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你是谁的娘？”王夫人忍不住，大声呵斥道。
李嬷嬷听见声音已是腿软，转过头来后不住磕头捣蒜。王夫人也没理会她，冷笑道：“素日跟着宝玉那些丫鬟呢？”
袭人暗自得意，因为平日晴雯等人都不怎么做事，喜欢在屋里玩耍，忙道：“在里头屋子里，我领太太去瞧。”
王夫人点点头，跟着进了里屋。刚进屋中，只见麝月在塌儿旁做针指，秋纹在擦地，屋里安静得落针可闻，脸色不由得缓和了些，道：“其他人呢？”
麝月等人磕头一一答了，不是去宝钗那里还东西，就是在做事，王夫人觉得没什么错，便问：“你们屋子里那个叫晴雯的呢？怎么也不在这屋子里？”
麝月道：“回太太，她不是在这屋子里的。当初老太太派她来，只做些粗活罢了，宝玉十天半月见不着她一次，说不定还不知道她名儿哩。”
袭人脸色十分难看，想说几句，却被众人的眼神逼得生生不敢开口。那王夫人信以为真，道：“不知道好，知道才是要我命呢！她现在在哪，带我去瞧瞧。”
麝月无奈，只得带了王夫人往后头院子中去。才转进院子门，只见晴雯一身暗色旧衣服，正弯腰在整花土，忙得一身汗。王夫人有些意外，便吩咐叫她过来，晴雯见是王夫人忙来磕头，王夫人见她不曾做妆饰，十分的美色硬是减掉了四分，满手泥土看得有些刺目，便道：“好好的，你做这种活儿干什么？难道这屋里没有粗使婆子媳妇，非要你这种娇娇弱弱的动手？”
“回太太，二爷一向爱这些花和命根子一般，不放心她们动手，说是粗手粗脚的弄坏了，便要我做这活儿，已经是快大半年了。太太别瞧我这样，干力气活倒便宜，那些精细之事自有人做，我也比不得姐姐们。”
王夫人无话可说，半晌道：“那为什么之前有人说你仗着自己容貌好，一味欺压别人来着？还和宝玉做一床睡？”
晴雯连连叫屈道：“太太明鉴，我这种天天扒泥巴的，能欺压谁去呢？虽说是被人夸几句长得好，二爷却不待见呢，说你再好也好不过宝姐姐林妹妹，有什么可傲气的，便不肯让我端茶倒水，说要磨我心性，连里头屋子都不能轻易进去，何来一床之说？平日我小心得和什么似的，却不知被哪个嚼舌根子的葬送，到处编话儿，生生把我给夸上天了。太太若是不信，随手问问人去，要是有一句不是我说的这般，任凭太太处罚。”
袭人心中算是明白了大半，今天多半有人走了风了。她再蠢，也不敢在此刻明目张胆戳穿晴雯的谎言，一双手气得微微颤抖。
王夫人皱皱眉头，过了许久才道：“起来罢！那话倒像是宝玉说的，你这样的该辛苦些，不然就把自己看高了。既然你没有做出不齿之事，往后也不许越雷池一步！日子满了我自会放你出去，老实些儿我还疼你一疼，到时候多赏你几两银子也不难。”
晴雯心中万般苦涩，面上却做感激道：“多谢太太，多谢太太！我一定好好做事，不辜负太太的恩情。”
王夫人看了面如死灰的袭人一眼，疑疑惑惑地和李纨一道回去了。临走时，李纨看着袭人以及眼泪快要落下的晴雯，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作者有话要说：女主决定要除掉那个讨厌的人了……
☆、46、第四六回
46、第四六回
王夫人走后,晴雯阴沉着脸一阵风走到房中，净了手换过衣后倒在床上睡着,谁都不敢来惹她。
麝月把针指篓子收起来,笑对秋纹道：“今日这一场官司,不知揪出多少窃贼来呢。”袭人心里有鬼，闭口不搭腔抽身走了去。茜雪刚从宝钗处还了金钗回来，见晴雯躺着，便道：“这小蹄子可是疯魔了,没病没灾地躺着做什么？看我去闹她起来。”
麝月忙拉住她道：“快别这么着，她心里不自在呢。”说罢将刚才之事全告诉了茜雪，茜雪愣了好半天,冷笑道：“我说怎么巴巴地赶我去还那钗,原来这院子里竟然养下西洋花点子哈巴狗了。平时对咱们不冷不热的,急了还咬上几口，背地里却早攀上高枝儿，准备往太太房中讨赏去呢！”秋纹一径拉茜雪的袖子，茜雪道：“你只顾扯我做什么？有人敢做，我还不敢说么？”
袭人在外屋听得分明，满腹怒火但不敢生气，只笑着对李嬷嬷道：“敢情她们都知道太太要来，却不告诉您老一声儿，等着看太太不自在。”
