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啸渊怔了一下,没有说话。他想也许是他过去真的是太疏忽冬儿了,连护卫都这么说。
这一天晚上,他就宿在了自己的房内,陪着林冬儿。
林冬儿喝了药丸,一直都在沉沉昏睡,时不时咧咧嘴,咝咝地吸着气,可能是疼得够呛。
凌啸渊一直紧握着她的手,看着她苍白的容颜,细细的眉眼,长长的睫毛,秀挺的鼻子,此刻干燥的嘴唇,不由一阵心疼,把她抱在怀里给她依靠与温暖。少年时与她相处的点点滴滴又出现在了脑海。
母亲是个跋扈冷漠的人,他的记忆中只有母亲经常絮叨“儿子,你要出人头地,我们孤儿寡母绝对不能被人看扁了”这样的话语,却从来没有关心过他,甚至都没有抱过他。他第一次见林冬儿就很喜欢,不仅漂亮纯真,而且还那么温柔,那么体贴,总是对他照顾得无微不至,细心周到,全心全意地为他好。
他怎么舍得让她离开他,也许过去认为她照顾他理所当然,可是他现在也有了另外两个女人,却在与她们的相处中,体验不到与冬儿在一起的温暖与安心,舒服与闲适,只有她能够令他狂躁的心平静下来。
“等等吧!”凌啸渊温柔地看着林冬儿,心内在与她诉说:“如果有一天,我不再受制于人,定会给你一个名分,让你幸福一生。”这么想着,轻轻地把林冬儿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摩挲着,并在她手心印下自己的吻。
第二天清晨,王御医又给林冬儿诊了脉,告诉凌啸渊:“病人情况基本稳定,如果过了今天,不会出现反复,就无大碍了。”凌啸渊放了心
,继续去东条街进行他的施粥行善大业,另三位女眷更不会受到此事影响,积极地追随凌啸渊去慰问穷人老百姓。
只是,温瑜嫣今天气色不佳,施了一会儿粥,便有些力不从心了,她特意派人请示了离她有两个街区之远的夫君凌啸渊,告诉他:“瑜嫣身体微恙,肚子疼痛难耐,也许是昨天站得太久,想要回家休息。”
凌啸渊自然是应允了,并叮嘱:“王御医正好在,让他给看看。”
温瑜嫣便快马加鞭,回到了王府,立即吩咐紫鸢请了王御医到了她的房内,温和地说道:“王御医,瑜嫣失礼了,您是我父亲的故交,我昨天晚上身子不太爽快,也没能尽地主之宜去看望您,不知道我那妹妹现在如何?”说着眼里酝酿出两点泪花,絮絮地和王御医表达自己的沉痛心情,“哎,我这个妹妹也是倒霉,前阵子刚刚摔到冰上,摔得疯魔了一阵,今儿个又摔了,真是可怜。”
“王妃仁爱。”王御医赶快倨身回答道:“三夫人的情况尚属稳定,如果过了今天,没有反复,那就没什么大碍了。”
“哦,那就好。”温瑜嫣慢慢地应着,又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王御医,只见这位御医方脸阔鼻,眉目和善,犹豫了一下,还是轻启朱唇,笑盈盈地道:“王御医请坐,您即是我父亲的故交,我就应该好生款待您一番,紫鸢,把极品滇红拿出来招待王御医。”
王御医心下迷惑,他虽然与温太师年龄相仿,但只是点头的交情,实在是谈不上故交,再看看温瑜嫣那一脸温雅诚挚的笑容,都说温太师之女现在的瑞王妃是位才女,他很爱才,也有些附庸风雅,人家又是王妃,怎可驳了面子,遂施礼道:“谢谢王妃盛情,那老夫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说着款款坐了下来,不禁环顾温瑜嫣的屋子。
端的是大方气派,古香古色,最难得的是堂正中间的那面墙壁上挂着一副前朝书画大家王廷书的“喜鹊登枝图”。王廷书可是王御医族谱上最响当当的人物,王御医一直以有王廷书这样的祖辈而自豪,更是想尽办法不惜重金收罗他的作品,此刻,王御医的眼睛不由露出狂热欣喜的目光,盯着那幅图看了好几眼。
紫鸢很快沏好了茶,端给他。
极品滇红是上好的红茶,是云滇地区进贡给皇宫的,皇帝赏给温太师两盒,温太师知道自己的女儿喜好品茶,尤其是喜欢一边喝茶一边吟诗作对,说那样会诗兴大发,写出精品,女儿这个爱好非常风雅,温太医自己都没舍得喝,就给了女儿,不过,温瑜嫣怀了孕也没敢喝。
此刻王御医没想到自己会受到这般礼遇,连忙谢礼:“王妃真是抬举老夫了。”
温瑜嫣微微一笑,“太医这话严重了,您德高望重,理应喝这样的茶。”
王御医便不在客气,执起那枚小小的茶杯,看见杯里的红茶汤色红亮温厚,他轻呡一口,入唇更是甘香馥郁,真是茶之佳品,王御医深深地吸了吸鼻子,不禁叹道:“好茶。”再看看那茶杯,也是上好的青瓷,描着豇豆红的花卉纹,他不由地点了点头,“王妃不亏是京城闻名遐迩的才女,品味自是不凡啊!”
