若是要带你出来,能推拒就推拒了罢,师兄怕他再对你图谋不轨。”
“可……”
师兄随即严肃了神色,“别以为师兄是玩笑!你当今日萧颛为何要带你来此?若非太子将明湖居赠与了我,你今日再醒来,说不定已身在瑞王府里了!”
我如遭雷劈,怔怔地看着师兄出了房门,竟也没出言挽留。
尔后在明湖居又坐了一会儿,我便仓皇逃回了云府。
或许是因为受了一番不大不小的惊吓,我之后几天都不大舒服,便一直恹恹地歇在云府,未曾踏出云府一步。
不知是不是心虚了,萧颛也没来找我。若真如师兄所说,他是想趁带我出去意图不轨,那他委实令我失望。
而我也在这些无聊日子里想清了一些事。
我贪恋萧颛待我的温存,又对师兄依依不舍,然而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我若是太过贪心,迟早一样都得不到。
师兄待我一片真心,我前前后后看在眼里。因此我觉得,即便只为报答师兄这些年来对我的好,也得拿出自己的真心去对师兄,不管他究竟为什么要对我好。
现今看来,我只能对萧颛死心了。
但现在云鸿兼看我的眼神愈发奇怪,亦有意无意地在我面前提起萧颛,似乎在试探我的意思。我隐约猜到萧颛或许对云家说了什么,圣上态度生变在先,他只消将那些话再给云鸿兼说一遍,难保云鸿兼不动心。
赔了一个云怀潇没什么,反正还有个云折湘。云鸿兼多半是这么打算的。
这一个月都过得相安无事,宫中也没太大变故,云鸿兼虽然看起来有打算,却碍于宫内没动静,不敢轻举妄动,遂与我不温不火地相处。
前几日云府收到消息,娘省亲回来,已快到京城了,整个云府上上下下一片喜庆,一边忙着预备中秋,一边忙着迎接云夫人,也就是我娘回府。
娘回府这事本来与我没太大干系,但韩妈似乎不这么想。
我在房里好吃好喝好睡,日子逍遥自在,颇有混吃等死的觉悟。绮蓝乃是我的同犯,与相府里其他侍女相比,根本没个侍女该有的模样。
八月初九,多好的日子。
绮蓝应我要求,拿着爹给的令牌大摇大摆出了府,我在院子里秋千上坐着,干等了半天。结果拾翠居的糕点没等到,偏偏等到了韩妈手下的侍女。
那个冷着脸的侍女说,绮蓝已经被韩妈派人拖到了柴房里。
作者有话要说:我决定了,在第二卷一定要开个不大不小的宅斗。不过绝对不是那种很正经的【看我纯洁的眼神】
乃们觉得以女主这种性格,宅斗能正经么能么能么!!
我们的目标是,没有最恶搞,只有更恶搞~
哦也~~
26
26、花褪残红青杏小 ...
这消息不啻于给我当头一棒。
在我不甚清晰的记忆中,云府侍女向来规矩,即便我当时痴傻,也不曾当面欺辱过我。
今日韩妈是怎么了,扣了绮蓝不说,居然还派了侍女来给我甩脸色。
我转念一想,便打着哈欠道:“那算了,我先睡去,待会儿绮蓝放出来了你再叫我。”
侍女望着我微微点头,也不离开,就这么不远不近地看着我。
我着实不解:“吩咐了就快去,愣着作甚?”
她面无表情地道:“婢子是来看着三小姐您抄经文的。”
我刚想没心没肺地笑两声,却猛地意识到她正在对我说话,不由目瞪口呆。
等等……抄书?!
她接着道:“这是府里的规矩,三小姐您刚回来不久,不知此事也是情理之中。每年八月十五,夫人或二小姐都会将亲手抄写的三十六本《法华经》送往无业寺。今年夫人尚在路上,先让人带了口信回来,说是让三小姐您来抄。”
我琢磨着我那狗爬似的字佛祖不一定能看懂,便试探地问道:“能否请人代抄?”
她当即摇了摇头,“夫人说了,必须得由您手抄。”
这理由天衣无缝,我一时找不出推拒的理由,只得悻悻地回房去。
可我觉得我似乎漏了什么。
“三小姐还有吩咐?”她见我在房门前刹住脚,不禁疑惑。
“这消息是谁让你来知会我的?你叫什么?”我问道。
“回三小姐,婢子霜华,这消息是大公子让传来的。”
我当即狠狠地磨了磨牙,在霜华惊疑不定的目光中回了房。
好你个云严沧,该不是在朝堂上让师兄或萧颛整了,回府拿我出气罢?!
