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天宇低眉顺眼,把她宠上了天:“好,听你,都听你的。”只这么简单的一句,便让她的心突兀地沉坠,溢满了甜甜的蜜。
婚礼终究还是没有补办,但这不妨碍新婚的甜蜜。他是个好丈夫,哪怕工作再忙,每天仍旧会抽出时间来,陪她行山,陪她打鸟儿,有时在小花园里走走,牵手说说话,于她而言,就是最大的满足了。
他们应该会像寻常的夫妻那样,就在流光悄寂的山里,这样默默地,走过一生吧?
一起白头。她眼里,没有漂泊江湖的贼王,只有她丈夫。
杜天宇的眉头却是越皱越紧了,好似永远藏着满腹的心事。他疼爱妻子,不会把烦心的事情告诉她,尽管隐藏得好,还是被她发现了端倪。朝夕相处,他夜夜都睡在她枕侧,甚至连呼吸都是相通的,他不开心,她又怎么会不知道?
他夜间起来悄悄接了个电话,背着她,一个人跑去了阳台说话。山里深秋风大得很,又冷,他穿着睡衣就出去了。
她不放心,醒了就更睡不着,索性带上衣服去找他。
阳台上果然风大,吹得她单薄的身子飘飘摇摇。她拎着衣服,看见他在皱眉讲电话,另一只空出的手,夹着燃了一半的雪茄,山风吹的火星愈旺,她眼瞅着那支雪茄被黑色的夜风一点一点吞噬。
杜天宇转过头时,才发现她在夜风里站了很久。他微微愣了一下,随即很随意地挂了电话,向她走过来,轻笑道:“老婆,你醒了?这里风好大,怎么也不进去?”
“我醒来的时候,发现你不在……”
“不敢一个人睡?”他笑着:“我只是出来抽支烟……”
“你可以到里面去抽。”她抱着他。
杜天宇摆摆手:“不,空气不好。”
“老公……”拖长的音调,惯常的撒娇,她还没把话说出来,杜天宇已经配合地问道:“怎么,老婆又看上什么好东西了?明天陪你去买,好不好?”
他转过姚美玲的脸,那双漂亮的眼睛正瞅着他,里面有星光跳动。
“老公,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有。”他回答得很干脆,却突然笑道:“又吃陈年老醋?老婆,我先前有过的女人,早就不联系了……我说过,只有你一个,往后只有你一个。”
“老公,有事不要瞒着我好吗?”她看穿了他的心事:“我是你老婆,不管你在做什么,都要告诉我。”
那双眼睛很漂亮,眼底映着他的影子,正温柔地看着他。眼眶里蓄着一汪晶亮的泪水,好似只要一垂眉,那眼泪就会吧嗒吧嗒地滚落下来。他一心软,只稍稍犹豫,叹了一口气,说道:
“我上次跟你提过,不知你还记不记得?最近生意不顺,手底下出了内鬼……我派人查了好久,如今总算有些眉目了。”
“我记得。”她点点头,有些惊讶:“有眉目了?”
“嗯。”他伸手,将她的头发轻轻顺在耳后,说道:“这些事,我本来都不想让你知道……老婆,都是生意上的事,你也的确不用知道。放心,都交给我,我会处理好的……”
她郑重地点头,她自然是相信他的。
杜天宇伸出手递给她:“那么,去吃晚饭?”
把手交给他,肌肤相触,他的体温暖到了她心尖。
她突然想起一件事,随口便问道:“老公,东哥的事……他,找到了吗?”
杜天宇一愣,方才微笑道:“放心,他好着呢,也亏你惦记他。”
丝丝入扣的冰冷,尽管掩饰得很好。贼王很少在她面前流露出这样不愉快的神色,哪怕只是一闪而过。
山里的深秋气温更低,她却时常感到春困一样的疲惫。杜天宇早就叫人准备了加厚的衣服,给她御寒,紫苑别墅里还没有她的冬衣,生活气息好似并不浓郁,他笑着说要把更衣间全装满她的衣服。
明明是一句玩笑话,听在心里,却是无比甜蜜的。
她懒得很,不爱走动,老是感到没有力气,杜天宇便打趣她:“冬天还没来,就像猫一样,总是挨着边炉,往后再也不打鸟儿了,改去钓鱼,天天烧鲜活的鱼,喂饱你这个馋猫。”
她轻笑,没想到杜天宇也会想出这样孩子一样的比喻。或许只是在她面前吧,平日里众人侧目的贼王才会像孩子一样,调皮,挨着人嬉闹。
她推他:“去给我煮点糖水,要吃药呢,再过两天,这病势就不好控制了。”
“不需要去看看医生么?随便吃药?”他有些担心,捏着她冰凉冰凉的手。
她摇摇头:“又不是什么大病,我看着就像感冒,爱睡觉,人又懒,胃口不好,有时还吃不下饭……”
他夸张地把她的手举到唇边,大叫道:“老婆,这么严重?!”