温瑜嫣呵呵一笑,“太医说得哪里的话,只是一点小爱好罢了。这茶若太医尚能入口,我就让紫鸢给您包一盒,无事的时候随便喝喝。”
“哦,那怎么可以。”王御医心里一惊,推辞道:“老夫怎么能享用得起呢!”
“无妨,只是一些茶叶而已。”温瑜嫣说得很随意。
王御医却是刚正不阿,说什么都不要,温瑜嫣暗暗地皱了皱眉头,两人又闲谈了一会儿,他发现那王御医的两只眸子时不时地盯向墙壁,露出灼人的目光。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恍然大悟,咬了咬牙,一挥手,大方地吩咐丫鬟,“紫鸢,把那副“喜鹊登枝图”取下来,给王御医装进匣子里。”
王御医更是一惊,马上从神往中回到了现实,赶忙起身,深深地拜俯:“王妃真是折煞老夫了,我怎敢受您这么大的恩惠,无功不……受……禄。”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目光一凛,炯炯地看向温瑜嫣,“王妃,莫不是……有事相求?”
“呵呵,瑜嫣见到太医如此喜欢这副图,就知道太医和我一样,都是同道中人,是个识货的行家,所谓千金易得,知己难求,这副图就送给太医做个礼物吧。”温瑜嫣说着,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这是她自从有生孕以来经常做的动作,一边摸肚子,一边笑眯眯地看着王御医,顿了顿,又道:“王御医,说起我那妹妹,其实早已疯魔,我看治也是白治的。”
王御医的眼皮像抽筋似地跳了几下,心内做着艰难的挣扎,半响说道:“王妃,三夫人的情况已经有所好转,老夫必当尽力救治三……”
温瑜嫣又一咬牙,打断了王御医的话,吩咐丫鬟:“紫鸢,把那副王廷书先生的“暮春晚归图”也拿出来,给王御医装在匣子里吧。”
王御医沉默了,擦了擦额上的汗,那两副立轴画,实在是诱惑力太大,比给他一座金山银山还要具有诱惑力。
温瑜嫣看着王御医拿不定主意,又慢悠悠地加了一句:“这两幅画可是世上独一无二的珍品呀,太医,我看比一个妾可要值钱多了吧!”
是啊,一个妾,就如一只猪狗,怎么能比得上这两幅名画。王御医终于狠下心,拱手道:“王妃说的是,
王廷书乃是老夫的本家,现存的画作不多,难得王妃如此看得起老夫,送我两幅,那我就受之不恭了。”说完从紫鸢手里拿过那两幅画,心咚咚咚地跳得不知有多快。
辞别端丽秀雅的温瑜嫣,王御医回到为自己布置的客房,打开药箱,将一枚药丸缓缓拿出,掰开,想了片刻,坚定了神色,终于又拿出了一只很小很小的药瓶,里面装着粉红色的药水,滴一滴让人“血脉喷张”,滴两滴让人“长举无敌”,滴三滴让人“yu火焚身”,滴四滴让人“弹尽枪决,直至心衰而亡“,俗名”媚情香”,一般人喝一两滴足以,王御医在药丸里滴够四滴,然后将药丸合住,在手心里来回揉搓,直至又变成一枚圆滚滚乌亮亮的药丸。
他拿着那枚药丸来到了林冬儿的屋内,助手正坐在椅子上打盹,他把他拍醒,递过那粒药丸,吩咐道,“把三夫人叫醒喝药吧!”
林冬儿平躺在床上,蹙着眉头,脸色惨白,头肿如斗,不时疼得吸一口气。半梦半醒间,她伸出了手,很想再让那只温暖的大手握住,却没得到任何回应,林冬儿有些失望,慢慢地把手放了下来,喃喃自语,微弱如游丝,无人能听清她都在说些什么。
突然她睁开了眼睛,看见了王御医那张良善老诚的脸,就在她的眼前,并露出温良的笑容,“三夫人醒了,该喝药了。”
助手把水端来,把药丸奉上,林冬儿闻着那药丸有一种奇异的香,还没送到嘴边,胃内就一阵翻腾,一股恶心涌了上来,“我先……喝口水。”林冬儿拿手挡开了药丸,指着水杯虚弱地说了一句。
王御医皱了皱眉头,一把将药丸从助手手里拿了过去,温言细语劝道:“三夫人,先喝药,然后用水顺服。”
林冬儿点了点头,王御医慢慢将药丸给她递到了嘴里,那药丸甜腻的香味实在是令人难以忍受,林冬儿还没来得及咬,便哇的一声,吐出了一滩污秽,药丸躺在那污秽中,地上腌臜一片。
王御医想捡,可是实在是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