用云鸿兼的话说,云严沧当真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一只兔崽子”。
他说这话不为别的,只因为当年我被他骗得在荷塘里结结实实地站了两个时辰,被侍女发现时早已全身湿透,因此染了很重的风寒,半死不活地躺了两个月,差点丢了小命。云鸿兼在此事后惊觉对他管教不够,对自家亲妹子都敢如此下手,以后怎么得了,便给他上了两道家法,以示惩戒。
由此云严沧便记恨上了我。
但我觉得云严沧骗我骗得这么苦,还将所有事情记恨在我头上,委实是个心术不正的主。
我乖乖地收拾一番去抄书,然后趁霜华不注意时叫了鸽子送信给师兄,只想着师兄被师父罚得也不少,指不定能从那沓陈年经文中翻出几本送来。
但依一个月前我对师兄那态度,师兄他……
我抄着经文的笔不由停了停。
我一直抄到当晚酉时,抄得手疼得拿不动笔了,霜华才面无表情地出去给我端了些点心来暖胃。
我戚戚然地啃着点心,这才意识到绮蓝还没回来,“怎么还不放绮蓝回来?”
霜华默然转身出去。
我低估了云严沧的黑心,绮蓝被放回来时简直没个人样,倒在我身上哎哎叫着。我将她衣袖捋起,看见她胳膊上全是细密的伤痕,咬牙问道:“这都是谁弄的?”
绮蓝没心没肺地道:“不妨事不妨事,三小姐您别哭了,若是让霜华瞧见了,指不定又去韩妈那儿告一状!”
我连忙擦了眼泪,恨恨地瞪她:“出息!”
绮蓝仍旧傻乎乎地笑着:“就是跌在柴房地上时擦破了皮,待会儿上点药就没事了。”她探头看我桌上摆着的东西,顿时倒抽一口气,“三小姐,您怎么抄了这么多?!手不疼么?”话毕,她伸手就要去拎一张来看。
我连忙拦住她,“别看了,都是刚写上的,墨还没干,别给我弄花了。”
“就看一看嘛……”绮蓝不依不饶,忽然趁我不备抓过一张。
我在绮蓝目光下以衣袖掩面,“你家小姐我写的字就这德性。”
绮蓝十分慎重地将纸张放回桌上,忽然问我道:“三小姐,霜华说要抄多少?”
我奇怪地道:“三十六遍,估计这几日都没法好好睡觉了。我先歇会儿,过两个时辰你叫我。”
绮蓝听罢,当即变了脸色,弱声道:“但……小姐,若是婢子没记错,夫人和二小姐往年都是抄六遍……”
我欲哭无泪,遂将手里玉管狼毫甩得老远。
霜华进来时我正与绮蓝整理抄好的经文,霜华依次点清准备带走,又对我道:“韩妈让婢子这几日就在这儿住下,三小姐若有什么要问,也不至于找不到人。”
我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霜华带着大约六本经文走后不久,外头忽然传来一声尖细的哨声。我精神一振,连忙让绮蓝先上去打探情况,才上前开门。
今夜月色亮得十分勉强,庭院里乌黑一片,树影错落,看不太清楚。
“谁在那儿?”我见不远处凌霄花架下似乎有人影晃动,便扬声问道。霜华现在或许还在附近,也不好太大声。
夜风拂过,云层散开,我借着更加明亮的月光看去,并未在花架下看见人影,不免有些失望。
或许师兄有太多事要忙罢,毕竟他现下手里还有个明湖居,怎么可能随叫随到。
我关上门,准备转身去歇着,却不偏不倚地被困在一双臂膀中。
师兄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映着室内暖然灯火,笑盈盈地看了过来。
我被师兄看得发怔,呆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我与师兄这样太过暧昧,便尴尬地从他手臂下钻出去,想让绮蓝先回避一下。
师兄一把将我拉住,顺势扯在他怀里,不怀好意地道:“不用赶了,她见我来了直接走人,乖巧得很。”
我牙缝泛酸:“也就遇见你才乖巧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