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云易散,烟花易冷。
镜中花逝,水中月殇。
盛世繁华浮生梦,爱恨情仇转头空。
铁笼被打开了,浑身是血满目血红的北辰逝失控的兽般在北辰殇消失之处赤身裸体手脚并用爬在寒冽的雪上,鲜血淋漓满布疮痍的十指不知疼痛不知疲倦地刨着,抠着,挖着,试图从厚厚的几可将跪趴着身子的他淹没的雪中寻出那堆尸骨无全散落遍地的模糊血肉。
这是胳膊,这里曾经连着纤纤十指青葱细嫩,雪肌皓腕柔白双荑,润泽双臂削瘦肩头,如今却已是白骨森森,骨曝于野。这是腿骨,曾经被圆润白皙的肌肤包裹倚附,修长美丽,皙白胜雪。
北辰逝如获稀世珍宝般紧紧抱着,片刻不肯松手。手,胳膊,腿,脚,胸,还有什么?还有什么?在哪里?在哪里?哦,对,对,还有脸,殇的脸在哪里?为什么看不到?为什么找不到?
北辰逝如一个迷路的孩子,蜷缩着小小的身子,沾满了雪污和血污再寻不出一丝完好皮肉的小手紧紧抱着一堆森寒惨白的尸骨,茫然地望着漫天漫野的雪,殇,你在哪里?为什么还不出来?你在和逝儿玩躲猫猫吗?可是逝儿一点也不喜欢这个游戏呢!殇你快出来好不好?逝儿要数一二三了哦,如果在逝儿数完之前你就出来的话,逝儿以后就天天陪你吃你最爱的竹笋,天天给你买你喜欢的酸酸甜甜的糖葫芦,每天每天呆在你身边给你解闷给你逗乐再不惹你生气再不生你的气再不离开。如果逝儿数完了殇你还不出现的话,逝儿就要生气了哦,就再不要理你了哦!
逝儿真的数了哦,一!二!三!干裂血污的唇瓣开启,一句一顿,轻柔,缓慢,小心,生怕一个大声就会吓到不知藏身何处的殇。
天地浩大,寰宇苍茫,银妆素裹,清冷雅淡。
有的脏污全被掩埋,惟其圣雅洁白。
所有的枯藤遍开霜花,傲然盛放。
所有的宫墙都禁了满城烟沙,蒙了一层朦胧素白的纱,褪去了往昔的阴森可怖,平添一幽静脱俗之美。
如斯美景,却是齐齐付诸东流逝水,无人有心欣赏。
北辰逝原本专注望向远处充满了希望的眸一点点寂灭了下来,终于再无半分神彩,死寂无波的潭。殇你真是越来越调皮了哦!
第82章
逝儿真的生气了,逝儿要走了。踉踉跄跄爬起身,却因动作过猛又是几口鲜血喷涌而出,雪地红梅妖娆刺目,北辰逝浑不在意地伸手抹去,一个不留神呼啦啦怀中的尸骨洒了一地,北辰逝停住了脚步,只拿一双寂灭漆黑的眼死死盯着散落一地的白骨。
“啊!!!”凤凰泣血之悲,孤雁失傍之鸣,羽鹤嚎天之唳。
目眦尽裂,却是干涸无泪,原来最深的恸从来容不得无用的眼泪。
苍凉的风声自远古的洪荒嘶鸣而来,席卷令风云变色的恸哀,风摇枯桠烈烈作响,似声声凄厉的哀嚎,携摧天拆地之势狠狠撞击着在场每一个人的耳膜和心胸,不寒而栗。
穿体透骨,闪耀凄厉寒芒的森森铁箭被一双血水淋漓千疮百孔的手拾起,鲜红温热的血顺着漆黑的箭身滚滚滑落,瞬间湮没在皑皑白雪中,晕染开朵朵别样的盛世凄靡,层层散逸漪涟开似极了谁未流出眼眶的泪。
狂怒的风声,潺潺的鲜红,如丹似霞的血弥漫整个视野。思绪空茫一片,惟余杀,杀,杀!一字不停在耳边回荡以披荆斩浪之势凶狠地撞击着空无一物的脑海。
再抬首时,一双血红兽般的眼眸狰狰现于众人视线,衣物的划裂声,皮肉的撕扯声,肢骨的破碎声,头颅的拧咔声,血液的流动声,心脏的破碎声。风过无痕,惟余漫天漫野的红充斥着美轮美奂雾霭朦胧的宫池殿林。
“到你了”重伤的小兽一步步走到自始至终神色自若气定神闲的东方夜面前,每走一步都是鲜血淋漓,每走一步都是雪落尘舞。
