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康如临大敌,加紧操练部队,可是他知道凌啸渊的作战能力。如果先前他和凌夜的军对联合起来,兴许有胜算,可现在单单依靠漠北这点武装力量,十之八jiu必败无疑,然而尽管这样,他也不能坐以待毙,更不会将林冬儿拱手相让。
在漠北的老百姓心目中,凌啸渊就像是“战神”一样的存在,人人对他心惊胆颤,还没有开打,已有人开始收拾家当,准备逃亡,一时间,田地
无人耕种,牛羊无人喂养,绣馆内也早已空无一人,人心惶惶。
怎么办?林冬儿知道这是因为自己引起的,凌康的脸上很少再看见笑容,眉宇间总藏着一股戾气。有时林冬儿一抬头,就发现他在探究般地望着她,他们之间的交流也越来越少。
“康。”某一天晚上,林冬儿躺在他的怀里,握着他的手,深思了好久终于提议道:“你带我去见王爷,我想和他当面谈谈。”
凌康身子一僵,深黑的眼眸定定地看着她,声音有些粗嘎,“你想和他谈什么?”
“康,别误会。”林冬儿感觉出凌康的排斥,温热的脸颊一下一下轻噌着他的胸膛,以打消他的戒备,“我想当面劝服他放弃这场战争。”
凌康将林冬儿的身子紧紧地抱在怀里,“冬儿,别傻了,我不会让你去冒这个险,瑞王是一个很跋扈的人,我怕你不仅劝服不了他,反而自己也回不来了,还是……”他目光幽幽,“你就是以此作为借口,想……”
林冬儿用手指堵住了他的嘴,杏眼圆睁,不由有些生气,“我就知道你会这么想,康,你难道还不信任我吗?你为了我,没有帮你的二哥,从那一刻起,我就告诉自己,就是你不要我了,打着让我离开,我也会跟着你。因为你对我好。将心比心,我怎会弃你而去,而且我们还有虎儿。虽然王爷……”林冬儿顿了一下,眼里有晶莹的泪珠闪现,“他曾经对我也很好,可我已经没有那份心了,如果他不是断了双腿,我或许也不会再牵挂他,就让我心里留给他那么一个位置吧,我会乞求老天爷,让他永远幸福,他自会找到那个合适的人。不要再胡乱猜疑了,好吗?”
林冬儿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凌康听得心神起伏,紧紧地将她搂住,点了点头,“嗯,我的好冬儿,我相信你,以后再也不怀疑你了。”
这天晚上,两人又一次冰释前嫌了,只要话说开了,没有什么是解不开的结。
凌康开始积极筹备,带着林冬儿去堵凌啸渊的大军。
林冬儿带上了凌鹰,走之前,她已经一遍又一遍地和自己这个乖巧而又聪明懂事的儿子进行了交流,“鹰儿,瑞王是你的爹爹,现在娘亲想让你陪着爹爹好不好?娘亲知道你不喜欢他,害怕他,可他很可怜,没有了双腿,你替娘亲去照顾他好吗?”
凌鹰今年已经六岁半了,因为经常舞刀弄枪,强身健体,这两年个头长得飞快,已经到了林冬儿的腰际,他当即就拱进了林冬儿的怀中,忍不住嚎啕大哭,“娘亲,我不去,我不想离开你,不想离开爷爷和弟弟,求求你,我不想去。”
林冬儿也哭了,“傻孩子,那是你的爹爹,他
是个好人,也是个大英雄,他武功高强,强壮威武,还能百步穿杨,你能和他学到很多武艺,鹰儿,替我去照顾他吧……”
一遍一遍地说服儿子,凌鹰终于点了头,再离去的前几天,他很留恋地天天要和林冬儿睡。晚上,林冬儿就给他讲凌啸渊过去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她记得还是那么清楚。凌鹰通过娘亲的讲述,也慢慢地对自己的爹爹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凌康带着林冬儿和安鹰风餐露宿地走了这么七八天,终于碰上了凌啸渊的队伍,并派手下前去接洽。
凌啸渊听说冬儿来和他汇合了,他是那样的兴奋。早已不修边幅,对自己的容貌也不甚在意的他,破天荒地将自己打扮一新,刮了胡子,重新梳了头发,那头发灰白交织,远远看去就像一个垂垂老者,他照了照镜子,第一次觉得自惭形愧。
林冬儿让凌康远远地等着她,她带着凌鹰下了马,朝远处那个轮椅上坐着的人走去。
凌啸渊看见他的冬儿越走越近,气质优雅,美丽如昔,还有他的孩子,已经长得那么高了,兴奋地两眼璀璨如星,拍着轮椅的扶手,恨不得身上长出羽翅,飞向他们娘俩,将他们紧紧搂在怀中,这两年来,他卧薪尝胆,憋着一股劲,就是
等待着这一刻能够与林冬儿重逢,今天他终于做到了。
可是,林冬儿却在十步开外的地方停了下来,袅娜的身影离得他还是那么遥远。
