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秦莲都时常来看我,她担心的说,就怕我撑不过去。魏扶风听了她的话,也很担心,秦莲便柔声安慰他,魏扶风宽了心,顺带的偶尔上舞阳殿看看,但是从不久留,很快就会回长生殿来。加上我刻意为之,于是在我有孕三月以后的时日里,居然只有秦莲一人侍寝。后宫里的人,都不得不注意到这个,看似软弱的女子。
傅清阳例行问诊时,却把那个符那走了。他一闻味道,没有觉得不对劲,但却不放心我戴着它。随后在我的三餐里面加上木耳,医书上记载:“明目益气,为人子有。”
从第三月开始,傅清阳就教我做一些简单的动作,在长生殿偌大的温泉浴池里就可以轻易做的运动。据说这样有利于生产。所以我不像其他后妃,有了身孕就躺在床上,反而四处走动。魏扶风也乐的陪我一起,他也不理解,但是傅清阳的本事,值得让人信服。
临盆的前一日,长生殿的防卫加倍,傅清阳将人手做了妥当的安排,就等着十九公主的出世。他顺便提醒道,“若是羊水一破,娘娘不必急着使力。一味的猛力加劲,只会伤到腹中的胎儿。可以一呼一吸,间或着使力,深长的呼吸,缓缓的使力。等到胎儿的买发能看见了,娘娘就要拼命的用力。过了头这一坎,娘娘就轻松了。”
我认真的记下他的话,很是忐忑不安,结果就是因为我心情的紧张,日子原该是后天的,却提前到了今夜。一个时辰前,魏扶风正在批阅奏折,偶尔让我代笔替他写上几个字。我已经学会了他的瘦金俊逸的字体,写起来有九分的相象。
“好快呀,侬侬就要当娘亲了。胖了些,精神也很好,脸上有几颗雀斑呢。”他突然伸手过来,指间在我的脸颊上游移,“你前日求我把曹得全调过来,我想了想,原先那个叫长喜的太监自请出宫了。光是婉言一个人,恐怕服侍你还是不够的。曹得全跟了我多年,是个好奴才,他跟在你身边我很放心。”
我端起瓷碗递给他,里面盛着温热的茶水,“皇后娘娘能答应吗,曹得全这个人挺机灵的,我也注意过他。就是现在脚跛了,你真要他过来,我就求你一个事儿,让傅清阳把他的脚治好吧。”
他喝了一口,微笑着答道,“那是自然的,明天就让傅清阳去。皇后不会不同意的,她既然认了你的孩子为自己的骨肉,她的奴才当然也是你的奴才。更何况,我想,曹得全他一定更愿意在长生殿服侍。”
我轻轻笑了,曹得全确实相当的有手腕。这时,腹中开始隐隐作痛,一股温热缓缓流下,我一下子皱紧了眉头,“子建,我怕是快要生了。”
艰难的说完这句话,我就要倾倒身子,魏扶风伸手扶住了我,看看眼下的情形,冷静的吩咐随时侯命的一干人等准备接生。虽然日子提前了两天,但是负责接生的人,都是有条不紊的做事。婉言早已经被好了热水,后妃生产专用的吉祥汉白玉,枕在我的身边。女巫师在外面念起咒语。我只觉得阵痛越来越明显,紧紧的抓着接生姑姑的手,看着傅清阳,冷声的说道,“十九公主必须平安出世,若有什么不测,你们通通都要为她陪葬。心有二心的人,不要想着在这个过程里耍什么花招——”
“纯嫔娘娘请放心,微臣保证,娘娘醒过来之后,一定会看到平安出世的十九公主的。现在就请娘娘躺好,跟着接生姑姑的话去做。微臣会在外面提醒娘娘怎么做的。”
我听了傅清阳的话,这才安静下来,这时腹中痛的更加厉害。接生姑姑抓着我的手,指挥着我深呼吸。有傅清阳教导在前,我慢慢稳下紧张的心情,开始为了十九公主的出世努力。一会儿就过了一个时辰。我隐隐约约的听到魏扶风不安的声音。
“孩子,为了你娘亲,也为了你自己,你可要争气一点。”我咬着牙,忍耐着痛楚。这个时候疼痛我都已经不在意了,只希望她能平安出世。又是半个时辰过去,这种如同蝶变的过程,生疼入骨,我不由得流出眼泪。
魏扶风在外面按捺不住了,“傅清阳,你是怎么办事的!现在已经快要两个时辰,为什么公主还没有降生?朕告诉你,今日纯嫔母子若是有什么不测,非但是你,今天这里的人,朕一个也不会放过!”
