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流萤对此也不甚在意,或者应该说是没有任何感觉。她此時只是静静坐在窗前,把玩着一只崭新的锦囊——那是她在这两日无聊時缝制的。
绣上面的花纹時,她想起在笑得時候,娘亲如何一点一点教会她女红,她又是如何用自己的双手去帮助娘亲度日。
那時虽然清贫,却很充实,乃是实实在在的无忧无虑。
可是,那个给她无限慈爱与教导的母亲,到最后,又怎么会为了在御史府的地位而将亲生女儿生生推入漩涡之中呢?付涯下中。
想及此,任流萤不由捏紧了锦囊,十分用力地,仿若要将其捏碎?
眼角涩痛的厉害,她闭上眼,却流不出泪来。
直到夜幕降临,直到这一日匆匆而过。烛影袅袅,青烟如梦,人在梦中沉醉。然后,该来的,总算是来了。
……
这一日,筹备了许久的雍王爷大婚期,终于来临。
整个枫阳殿在天未亮時便忙碌了起来,任流萤也被茜儿喊醒,穿上早已备好的衣服,等着。
萧明枫那厢,却是一派平静。
魏大夫找到他時,他人在书房,还没换上喜服,正站在书桌前看着什么。
“王爷,总算是找到您了,怎么还没换衣服?”魏大夫皱着眉,有些着急地道。
萧明枫抬起脸,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
魏大夫眼露不解,忙走上去,顺势往桌上一看,才知道萧明枫正在看一幅地图。
“王爷,您在琢磨着什么?”魏大夫更加疑惑,不由问道。
“看这里。”萧明枫修长的食指朝地图一处指了指,“七天前,封国军队正秘密朝此地一点点逼近。”
闻言,魏大夫大惊,“怎么会这样??”随即,他忽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惊异地看向萧明枫,沉声道:“朝廷尚未收到任何消息,王爷又怎会知道这么机密的事?”
萧明枫将手负于身后,双眼却仍瞅着地图,淡淡道:“魏大夫好好想想,本王是何身份。”
魏大夫捋着胡须凝神一想,恍然大悟,“主公??”
萧明枫笑着点头,“不错,本王的另一层身份,乃是‘南极星’的主公。”
南极星,一个江湖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却又神秘至极的组织,其内部究竟如何,没有人能彻底清楚。
魏大夫直直看着这个俊美而高贵的男人,心中满是又敬又畏的感觉。
“那么,王爷要怎么做?”魏大夫刻意压低了声音。
萧明枫绕过书案,朝前走了两步,站定,方道:“此事先搁着,待今日的事了了之后,再作打算。”
“可若是封国军队过了栾亚山,可就危及我沧浪国边境了啊。”魏大夫不无担忧地道。
萧明枫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道:“这恐怕不是我们需要担心的事吧,所谓皇上不急太监急,我们先沉住气,让皇上急一急再说。”
魏大夫点了点头。
这時,门外传来护卫的声音:“王爷,時辰到了。”
萧明枫应了一声,道:“拿进来吧。”
护卫手捧喜服垂首而入,萧明枫便在书房换好了衣服。sxkt。
刚走出房门,他脚步略顿,转过脸朝一个方向看了过去。
那边,是任流萤以及紧跟在她后面的茜儿。
任流萤一身浅桃红色的衫子,黑发整齐的束好,没有什么华丽的朱钗首饰,却清秀美丽得让人移不开眼。
而萧明枫难得的一身大红长衫,无可否认,那样俊美的他实在很适合红色,原本俊俏的眉目衬得如上天最精心的作品般让人叹息。或者应该说,什么样的衣服穿在他的身上,都有几分别致,他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没有人可以比拟。
这是她第二次看见他穿红,第一次時,迎来的,是他冷厉无情的话语,和一个响亮的耳光……
任流萤停下脚步,垂下眼帘。
有些事情不敢想,一旦想起,便会是一阵针刺般的疼痛。
萧明枫则是唇角微扬,然后转过头,快步离去了。
任流萤轻轻吐了口气,心中的波动早已成了一潭死水,不会再有丝毫的波澜。
因为永岚帝晚上也会来,新郎进了宫,宾客们没见到主人家对此也不甚在意,吃喝说笑,自得其乐。任素妍陪嫁过来的下人已经有一大部分已经开始各司其职,招呼宾客,处理杂务,一副安身立命兢兢业业的样子——要知道,他们已经成为府里的一部分。
任流萤站在一边,看着那人来人往,忽然就觉得一阵恍惚,仿佛做梦一般,一点儿也不真实。
也不知过了多久,萧明枫从皇宫中回来,又嘱咐了几句,便离开王府去迎亲了。
爆竹声于此時开始响,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硝石味道。这爆竹声一直持续到萧明枫迎亲归来。
“新人到——??”
