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跪下磕个响头,然后起身回话,“奴才琛洛身为奴才,该服侍哪位主子不是奴才说了算,奴才从不认主子,今天是谁的人就为谁尽心,他日易主也不会对前主子不利,娘娘大可不必担心。奴才就娘娘的事,从没透露半句。”
我不以为意,今非昔比,绝不是他一句知道什么能吓到我的,“我的事你能知道多少?公公在皇后娘娘那服侍,何时又知道我的事,你不怕被处个诬陷主子的罪名,我还替你担心呢,毕竟我还是很欣赏你的。”
琛洛点点头,笑的古怪,“娘娘看来已经准备好要如何在后宫翻云覆雨,奴才衷心的预祝娘娘心想事成马到成功,将来娘娘飞黄腾达的时候,千万记得提拔提拔奴才。”
“公公何需提拔,再往上皇上该怎么封你才好,公公才真的是飞黄腾达了。再说我如今的日子已是很好,再好我没有想过了。能被皇上宠爱,就是我们这些后宫女人最好大的福分了。公公你说是吗?”
我笑着看看他,别过头,转身进殿。宫女领着我穿越偌大的堂殿后,这才到了长廊。临进湖边处看见了西雪,她靠在朱色石柱旁,拿着尖细的钗逗那只鸟儿,小小的鹦哥在里面窜来窜去,西雪“咯咯”笑个不停。
“姐姐的心情不错,我听太医说孕妇多笑笑,将来生孩子就会少遭罪。姐姐的身子眼看大了,再一月两月就该说临盆的事儿了,玩闹之余还是多注意休息。”
西雪分明看到我的,却不跟我打招呼,我知道她心底不舒服,却高兴她不开心便表露出来,至少说明她不是防备我的。
她听到我的声音,也不好再装作没看到,偏过头笑道,“妹妹来了,今儿皇上没缠着你,这才有空过来吧。哎,这大明宫越来越冷清了,皇上已经好久没有来了,净日就是些攀好处的人来打搅。我这身子一天沉过一天,连我看了都厌烦,不跟你说笑,我这连腰身都没有了。”
秦莲不知从哪冒出来,她个子适中,走路却总是无声无息的,她舞跳的好,近日不见她,整个人越发的柔媚了。她冲我一笑,不自觉的露出淡淡的妩媚,“甄姐姐好生稀客,我几乎天天来看西姐姐,只有今儿看到甄姐姐来,就算皇上缠人,甄姐姐也该常来看看才好。”
西雪瞪她一眼,“没大没小,几时学着尖酸刻薄了,是不是跟蓝瑶章走近了,你把她那套学会了?还不快跟甄姐姐道歉!”
秦莲噤声,果真向我道歉,“甄姐姐见谅,小妹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唠叨几句,姐姐别往心里去啊。”
如今她与西雪的关系与我比起来要亲近许多,她这一道歉,我更是觉得我们三人已经生分了。我讪讪一句,“妹妹不要这么客气,你我姐妹用不着外人那一套。姐妹之间有什么不对,本就该多提醒,更何况是在宫里,咱们更要互相扶持。可现在,西姐姐和秦妹妹像是与我生分了。”
西雪闻言沉默片刻,扶着腰身移坐到我身边。她叹叹气,“姐妹间彼此还是有点距离才好,知道的太多,心里更难受,更何况我们同侍一夫。刚刚进宫的时候,我的确不在意,然而时日一长,心里还是有些疙瘩,妹妹,难道你不是这样吗?从一开始就是你先跟我们生分了。”
秦莲不插话,帮着西雪捏膀子,我抬起手又放下,几时我竟也不愿意和她亲近了,无怪乎秦莲的抱怨,我不也是屡屡猜测她们行事的动机吗?然而由西雪说出来,我立时觉得面上火辣辣的,“姐姐说的是,秦妹妹也说的有理。”
西雪缓缓说道,“宫里生活一阵,心思就多了起来,也不能怪妹妹你,就是我这个当姐姐的也没做好本分。你看你一入宫接二连三的祸事,我一件也没有帮上忙,更不用说秦莲了,皇上对她就是几日新鲜,在宫里根本就说不上话。妹妹算是单打独斗熬过来的,跟我们生分也是正常的。”
秦莲不依的说道,“西姐姐为你做的事也不少了,那日皇后娘娘将姐姐你囚禁起来,不是西姐姐挺着大肚子在太极殿跪了一阵,单凭那个奴才请求,皇上根本就不会过去的。妹妹我是帮不上什么忙,可我心里也会为姐姐着急,有这份心就是我最大的能力了,姐姐若是不领情,就当我什么也没有说。”
西雪推推她,笑着说道:“别听这丫头胡说,有什么事你也别放在心里,我是当姐姐的,自然是要保着你们两个,感谢话就不要说了,咱们记在心里就好。不过妹妹如今正当宠,有事姐姐也插不上手,妹妹知道我是担心你的就好。”