“冬儿。”他激动地喊,“快过来啊!让我好好看看你。”
林冬儿看着不远处那个人是那样陌生,只见他头发斑白,眼窝深陷,颧骨突出,形销骨立,连往昔那个英俊挺拔的王爷的影子都没有了。林冬儿的眼泪就止不住哗哗地落了下来。
可是她依然站在那里没有动,这是她对凌康的承诺。
凌啸渊立即让部下去请。
“不要让他们过来,王爷。”林冬儿激动地喊了一声,嘴唇哆嗦着,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虽然离得有些距离,可她依旧能够感受到凌啸渊灼热的眸子紧紧地盯着她,他对她也许情怀依旧,可她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冬儿了。
“王爷。”林冬儿不予多言,她怕说得多了自己将不能自已,凌康还在后面望着她,这是对她的信任,她不能辜负他。
“我就是来看看你。”林冬儿忍住激动的情绪,高声地说道:“我很高兴王爷还活着,现在我将鹰儿交给你,让他伴着你吧!”说着推了推安鹰。安鹰恋恋不舍地回头看了一眼林冬儿,非常听话地慢慢向凌啸渊走了过去。
什么意思?凌啸渊已经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心头闪过阵阵恐慌,自欺欺人地不怨让自己那
么想。原本他就很纳闷,凌康为什么会如此大方,带着冬儿来见他。
“冬儿,乖,不要怕,你也过来。”凌啸渊依旧那么说着,并向她一个劲儿地招手,然后急切地让随从把他的轮椅抬起来向林冬儿靠近。
“不要过来。”林冬儿突然从袖袋里掏出了一把匕首。凌啸渊和凌康均是大吃一惊,凌啸渊果然不敢再动,只是悲痛地呼了一声,“冬儿,你不要乱来,我不过去了,好不好。” 凌康则急速朝林冬儿走去。
“阿康,你也不要过来。”林冬儿听到凌康的脚步,扭身喊住了他,“请让我自己来解决吧!”凌康也瞬时停下了脚步。
再一次扭头,林冬儿看向凌啸渊那惨淡的面容,有些不忍,可她还是说道:“王爷,你带着鹰儿回去吧,让他替我照顾你,我们……缘分已尽。”林冬儿吸了吸鼻子,“找一个能照顾你的女子,好好生活。”
说完绝决地扭头,往回走。
“冬儿,冬儿。”凌啸渊悲恸地一声声呼唤着她,张着双臂,忽地从轮椅上摔了下去,开始往前爬,“冬儿,不要这样,不要这么狠心,快回来。”
林冬儿眼泪汹涌地流着,听着那一声声凄怆的呼唤,揪心的疼,可她依然遵从了自己的内心,没有停下脚步,此生如果负一个人,那就让她负了王爷吧,她和他之间有太多的纠葛磨难,牵扯不清,她的心早已疲累不堪,她只想安心地躲在一个男人的臂弯里,过平平淡淡的生活。
凌啸渊所有的侍从都红了眼圈,他们从来不知道这么一个铁血到近乎无情的王爷居然也有如此情志的一面。那一刻,石磷恨不得替凌啸渊过去,把林冬儿扛回来,可他还是忍住了,他尊重夫人做出的选择。
“爹爹。”凌鹰看着凌啸渊扑倒在地,抽泣着跑过去,艰难地想要把他扶起来,可是爹爹的身子太重,他搬不动,那一刻,他看着爹爹那么伤心的面容,以及那空荡荡的裤管,心里突然生出了一种叫做责任的东西,他是个早熟的孩子,终于明白了娘亲的嘱托,他暗暗地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替娘亲好好地照顾爹爹。
凌啸渊没有去追林冬儿,只是默然悲伤地看着她离开,随着凌康一点一点从他的视野中逐渐消失,他怆然地闭上了眼睛,有两滴眼泪悄悄地溢出了眼眶,灰白的发在风中飞舞着,他就那么爬在地上,长久地一动不动,侍从们要扶他起来,他也无动于衷。
凌鹰坐在地上,将凌啸渊的眼泪擦干。
“爹爹,我们走吧!以后让鹰儿来照顾你。”
凌啸渊紧紧地将安鹰搂在了自己的怀中,脸色暗灰,神情疲惫,那一刻仿佛所有的精气神都从他的身体里
抽走了。
至此,凌啸渊没有再打扰过林冬儿。
冬来暑往,日月交替,一年,两年……,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林冬儿和凌康惬意地过着小日子,凌鹰真正地像一个小男子汉一样,替娘亲担当起了照顾父亲的重任,他不定期地给林冬儿带来京中的消息,多半都是在叙述凌啸渊的生活起居,所以虽然林冬儿离得他那么远,可她对他却依然熟悉,凌康是知道这件事的,他觉得只要林冬儿开心就好,他更没必要去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