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看着公主哭诉,也跟着落泪,很是情真意切的样子,还劝慰道:“公主千万不要伤心,万岁年纪还小,慢慢教他就懂事了。”
嘉帝干咳一声,听出他话中之意,唇边露出一丝与孩童天真完全不符的冷笑。
“石卿家……”他的声音仍显得稚气,石秀连忙跪地大哭,“请求”陛下不要使孩童性子,千万要敬重长公主殿下。
“依卿家所言,联该如何呢?”嘉帝的问话听起来很是诚心诚意,石秀正欲答话,却听一旁的昭宁公主尖声道:“先把这个假冒本宫之人拿下,凌迟处死!”
一旁的宗正也替她抱不平,几个宗族中人都连声附和。
嘉帝秀气的眉毛一动,随即脆声道:“大将军。”
虽然已被封为郡王,但皇帝一旦这么喊,萧策便知道是在唤自己了,“万岁。”
“你告诉他们,若真是如此,会有什么后果。”
萧策看都不看这些人一眼,平静禀报道:“臣先前已经禀过万岁……世子妃前来朝觑,之所以盘桓数日,明面上是为了让医正诊疗,实则却是我天朝与燮国联合,一同大举出兵。”
原来萧策当日在居延,心中几番天人交战,终于还是救了两人。事已至此,他干脆跟朱闻商定,两方一起出兵,一举击溃金禅的狄军。
所谓合作,涉及之事甚多,彼此也容易不信任,朝廷虽然愿意支援兵马粮草,却也不愿为人作嫁,争执不下时,刚醒来的疏真断然提议,朝廷出人出物,燮国这边由自己前往京城做客。
金禅一动手,朱闻直接去了大营,疏真也正好借着朝觑这个由头,来京城小住。这其实就是做人质的意思了。
萧策虽然说得隐讳,但众人总算都听明白了意思。
嘉帝在一旁凉凉地说道:“你们若真把她凌迟处死,燮国立刻便反了,他们只要放开边境,狄人便会如潮水一般冲进来那景象一定比十年前那次还要惊人。”
几个白胡子老人吓得面色煞白,有胆小的已经双腿打颤当年他们就是侥幸逃得一命,实在是印象深刻。
如此一来,再没有人敢替昭宁公主鸣不平了他们闭紧了嘴,任凭她哭泣,再不多说一字。
什么主持公道的念头,早就被丢到九霄云外了。
石秀冷眼看着,此时却找着了机会,“清远郡王,你擅自代表朝廷与燮国定约,实在是擅权了”
他这话其实说得很对,嘉帝却不由分说截断了他,“石爱卿。”
“臣在。”
嘉帝懒洋洋起身,小小的身板,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地的石秀,“朕本不想多言,但是爱卿既然说到擅权,朕倒是想起了一件事来。”他轻声慢语道:“自从一年前,皇室出了这桩大事,你们便一意孤行,不顾朕的反对。”
石秀仍是恭敬微笑,“陛下还小,有些舍不得是人之常情,但她确实不是你皇姐,皇室血脉不容混淆。”
嘉帝轻轻点头,“你们占了理,搬出祖宗和律法,朕还未亲政,还做不了主,确实奈何不了什么。”他这话仍是温和,听到石秀心中,却是莫名一寒。
萧策却跪了下来,“是臣等僭越了……”
嘉帝挥手让他起身,“大将军,你是唯一不想要姐姐性命之人……要说僭越,也没有你的份。”
石秀见他一派小大人的模样,于是开口道:“陛下要说的就是这事?”
嘉帝看了他一眼,“朕当时虽然无能为力,却也派了人去细细调查十年前的那件事。”
疏真心下莫名感激她知道,这是想竭力帮自己找出“其情可悯”的地方,法外施恩。
“十年前,正是兵荒马乱,伺候的人死的死,散的散,也没几个知道的。”
“只听说朕还在襁褓之时,姐姐抱着朕一路流亡……朕这才逃得一条性命。”
昭宁尖声反驳道:“她身为宫女,伺候主子是分内之事。况且当时我也在你身边!”
嘉帝微微一笑,好似天真无邪,“当时你们遇到了贼匪?”
昭宁点头,又要哭出声来,“你不知道他们有多凶狠……”
嘉帝打断了她,“正逢兵灾,那一帮贼匪盘踞在京城外的洛山道边我记得那里离石君侯的领地很近吧?”
石秀一呆,面上笑容却仍未消退,“臣惶恐……臣当时一心援救圣上,率军从南门救援京城,与狄人激战了几昼夜……”
萧策实在听不下去了,“好一个激战几昼夜,你的兵才死伤几个?”
石秀面色丝毫不变,毫无羞愧,“那时京畿一片混乱,逃亡的百姓把整条大道都堵住了,所以来得迟了,狄人已经劫掠餍足,所以战力并不强。”
嘉帝咳了一声,打断两人陈年旧事的争执,转头看向昭宁公主,“后来昭宁公主摔下山崖,是谁救了你?”