傅清阳镇定的说道,“皇上勿需担忧,微臣想,应该就快了吧。纯嫔娘娘和十九公主,都会平安无事的。还请皇上息怒。”
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心中充满了勇气。我抓紧了枕头,拼命的挺起身子,长长的呼气,忍住到口的呼声,用尽自己的气力,死命的挣扎。像是过了好久,快要力竭之前,终于听到接生姑姑的声音,夹着兴奋的叫声,“孩子出来了——”
与此同时,门被重重的推开,魏扶风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那里,好象还有宫女说,这里不是皇上该进的地方。“哇——”孩子的哭声,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我强行睁开眼,却只坚持了一下,很快就陷入黑暗里面了。
翌日清晨,我才慢慢的清醒,只觉得腹中空荡荡的。魏扶风靠在床头,眼里布满了血丝,应该是一夜未眠。我定定的看着他,问道,“皇上,你怎么没有休息呀。十九公主呢,我怎么没有看到她。皇上,你快叫把她抱来给我看看吧。”
他点点头,笑的很温柔,“你不要急啊,我这就抱给你看。”他从一边的小床里,抱起一个裹着龙纹如意丝绸的小婴儿,很小心的放在我身边。小手小脚的娃娃,皮肤是红通通,皱巴巴的。眼睛紧闭着,眉毛很淡,小鼻头哼哧哼哧的呼吸着。一小溜口水挂在小嘴边。魏扶风折起衣袖,擦去孩子嘴边晶莹的口水,表现的就像一个慈爱的父亲。
“小十九现在看起来好丑,不知道过段时日,会不会好看一点。小十九,什么时候你才会叫母妃啊?小十九要快快长大。”我微笑着去逗弄她的小脚丫,她却背过身,用小屁股对着我,小身子一扭一扭的,真的是天真极了。
魏扶风赶紧把滑落的绸衣给她系好,伸手刮着我的鼻尖,“谁跟你说他是十九,他明明是老七,是我的第七个儿子,是大魏的第七个皇子。”
方才我看清他光溜溜的身子,还以为自己是看错了,原来真的是个男孩儿,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些遗憾,“原来是男孩儿,我还以为真的是个公主呢。看来给他准备的小衣服,他都不能穿了。我觉得皇子就是没有公主好呢,长大了皮的很。”
魏扶风不以为意,手指轻轻的触摸他的小脸蛋,笑着说道,语气里有一种身为人父的自豪,“那可不一定,我的皇子一定是这世间最好的男儿。这个皇子,是我所有的孩子里面,最像我的那一个,也是唯一一个遗传了我的眼睛颜色的皇子。他跟我一样都是暗灰色的。等他睁眼看你时,你就会知道有多么好看了。”
“那子建想好给他取个什么名字呢,你是他的父亲,这件事情就应该由你来决定。”我也轻轻捏着他的脸蛋,将他的小手握在手心。他很瘦小,又皱巴巴的,不过看起来很健康。
魏扶风小声的说着,生怕惊醒了他,“那侬侬是他的母妃呢,我觉得还是你来取就好。我也不想听那帮老臣子胡说一通,取个应天时地利又吉祥如意的名字就算了。这是侬侬的孩子,那么辛苦的生下他,皇子的名字理应由你来取的。”
我忽然想起了一句话,于是说了出来,“乍觉别离滋味。分开以后,才觉得相思已经印在了心间。人氏间的悲欢离合,都是因离别而起。不如就取名别离吧。让他知道有些时候的别离,是不可避免的。有离别才会有相遇。若是没有相遇,那离别就是结局。”握着他的小手,我轻声说道,“别离,你要快快的长大,母妃才可以放心。别离,你就是母妃最亲的人了,永远都不要离开母妃。”
“薄衾小枕天气。乍觉别离滋味......万种思量,多方开解,只恁寂寞厌厌地。系我一生心,负你千行泪。别离,愁字在心头。侬侬最亲的人,不是还有我吗?想不到侬侬也知道这首《忆帝京》。既然你觉得别离好,那就取做别离吧。”
魏扶风将他放回小床,盖好小褥被,然后回到我的身边,他笑的依然温柔,但是却让我觉得很刻意。我刚刚念出那句词,他的身体就僵了一下,我只好含糊言辞,“那是我在家时,偶尔读到的。觉得有些意思,所以就背下了。就怕这个名字,太女气了,将来他别离会不喜欢。”
“怎么会呢,这是他母妃取的名字,他喜欢还来不及呢。”魏扶风将我的手放回被子里,菀而道,“你先睡上一觉,不用担心别离。他有了皇后当母后妃,宫里不会有人敢对他不敬的。”
我微微颔首,觉得有些乏了,没一会儿就睡着了。醒过来时,正好是第三天了。房里坐着西雪几人,正在逗弄别离玩耍。
“主子可醒了,快用些补品吧。是皇上御膳房特意为主子准备的。主子几天没进餐了,趁热快些喝点汤下去吧。”婉言端着暖盅进来,一副眉开眼笑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