“……”
也许不是生病了。
阳光调皮地钻进窗帘缝隙,温柔地抚摸她的脸颊,每一个毛孔里都跳跃着熏香的气息。
即使睡着了,她嘴角依然在微笑。
也许,她该找个日子,去一下医院了。
睡梦中,手轻轻挪到小腹,好像,有阳光在跳动。
笑容挂在脸上。
早晨醒来时,杜天宇不在。她回身,一伸手摸着身边的空缺,那里还留着他的体温,暖暖的,有一种让人不由自主亲近的诱惑力。他刚走不久。
姚美玲睁开眼,恬静的笑容绽放在脸上。
陈阿姨在外面敲门:“太太醒了吗?先生千叮万嘱,要太太起了就吃早饭。”
她伸了个懒腰:“先生走了?”
陈阿姨推门走了进来:“嗯。太太,刚走不久,说是要去办点事……”
她从被窝中钻出来,一边问道:“什么事?”
“听说是要去见个人……”阿姨麻利地把床单展平,换出干净的衣服递到她面前:“先生特意留了话,晚上回来带太太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她微笑。
“这我可不知道呢,”陈阿姨笑着抬头,手忙脚乱地去关窗子,“起风了……”
她也笑着,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事,轻轻扶着额头说道:“陈姨,下午帮我预约一下张医生,我去瞧瞧……”
阿姨有些急了,忙道:“太太身体不舒服么?那得早点治!要是有些耽误了,杜先生回来可是要责怪的……我说准是山里风大,一不小心就闹感冒了!往后睡觉都要关窗,洗完澡头发也要马上吹干,衣物都得吹烫消毒……”陈阿姨叨叨不止,反倒把她逗乐了:“阿姨,兴许不是感冒呢,可不要瞎紧张……”她说着起身套上拖鞋,阿姨连忙把绒毛软巾递过去,给她披上。
一阵凉风起,她打了个喷嚏。
空山的早晨,悄寂非常,只有群鸟破空,划出一道亮丽的声线。
她站在窗前,脸上红晕犹在,幸福荡漾在眼角眉梢,嘴角微翘,一个美妙的弧度。
杜天宇,他什么时候回来?
她要马上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
☆、第二十三章 生死海洋(上)
第二十三章生死海洋
山风清冷,她撑着下巴坐在窗前,手轻轻拢上小腹,正想着心事,嘴角偶尔会不经意地勾起一线弧度,笑意盎然。窗外碧油油的一片山林,在风里涌起层层绿色的波浪,起伏间漾起一片生机,看在眼里,满目的葱茏。
陈阿姨走了过来,满面的喜色,那话里却不由地掺了几分嗔怒:“太太,风太大,叫你关着窗子,怎么又开了?如今你可不是一个人……”
话到这里便打住,那是喜事,杜宅上上下下都为着这个消息高兴。陈姨也是十分的欣喜,毕竟是杜家稳事的人,比常人更多着几分小心。
姚美玲听她这样说,方才从木椅上起来,离开窗边,才一转头,便似想起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事,满面的喜色,问道:“杜先生什么时候回来?”
“快啦,快啦!”陈姨一面去关窗,一面笑着说道:“太太也不先挂个电话过去,杜先生要是知道了,天大的事也得搁下,只想着回来瞧太太!”
她笑着不说话。
指腹轻轻揉蹭着肚皮。它还小,明明不会有什么动静,她却好似真的感觉到了,那个小捣蛋,在精力充沛地跳动。
她一定要,亲口告诉他。
她的心兀地一跳。
扑面而来的山风好似夹了一股咸潮的味道。
时近黄昏,日头好似随手可摸,在海天交接处漾着波纹,一片碎金在硕大的天幕下铺陈开来。随着水纹的晃动,愈发熠熠生辉。
海面波光粼粼,像极了点点鱼帆,在归程中满载丰收的喜悦。那影子,拖得愈发近,黄昏的日头倒映在水里,趁着那片碎金,倒像是个羞红脸的小姑娘。
只有海风还是咸湿的,夹着一股腥臭味,扑面而来。
游艇已经熄了火。泊近了岸边。
他回头,不耐烦地看了一眼。
手指熟练地捏起燃尽一半的雪茄,眯着眼扫过远处点点波光,他冷哼一声,烟圈袅袅而上。
“不早了,宇哥该‘上路’了。”身边那个肩膀宽阔的男人说道,他负手立在杜天宇后边,眼色无惧,不卑不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