我起身告辞,顺便说了句,“花无百日红,妹妹需要姐姐扶持的地方多着呢。秦妹妹的好,我自然也知道的,今日打搅了,以后姐姐和妹妹时常来长生殿坐坐,我就先告辞了啊。”
秦莲一脸悔色的看着我,她自知话说重了,低低对我说了句,“姐姐慢走,若是见了皇上,一定请他来舞阳殿小酌一杯。”
我点点头,忍住心头怪异的不适,“我记下了,妹妹只管梳妆打扮好了,在你的舞阳殿好好的伺候皇上。”
她刷的红了脸,这才看来像个刚满十六,懵懂天真的少女。西雪起身笑道,“看你春心荡漾的狐狸样,也不怕甄姐姐笑话了。甄儿,我送你出去吧。”
我摇摇头,“不用了,姐姐多歇歇,有宫女送我出去的。”
琛洛这时却进了内殿来,他远远的立在那喊道,“主子,咱们回了吧。皇上已经下朝了,在长生殿等着主子呢。”西雪仔细看看他,冲我笑笑,“这人又去你那当差了,是个勤快的奴才,你有他帮衬就好,这人不比曹得全差,只会更好的。”
“姐姐误会了,这人在皇上那当差,如今做了大内总管,哪会是我的奴才,要也是姐姐的奴才。花无百日红,姐姐行事千万小心,尤其是当下,凡事一定要多加小心,谨防有人不轨。”
我岔开话题,匆匆跟她告辞,赶着回了长生殿。刚进宫门,就看到满殿的棠梨被砍了,太监们将倒下的梨树抬了出去。魏扶风在堂上喝着清茶,看我回来了,笑着问道,“这棠梨没了,殿内空荡荡的,看着还有些不习惯呢。”
你是不习惯没有容妃吧,经过十年的相处,她在你的心里还是有一个角落的。我捡起一朵梨花送到鼻尖袖袖,柔白细嫩的花蕊,带着淡淡的香,这么多年在宫廷长开不败,终于还是凋零了,“皇上喜欢什么就种什么吧,花儿草儿我没有特别喜欢的,我虽中意荷花,但是荷花开在太液池更好看。”
魏扶风深深的看我一眼,我回以看似无奈的笑。他别过头,像是在下决心,半晌他说道,“花无百日红,你喜欢什么就种什么吧,我也没有特别的喜好,唯一喜欢的就是你在花丛里的烂漫笑容,等到明年荷花开,我一定陪你游赏。”
我这才笑了,几步上前扑进他的怀里,魏扶风难得见我撒娇,一扫刚才眉宇间的沉闷,笑声的爽朗,温柔的将我抱紧了。我趁机将秦莲要他上舞阳殿的事说了,他看看我并没有不悦的神色,才笑着答应了。
到用晚膳的时候,魏扶风安排好膳食之后才姗姗离去。这段专宠的日子应该结束了。月明星稀的时候,我才就寝,心里五味交杂,希望他好好宠爱秦莲,却也暗想他能来长生殿留宿。女人啊,我暗叹道,翻过身止住胡思乱想,静静的躺着不久之后便睡去了,没有梦境,算是这段时间以来,我睡的最安稳的一次。
翌日,舞阳殿传来消息,秦宝华晋了正四品的昭顺娘娘,册封礼和一样省去了。琛洛带着后妃册,拿着皇帝的朱砂笔让我亲自将名字写上去,在正四品排第一位的昭容下面落了甄歌两字,皇后一日不下懿旨,我就不能写成甄懿。
琛洛领着一干太监跪下,齐呼“参见纯昭容娘娘,娘娘吉祥”,后宫女人的虚荣就是被这些奴才的吉祥喊大的吧。婉言跟长喜随着一群新近的宫人回来了,本来他们要被分到宗人府,魏扶风却把他们批了回来。
婉言看来越加的稳重了,长喜也不再是蹦蹦跳跳的小孩模样,连我也沉静了许多。“回来就好。”我握住婉言的手,淡淡说了一句。她笑笑,“恭喜主子晋位,奴婢等等去给主子做长寿面,听说没有庆生,那就让奴婢和长喜为主子庆贺吧。”
经此一事后,我心底相信的人,就只有婉言和长喜了,我们三人算是同生共死了一场,这份缘早已超过和西雪秦莲的情谊,他们回来了,我的信心也就回来了。
婉言弄好面食,三人正端上碗,舞阳殿来的人却打断了暂时的安静。为首的绿衣宫女指着空旷的殿内说道,“昭容娘娘,皇上说把这一片栽上木槿花,奴婢只好遵旨照办了。”
我放下筷子,朝她笑笑,“是昭顺娘娘的意思,还是皇上的意思,你把话说清楚了再做事也不迟,毕竟这是我的长生殿,不是舞阳殿。”
绿衣宫女这时很温顺的回话,“昭顺娘娘说看纯昭容娘娘如何吩咐,若是昭容娘娘认为不妥,皇上就说照娘娘您的意思办。”
“我不喜欢花,真要是花也得是芙蓉荷花,否则就给我种省心省事的冬青吧,听说它又叫万年青,想来不会那么凋谢,也省了打扫的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