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言端过汤药来,突然笑出来,“主子真是个多灾多难的主,进宫不久吧,一连三次不好,奴婢真希望,主子过了这个坎,往后啊都能顺顺当当的。”
我捏着鼻子,将参了阿胶的药一饮而尽后,立刻将婉言递来的松子糖含在嘴里,然后苦笑道:“但愿如你说能顺当起来,可是人心叵测,指不定什么时候,我也落马了。对了,那两个太监的尸首,你怎么处置的?”
提到这个,婉言的神色凝重,“奴婢失职了,当时顾着主子,事后我想起再去看,那两具尸体都不见了。我再回屋里,看见晴玉将丝帕铺在主子面上,自个儿在旁打瞌睡,幸而奴婢回的早。后来,我就不让别人照料主子了,那尸首的事也忘了。不过奴婢早吩咐过,那天的事,任何人都不许说出去。”
“尸首?”我冷笑一声,“指不定根本就没死,趁着慌乱,来个人给搭把手,轻易就翻出去了。或者,咱们一走,别人就抬出去了。晴玉,不能太相信她了。往后,什么事都藏着掖着点。还有,静妃她怎么样了?”
“奴婢知道了。静妃娘娘没有大碍,只是怎么也不敢来看主子。静妃娘娘还说了,她实在害怕,还需要安静想想,让奴婢也不用上长乐宫服侍了。”
我没由来的气恼,“随她去吧!一时半会儿,她没有什么大作用。我没有真的指望她帮上什么忙。玉呢?”
婉言笑着从怀里拿出来,“主子放心,玉在呢。静妃娘娘曾想将它要回,奴婢便说没有主子你的话,奴婢不敢将东西交给她。适逢傅太医来了,静妃娘娘不敢多问,只得空手而归,奴婢看得出,静妃娘娘很不高兴。”
我叹叹气,婉言又道,“主子别叹气,奴婢找了个人,他自愿到芙陌殿当差,不过不能明当的来,往后他就是主子身边的影子,随侍左右。”
“哦,你相信他了?是个叫什么名字的,这人看来可信吗?”
婉言微微笑道,“主子放心,奴婢相信,他是个好帮手。”
我微微笑了,“甚好,那你下去安排,随时准备好。这情况啊,总是跟不上变化的。”
“奴婢早就安排好了。只要我们去哪,他都会跟上的。宫里这个是非地,主子真的要万事小心呢。那些暗箭伤人之辈,总是在窥探,奴婢想,多个人总是好的。”
我宽慰一笑,“婉言,我真是庆幸,有你的相助,我真的可以省不少心呢。对了,静妃的动静,要让人注意着,凡事以防万一。”
“奴婢知道了。主子先歇会儿吧。”
我闭上眼,静静的躺着。
“奇怪,皇上怎么没有来?我明明请傅太医一定转告皇上的,让他跟皇上说主子病了。可是,都好几天了,皇上也没有来。”
婉言无意说道,声量很小。我的心却因这一句,沉落谷底,皇上,你为什么不来?正这般想,长喜的声音响起,慌张失措,“回,回,回主子,不好了。容妃娘娘派人带走了晴玉,说是要上太极殿。奴才不敢去追,赶紧回来跟主子您说。”
什么?我立时便了脸色,“婉言,为我更衣,立刻备轿追上容妃。”
容妃的八人大轿抬得稳当缓慢,我的轻便小轿,不消多久便追上她了。容妃得意志满,我原想拦下她,细一想,我是有恃无恐,何不妨殿上一较高低。
我将一块玉,伸出去侧窗晃了下,换的袭云一声惊呼,“容妃娘娘,你看!东西在纯婉仪那!”这才满意的揣回怀里,这袭云想嫁祸与我吗?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容妃的轿,停顿那么一下,很快又追上来。我在殿外抢先下了轿,容妃从我面前过去,我仍屈身行礼,尾随其后进了殿。
殿内,魏扶风和简贵人正在赏析画作。到不是什么名家所画,却原来是,这简贵人有一手笔下工夫,偶尔得了一幅较为满意的画,于是上太极殿呈给皇帝看。魏扶风揽着简贵人的肩,笑意越来越凝固。终于,他沉下脸来,放开手,简贵人立时噤声。
“皇上,懿儿来了。”容妃娇声道,眼角冷冽扫了一眼简贵人。
魏扶风点点头,兴致缺缺,我上前道:“臣妾参见皇上,皇上吉祥。”
他听了声音,回头看我,这才笑道:“纯婉仪也来了?今天真是热闹,你们几个都来了!”
