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别前,她从胸前取下香榧木扣坠,打开之后,取出了那枚流光异彩的玉印。“此物,还是该归还朝廷。”
燕帝接过玉印,面上露出一丝冷笑,他缓缓放手,玉印跌落地上,顿时化为碎片。
“已经不需要了……”
“朕昨日下诏,从此停用长公主宝印,金笺。”这即是说,从此之后,昭宁再不能以长公主身份问政了。
这……会不会惹人非议?
好似看出了她的心思,嘉帝眨着眼,淡淡道:“清远郡王也附议。”
这样就再好不过了。
清远郡王对皇室恩同再造,由他出面附议,波澜也会小些。
疏真凝视着眼前的俊秀少年,几多感伤,几多留恋,最终,还是转身而去。
身后少年伤感却故作调皮的声调响起“别忘了,朕的皇后已经订下了。”
疏真正走到门槛处,险些跌倒。
一路到了金水桥,来时的桐木车驾已经等候多时了,翠璎宝盖一如从前,从人如云,都在翘首望她。
上车的一刹那,好似有人站在承天门的城楼上看她。
那样的目光……
她知道是谁,却没有再回头。
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风起,城楼砖檐下的铜铃一片作响,惊飞了无数雀鸟。
车驾辘辘而行,走向该去之地。
离燮国还有百余里之远,疏真便听到那熟悉的马蹄声,她急急掀帘而出,却被飞驰而来的某人抱了个满怀。
“你轻点……”她低声说道。
朱闻微微挑眉,故作哀怨道:“不想我吗?”
疏真打量着他,眉梢带笑,却挑剔道:“风尘仆仆的,刚从沙里捞出来不成!”
“从大营直接赶过来的,还没回王城。”
朱闻晒得有些黑了,却更添俊伟英岸之感,他健臂一伸,正要将疏真从车中抱起。
疏真微微皱眉,贴着他耳边说了句什么,顿时让他呆立当场。
朱闻因突来的狂喜而感到一阵眩晕
“你是说,我要当爹了?!”忘形的喊声让从人们的目光都聚集过来,疏真咬牙,恨不能封住他的嘴。
朱闻仍在兀自傻笑,“我终于当爹了!”他扯着疏真,仍是低声囔囔,“你说,是儿子还是女儿?”
不等她回答,他已经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了,“我倒是希望是个女儿,如你一般才貌……”
疏真看他这么高兴,心念一转,想起自己荷包中那烫手玉佩,不由得微微皱眉。
“怎么,你不喜欢女儿?”朱闻困惑问道。
该怎么跟他说呢?
疏真越发心虚,以蚊纳一般的声音说了几句,朱闻顿时扯高了喉咙
“什么?!好好一个女儿,竟被那小子骗了去?!”
压低的女音好似在说什么,朱闻仿佛在争辩什么,两人热切交谈着,春风日光和煦,仿佛也在笑看这一幕。
番外一弈
(他牢牢握住她的手,张开手掌,将她的完全包住……他闭上了眼,好似握住的是整个世界。)
重重纱幕,随风飘散,偶尔拂动佩饰,玉声清脆作响,更显得满室寂静。
侧堂暖阁之中,虽然已是春日,地龙仍烤得暖融,龙涎香的暖味熏染满身,让人不自觉地昏昏欲睡。
对弈的两人意态阑珊,手中黑白子落得很慢,倒是喝了不少茶水。
茶水的热气氤氲在人的眉宇间,柔化了锋芒,也暗伏了波涛汹涌。
燮王朱炎回味着口中的药香口中的滋味,却在下一瞬化为黄连般苦涩。
“这一年来,多亏有朱闻在我身边,否则,我定是生无可恋!”
心中的剧痛忽然泛上来了,好似有一把钝刀一下下凌迟着,碎片与血肉在他胸腔几乎要爆裂!
这算什么?!自己心心念念,梦寐以求之人,居然爱上了自己的儿子?!
朱炎几乎要大笑出声,几乎要将全身的怒意都化为力量,恨不能立刻将眼前棋盘推翻,将一切都化为齑粉。
但他终究没有,而是继续在盘面上下了一颗黑子。
棋子落在盘面上的声音分外清晰,窗外的日光微微投入阁中,连风声也远离了这里也许是有,但他已经听不见了。
他抬起头.却正好瞥见她此时的神情
眼里闪着喜悦而甜蜜的光芒,因出神而凝注于一点,整个人都仿佛浸润在淡淡光华之中。
是因为……朱闻?
这一瞬,朱炎只觉得悲从中来,随后,便陷入如无底深渊一般的懊恼与不甘。
朱闻……对你来说,就是那么好?朱炎在这一刻,几乎想如此质问她。
他在你落魄之时,毫不犹豫地将你纳入羽翼,疼惜你,保护你可是这一切,十年前,我就想对你做了!