李嬷嬷被她这么一提醒顿时明白过来：“一群不要脸的狐媚子！我说怎么今儿乖成那样，原来是约着卖好儿出老娘的丑呢！别得意早了，我清闲会儿怎么着，把宝玉喂养到这么大，歇一歇也是该的。太太若是为了此事要撵我出去，不用人赶，我自己走。恁般没脸，这屋里白熬得一把年纪了！还比不上你们这群浪着哄宝玉的阿物儿？”
晴雯听得，猛地冲下床到堂屋对袭人道：“你少在这里吹风点火的，今天不是你走就是我走，等宝玉回来！”
袭人道：“你被太太骂关我什么事，平日欺负我便罢了，此番闹得大了，不怕太太疑你？”
晴雯气极，冷笑道：“你们听听，如今她还撇清儿呢！你拿太太威胁我，我是不怕的，把你以前做下的那些丑事随便抖一两样到太太跟前去，管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袭人道：“我有什么丑事？”
晴雯道：“洗澡的事儿就不说了，那日四小姐生日，趁着宝玉醉了回来赶进去倒茶的时候你干了些什么，以为我不知道？”
袭人脸色一变，犹自平静道：“什么年月的事了，我却是不记得，你只管瞎编罢。”
晴雯道：“编不编，要太太派人搜一搜你东西便知道了。咱们都是没见识的，太太保管认得出来，你那日丢在香炉里的东西是个什么玩意！”
袭人听了此话险些没站稳，随便敷衍了几句后转身就走，晴雯道：“赶紧去收拾，别露了马脚！再想想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不，你的把柄我手里有一打儿呢！”
李嬷嬷原想帮着袭人骂晴雯两句，见袭人是个不干净的，顿时打消了那点心思。她虽然口头上雄壮，心里到底还挺虚，怕的是此番又引火上身，只得说了几句气话就走了。一个小丫鬟对着她背影啐道：“讨人厌的老货！”
晚间宝玉回来后，见晴雯两只眼红得和桃儿一般，便问出了什么事。晴雯还未开口，麝月稳住她，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宝玉。宝玉听后笑了几声，什么都没说就出去了。
茜雪奇怪道：“宝玉怎么了？”麝月笑道：“别管他，他又不是聋子。”
宝钗正和莺儿伏在炕桌上做针线，见宝玉忽的来了，纳罕道：“你一个人来的？妹妹呢？”
宝玉道：“就我一人。宝姐姐，有件事儿我不便对妹妹说，还需你替我拿主意。”
宝钗笑道：“什么事，说罢。”
宝玉道：“原先我想打发一个丫鬟，还是你劝住了我才留了下来。这家里没有谁比你懂我娘她们的心思了，所以此番求你一件事，怎样干净利落地把人弄出我屋子去，我最怕生枝节，闹腾什么的无所谓，气着妹妹是万万不可的。”
宝钗立即明白是袭人事发了，她有些惭愧，笑道：“原来她依然没学好，当初我不该多嘴替你留她了。说起来她是老太太赏你的，到底还需老太太要回去才合适，这样太太也没什么好说的。”
宝玉连连道：“还是宝姐姐通透，一句话点醒了我。姐姐高见！”
宝钗羞他道：“谁是你姐姐？那宫里的才是你姐姐呢。我是颦儿姐姐，和你又有什么干系。”
宝玉笑道：“是，是，我错了。改日好好谢谢宝姐姐。”
宝钗道：“我不要你谢我，小事而已。老太太现在已经歇下了，你趁明儿请安时再回这事儿罢。”
宝玉给宝钗做了几个揖后告辞了。莺儿出了一会儿神，对宝钗道：“姑娘，你说咱们未来的姑爷，会不会也像二爷疼林姑娘那样疼你呢？”
宝钗笑啐她道：“女孩儿说这等话也不害羞，我看你是想人疼了罢？”
莺儿红了脸，丢下针线就跑了。宝钗捧着手中做得一半的鞋子看了看，面上浮起一点微赧笑意。
宝玉这边正想法子打发袭人走，李纨那边亦是十分不快，深感袭人留不得。次日清晨李纨到贾母处请安，贾母留她下来说话儿，邢夫人，凤姐和王夫人见状便先退下了。
“你方才那神色，可是有什么话对我说？”贾母道。
“老祖宗真是一眼把人给看穿了。”李纨笑道：“是这么着，我瞧宝玉和林丫头的年龄都快到了，左右不过一两年的事，心里不免焦急起来。宝玉房里的**多还好，就是有个把坏的，我寻思着还是得请老祖宗变着法子打发出去，将来也少些风波。”
贾母微微合眼道：“我知你说的是谁。当初我让她做宝玉的大丫鬟，不是让她做妾的。然而这孩子心变了，人也势利起来。”
李纨道：“趁着还没闹出事，老祖宗拿个主意。就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