容妃盯我一眼,笑道:“皇上,臣妾是有事禀告。事关后妃宫伦,臣妾不敢隐瞒,即使皇上大怒,臣妾今天也要说出来。因为,臣妾认为,自己身为皇贵妃,辅助皇后娘娘统治后宫,居然发生这样的事,臣妾实在难辞其疚,还望皇上听了之后,不要责怪臣妾。”
容妃说着说着,红了眼眶。我心底冷哼,抢言道:“皇上,臣妾亦有事禀告。臣妾要说事不比娘娘的轻巧,还望皇上先听臣妾说。臣妾不怕责难,臣妾只怕后宫诸位效仿此女的话,宫廷就不再有规矩可言。众人将无视皇上您的威严,无视皇后娘娘的凤印,然后令天下人耻笑。”
魏扶风沉吟片刻,道:“纯婉仪,你说。”
“此人便是容妃娘娘......”皇帝变了脸色,我继续说道:“的贴身宫女,袭云是也。这个袭云,臣妾亲眼撞见她,以下犯上,对主子极其不敬,可恶可恨。她私下偷取各宫主子的银两,陷贵妃娘娘于不义,甚至连贵妃娘娘的生辰玉,她也偷了去,真是大胆包天。臣妾不知道那块玉的下落,可能......”
“纯婉仪不必再说。袭云你好大胆子!曹得全,把人给我拖出去!”容妃不待我说完,替皇帝下达了命令,她向袭云飞快的使了个眼色。
简贵人突然插嘴,“臣妾也略知一二,是有这回事,宫里早都传开了。臣妾还听说,这个袭云同宫外男子私通,以夫妻名义住到了一起。而俸禄逐日锐减,臣妾位低,只当自己犯了规矩,却原来事实是这般。贵妃娘娘,您也被这奴才骗了的。多亏了纯婉仪娘娘,此事闹的一发不可收拾之前,禀告了皇上。所以,贵妃娘娘和婉仪娘娘都应该嘉奖才对。臣妾的愚见......”
袭云一副还没回过神的样,“娘娘?纯婉仪娘娘,你不能冤枉我呀。容妃娘娘,皇上,请不要听信纯婉仪娘娘的片面之词。简贵人娘娘,她也是胡说的。”
“本宫不想听到她声音,给本宫封了她的口!拖下去!关进冷宫,本宫即刻要审问她!”而后,容妃森冷的眼,恶狠狠的盯我片刻,转身道,“臣妾,还有事禀告皇上。”
魏扶风一脸震惊,“朕不想听!通通都给我下去!尤其是容妃你,好好管束长春宫的人,为六宫做出应有的表率!朕不知此事真假,但是宫里的确人人尽知。有道是空穴不来风,朕认为此事应当严查。宫里的不少人,跟朕说起近日俸禄短缺了,原来是你的人在捣鬼。所以,朕认为你不宜插手此事。而且若是她确有不轨,就由纯婉仪处置。”
我赶紧摇头道,“皇上,臣妾不敢,还是让贵妃娘娘亲自定夺吧。臣妾相信,贵妃娘娘一定回秉公处理的。”
魏扶风摆手,“不必多言。纯婉仪,朕相信,此事交由你,结果会更令朕满意。容妃,你就不用插手了。她在你宫里这么久了,你竟然都没发现。而纯婉仪和简贵人,进宫时日尚短,姑且都知道此事。朕不得不怀疑,你有意而为之。更可恨的是,她竟然私通宫外男子,若传扬出去,此事会何等严重!实在该杀!”
容妃惊的退后一步,“皇上?”
“朕不想再听!你们都退下去吧!”
容妃扭头,咬紧了牙关,恶狠狠的瞪我一眼,我故意忽视她目中的森冷,盯正袭云惨白的脸,她被捂着嘴,一阵惊慌的呜咽。
该是报仇了。
第二十四章 初露锋芒(四)
“砰”,冷宫的锈门重重的关上了。一阵扑面的冷风,寒意入骨,衰败的宫殿,一片萧瑟凄凉。而这,只是冷宫的一角。
“袭云,你回去了罢。你是容妃娘娘的人,如何惩罚,是生是死,都该由容妃娘娘来做决定。”我笑着搭上了毛边帽,遮了大半的脸孔。
跟随来的几个太监被我摒退。袭云冷哼一声,眼光弥漫恶毒,毫不掩饰。我暗笑,这些人,都学了容妃的张狂么?本就是故意放走她,稍后再行收拾。于是不多加理会,同婉言转身出了冷宫,然后往芙陌殿的方向回去。
不久后,听到细碎的脚步声跟了上来,不像是一个人。婉言忍不住想回头,我不着痕迹的拉下她的袖口。然后故意顿了一下,身后的人慌不迭的煞住脚步。
前面就快到上林苑了,再过去就是芙陌殿,此处只有上央宫,极是偏僻宁静。我和婉言继续往前走,后面的人亦步亦趋跟着我们,甚至在我和婉言进了上林苑之后,脚步变的急切起来。我故意走的更急,直走的我呼呼喘气,偷望一下,胸口的伤开始浸血,后面的人也不见得轻松。随着越来越深入棠梨花丛中,四周越是静寂了。身后的人,这才迟疑的停了步伐,半晌没有声音,之后却是往后的脚步声。
时机到了!我猛一转身,见果然是袭云领着两个小宫女,立刻出声呵斥,“站住!谁再跑,我就把她送宗人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