人群立時起了哄闹,笑声格外高,祝贺嬉笑的声音持续了好一会儿才低下去,任流萤便看见空荡荡的门框外向她走过来,身边还是围绕着几个固执的祝福者的那对新人。
任素妍盖着盖头,但可以想象她此時脸上是何等得意的表情。
任流萤忽然很想冷笑。
巨大的喜堂里,她的座位并不算靠前,排在重要的客人和显贵的亲戚之后,她的浅红衣裳淹没在铺天盖地的红色中,毫无触目之处……
她被忙着张罗的喜娘和下人挡住,祝福声也如沸水般滚滚翻腾着。
那厢里,司仪高喊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当新人被送入洞房,客人们涌去嬉闹,任流萤长长地吐了口气,心中顿時一派顺畅。
她便是要趁这个時候,沿着她这一段時间找寻的路线,走出枫阳殿,走出皇宫,然后远远逃离,再不回头。
作为小妾,她的酒席是在自己的房中摆放。茜儿将她送回厢房后,便有几个下人笑眯眯地抬进一桌丰盛的菜肴。
她看着铺着红底金纹桌布的席面,山珍海味,各式珍馐……是相当奢侈的规格。正中的一道羹上用枸杞拼出精巧的“囍”。
任流萤拿起筷子,搅乱了那个“囍”字。
此時,门外响起巨大的嗵嗵声,原是各色烟火在夜空中绽放,五彩缤纷,很是耀眼美丽。
“我去看看烟花。”任流萤站起身,看也不看茜儿,便径自出了房门。
门外聚集了不少宾客,皆仰首着。
任流萤不着痕迹地移动脚步,然后,在茜儿不注意時,欲要走进宾客群中。
谁知,就在她利用几个人挡住自己時,衣袖被人紧紧地揪住了。
她惶然回首,看到那人抬起的脸時,蓦地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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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儿更晚了,对不住大家,拍我吧~082 枫阳殿婚变(一)
彼時乃雍王爷大婚,拜完堂之后,天空绽放五彩烟花,将半边天空都渲染。枫阳殿内宾客涌动,欢笑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周围洋溢着浓重的喜气。
任流萤便想趁此時机逃之夭夭,即便希望渺茫。
可是,就在她刚刚利用宾客的身体想要挡住自己時,衣袖被紧紧揪住了。
她惶然回首,看到那人抬起的脸時,蓦地一惊。
“娘……”低低一声轻唤,被吵杂声淹没。
五夫人穿着一身仆人的衣服,素白的脸庞上,一双秀目似是浸了水,盈盈欲落。她看了看周围,然后紧紧拉住任流萤的手,转身,朝着角落处走去。
任流萤怔怔然,也不知怎的,心里酸涩一片,脑海中却是空茫茫的,便只任由五夫人拉着走。
如果,真的如果,她能够预料之后发生的一切的话,这一刻,就算眼前是自己的“娘亲”,她也会不顾一切地甩手离开,离开这场让她几欲被毁灭的风波。
但是,世间永远都没有如果。
五夫人将任流萤拉至角落处,这里应是在一座假山之后,光线昏暗,也算安静。
她本被两个御史府的仆人跟着,刚刚趁人多之际,悄悄甩开了他们,所以,这个時候,那两个仆人应该正在到处找她,因而她的時间很是紧迫。
“萤儿,我……”五夫人的声音有些颤抖,似乎还带了些哽咽,“我時间不多了,那些对不起抱歉之类的话,说着也已无用。我只想告诉你,我……”她顿了顿,紧咬下唇,垂下脸,片刻后,才又抬起,“我,并非你亲生母亲。”
她的声音在这片喜庆的气氛中战栗,那样的轻弱,却又是那样的清晰。每一个字,都如尖锐的针,无情地刺入任流萤胸口最为柔软的地方。
任流萤张了张嘴,想问“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可是,她又像是被毒药毒哑了,发不出丝毫声音。
五夫人察觉出了她眼中的震惊与哀恸,不由抓住她的手,紧紧握住,哽咽着道:“你的娘,本应是灵幽宫预选的宫主,谁知……谁知竟与一个男人暗结珠胎,生下你之后,便被灵幽宫处死了,而那个男人,也就是你爹,他……”
“他怎样?”任流萤漆黑的双目已隐现死寂,甚至连声音都没有了作为一个人而该有的温度,那样的平静,那样的空洞。
五夫人捏紧了她的手,仿佛要通过这样的动作来传达她的歉疚她的不安与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