昭宁公主不加思索道:“是石秀大人,若不是他,我只怕已经成为野兽之亲食了。”
“你是在何时遇见他的?”
“是在我摔下悬崖后不久。”
石秀目光闪了一下,仍是笑容可亲道:“当时正是凑巧,我带着从人遇见摔伤的公主她吉人自有天相,只是一条腿有些骨折,我命人送她回去诊治。”
“哦?还真是巧……”嘉帝轻声说道,石秀目光幽然一闪,却仍是不动声色。
“你虽然受伤,但并非昏迷或是无法言语,为何在多年后才说明真相?”
昭宁公主一愣,石秀却接过话来,“万岁,臣当时并不知道她是公主,只是妥善安置了,让她住在一个单独院落之中……后来,是这个假公主欲行杀人灭口,粗俗公主下决心揭发此事,臣这才知悉。”
他看了一眼昭宁公主,虽然不耐她的无能,却仍是继续帮她圆话道:“至于公主为何没有及时说出身份,臣想……大概是因为战乱四起,公主防范心重了些,后来又畏惧这假公主的权势……”
昭宁公主听得心酸,又要大哭,嘉帝瞥一眼一旁的皇室宗族,见他们也有唏嘘之色.少年脸庞上不禁露出冷笑来
“是吗,那石大人倒是有心了,替一个非亲非故的姑娘,特意去找来公主贴身亲信的奶娘服侍。”这话一说出口.石秀的面色瞬间一变。
“万岁是听得哪里的谣言?”他心中暗自叫苦,不经意地看了昭宁公主一眼,恨不能将她剜成几段
早就要将那老太婆彻底清除掉,她却仍是妇人之仁,哭哭啼啼闹个不休,自己没办法,这才遣人送得远远的。
人海茫茫,怎么会被嘉帝找着?
嘉帝喝了一口药汁,又道:“朕原本是想查问清楚,却没承想,侍卫中有人与昭宁公主的奶娘家是远亲,把话说漏了嘴石卿家你既然在十年前就找来奶娘服侍昭宁,很显然,你早就知道她是公主,却为何选择在十年后的一日,才突然发难?”
这话一出,周围人,连同疏真和萧策在内,都不知此事,此时俱是一惊。
在座的诸人除去那几个老天真的宗室,都是聪明人,仔细一想,顿时面色各异,看向石秀和昭宁的眼色她却分明带有质疑。
萧策冷然道:“我记得当初我邀你一起出兵勤王之时,石大人你执意不见,只派人传话给我,说我是以卵击石。”
“当时我扶持陛下建立新军,处境十分艰难,显然是狄人最大的目标,不知多少次死里逃生……”
疏真微微颔首,外人瞧她是金枝玉叶,如何聪慧高贵,好似一挥手,那些兵士粮草就会源源不断变出来,砍杀那些狄人犹如砍瓜切菜一般。当年的万难艰险,实在是难以言说,她当年说笑,将明珠镶嵌在鞋子上,不容易在撤退时丢失的话,实在是切身经验之谈。
“石大人当时一定在心中嘲笑我们这些不自量力的傻人有我们在,狄人的锋芒大都冲着我们来了,同样在京畿附近的石大人,从此却可以高枕无忧了。”
简而言之,石秀是拿小皇帝和萧策的新军当屏风和挡箭牌了,他则在乱世中好整以暇发展自己的势力。
萧策声音越发冰冷,“你原本以为,我们这两个不知死活的少年男女,必定坚持不了多久,所以也干脆不揭穿,留着金枝玉叶的名头,反而能吸引狄人的目光,为你们争取更多的时间和机会。没承想,我们却也创下偌大的局面来。”
嘉帝懒洋洋地说道:“这时你和昭宁两人,反而不急着拆穿姐姐的身份了,你们一直在等,等她将一切妥善安置,直到萧策大胜,直到朝廷还都等别人的桃子长到最熟,最为汁多甜美的时候,才是摘下来的时候啊!”
他人小鬼大,这一句实在是入木三分,石秀面色一变,正在想法辩白,昭宁公主却沉不住气,哭泣着说道:“我是你亲姐姐啊,你怎么能这么说……”
嘉帝毫不客气道:“朕是在军旅中长大的,姐姐和大将军虽然尽量妥善保护,却也遇见不少险恶杀戮,这个时候,你在哪里?”
“我……”昭宁一时语塞,面上忽青忽白。
嘉帝也不再理会她,径直向宗室们问道:“你们还有什么想说的?”
众宗室纷纷摇头,他们原本就不太想蹚这浑水,今日听到这么多内情,更不想插手昭宁的任何事情了对同胞弟弟都如此凉薄之人,还有什么脸面来哭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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