那时,她还只是刚刚及笄的少女。那时候的她站在城墙上,深衣广袖翩然之间,将旭日的光芒都几乎要遮没。她抬眼,微微笑着,对朱炎说道:“燮王远道而来勤王护驾,真是辛苦了……”
她如此气定神闲,城楼上的守军也人心大定。可朱炎却分明看出,她的黑瞳因紧张而凝为两点他知道,她的身后有全城老弱妇孺。
心疼的感觉,如晓露一般缓缓浸润而上,但少女的坚韧,却更让他想敲开对方的心防。
“臣此番前来,若怀有不轨之心,殿下又当如何?”
几乎在说出口时,朱炎便已经后悔了,少女凛然色变,手中柳条一挥,嗤然轻声后,直指他眉心处,剑气入肤,隔空尤在。
他的从人斥她狂妄,朱炎却因着迷而说不出话来
日光照在她的身上,剔透中更见高华无双,那几乎不是凡人,而是天上的贬仙。
那一眼,便是十年的沉溺。
朱炎缓缓闭上了眼。
十年啊,我爱着你,竟有十年了。
这十年,我只能借着朝觐,透过珠帘间隙,窥见你隐约的容光万人之上的摄政长公主之位,才能配得上你这无双风华。
这十年,我心中无数次念过你的名,于幻想中,亲近你的柔荑,呼吸你身上的馨香。
到头来,我身边却只有与你六分相似的萧淑容,温驯而讨好地笑着。
到如今,你却说你爱上了朱闻?!
朱炎几乎要大笑出声,笑自己的痴愚,笑上苍的捉弄。
恍惚间,他想起自己听过的一则童谣,那是乡间少年传唱,山峰上雪莲变神女的故事。
乡音的字句已经记不住了,大意却鬼使神差地留在了心里:
我历经艰险,攀上高峰,你说要用金瓶才能将你盛回;
我穷尽一生,铸造金瓶,垂垂老矣,足不能行;
我的儿子替我上山采莲,你笑着说,捧着金瓶而来的,才是你梦中等待的少年。
……
歌谣宛如谶言,离奇而真实。朱炎此时想起这个故事,却只觉无比讽刺。无边的悲凉与绝望在这一瞬涌来,朱炎再也压制不住胸口的憋闷,连连咳嗽起来,整个人都几乎要倾在一旁。
她好似有些惊讶,却还是扶住了朱炎。
那般朝思暮想的纤纤玉手,仿佛只要一伸手,就可以握住。
只要一伸手……
无穷的恶念仿佛受了鬼魅的诱惑,在朱炎脑海里回旋而上。
癫狂吧……引燃你的热血吧……你可以将她强占在身边……只要,朱闻死去。
朱炎忽然猛烈咳嗽着,仿佛连自己的心都要咳出来。他凝视着身边瓷一般清透的面庞如此年轻绝丽,风华正盛。
而我,已经是不惑之年,半老之身了。
他终于止住了咳,眼中浮现几多悲怆,几多憾恨,他闭上了眼。
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这一次的毒就算解了,只怕自己后半生也惨淡如风中之烛了。
何必呢,如此妄念,不过是,一个笑话而已。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平缓沉稳,好似是另一个不相干之人在说话,“你们马上就成婚吧。礼成之时,我就把王位传给朱闻。”
如此平缓,好似只是一件与自己不相干的事。
她是如何的惊异,朱炎已经不想再看了那般神情,只会让他的心再度破碎。
她起身施礼,转身要走。
“等等!”
她愕然回身,朱炎却站了起来,高大身形在她头顶笼罩出一片阴影,无比接近。
他伸出手,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拉近到自己身畔。黑白子落了一地,清晰的响声回荡在整个静室。
他牢牢握住她的手,张开手掌,将她的完全包裹……他闭上了眼,好似握住的是整个世界。
仿佛是千万年,又仿佛只是一瞬,他睁开眼,松开了手。
任由那纤纤五指从掌心抽离,他的世界,仿佛一寸一寸在眼前崩塌,灰飞烟灭。他振衣而起,再也不看她一眼,转身而去。
“汝等……好自为之吧。”
门被推开,白光争先恐后地照了满室,朱炎大步朝前走,眼前之剩下无穷无尽的黑暗。
这一局虽长,却终是到了尽头。
番外二虎牙
(他笑着调侃道:“朕可一直等着你家的公主呢,等来等去,却连个王子都没等到。”)
宝宝四个月的时候,就已经开始闲不住,从小被子里拱出来,在宽大的软床上滚来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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