“小奴真是越来越不乖了,竟然不经主人同意就把主人浪费了那么多良药奇材耗费了那么多人力物力千辛万苦历时数载好不容易才造出的百来个药人全部折损了,小奴说,主人该怎么惩罚不乖的小奴呢?嗯?”东方夜右手轻佻地挑起北辰逝瘦削染血的下巴,半眯乌眸,好整以暇地问道,丝毫不把此时此刻遍体淌血浑身散发着连天地都为之胆寒的煞气凌厉冷峻的北辰逝放在眼中。
北辰逝侧头避过,面沉如水,以箭矢为器,快准狠招招袭向东方夜心脏部位,招招致命,凌厉沉稳,手法老道,密不透风。
看在东方夜眼中却是动作迟缓,形容老迈,破绽百出,不足为惧。东方夜轻避首,微侧身,一一接过,嘴角的笑意丝毫未变。不过全凭一股意志在支撑着的强弩之末罢了。
东方夜猫戏老鼠般也不急着征服,只慢条斯理悠哉游哉地将猎物放在手心把玩着,戏耍着,始终不肯来一场痛快的解脱。
越来越多的血从北辰逝肩上,臂上,背上,胸前,腿上,股间不停流下,敌人的,自己的。嘴角有大口大口的鲜血不断涌出,脸色越来越苍白,手下动作再不若先前迅猛凌厉,眼前的景物摇摇欲坠,快到极限了…
东方夜嘴角轻勾,扬起一个冰冷嘲讽的弧度。携了九成内力的掌对准北辰逝暴露出的空门袭卷而去。
北辰逝躲闪不及,生生以残破的血肉之躯受了这一掌,“嘭”好大一声声响,北辰逝断翅的蝴蝶般狠狠摔倒在三丈之外。
冰冷刺骨。
止也止不住的血不停从嘴角喷涌而出。瞬间染透了身下的雪地。
东方夜一步一个脚印踩在及膝的厚厚雪地上,黑色单衣在风中翻卷纷飞烈烈作响。
无情的眸,冰冷的笑,峻厉的侧脸,地狱的修罗。
东方夜手中拿着一捧白骨,俯身,垂首,居高临下睥睨着躺倒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北辰逝,启唇:“小奴居然胆敢伤害主人,不可饶恕。不过…念在小奴今日伤得太重的份上,今天主人就不再体罚小奴了,我们换另一种玩法”
东方夜揪起北辰逝的头发,硬逼着他把目光调转到了自己的手上:“小奴很最在乎这个对不对?作为今日小奴不乖的惩罚,主人把它毁了可好?”虽是问句,语气中殊无半分疑问之意。
北辰逝猛然瞪大了瞳孔,欲抬起的身子被东方夜一只脚狠狠压制了下去。
胸口骤痛,眼前阵阵发黑,“噗”又是好大一口血急喷而出。
东方夜执骨的手一分分一寸寸收紧,在北辰逝眼前。
北辰逝拼命地挣扎着,踢打着,撕咬着,尖利的牙齿狠狠刺入了东方夜压制自己的腿间,瞬间血腥之气遍斥口腔,入肉三分,切骨之痛。喉中不停发出嘶嘶痛到极点伤到极点的残破声音,却是无济于事。
皙白的手再张开时,一堆粉末,随着呼啸的风飘向远方,莽莽雪原,一地惨白,再难寻踪迹。
一瓣残梅幽幽荡荡自虬结的枝桠扶摇直下,覆于冷凝的白雪之上,凄惨的白,醒目的红。
番外:小屁孩间的二三事
作者的话:潜水的都给作者冒个头~~~~~~~~~萧泠第一次见北辰殇是在他八岁那年,他正式拜轩辕渊默的一年后。
因为习武之初打好根基很重要,萧泠便整日寸步不离跟在师傅身边,随时听候师傅的训诫,师傅也很尽心尽力地教导着他,师徒俩这厢“你侬我侬蜜意痴缠如胶似漆连理并蒂”,那厢北辰离不乐意了,为啥米?因为没人可供他消遣了,他无聊地要发疯了!自己不如意了,别人怎么能如意呢?
于是自此萧泠和轩辕渊默的身边便不定时地出现了一大号人形幽灵,可不是幽灵嘛?衣服基本穿白的,走路基本靠飘的,目光基本是吃人的。
每每在萧泠练到兴头时,穿白衣的幽灵就会从不知哪个犄角旮旯飘过来目光幽怨地蹲在自己触目可及的地方,不停地碎碎念,诸如什么明明是自己捡到的玩具,自己一天都没有玩过,便被某个无良的恋童癖抱在怀里日日春宵,而那个时候往往是轩辕渊默在把臂纠正自己的姿势;或者抱怨某某人忘恩负义知恩不报有了新欢弃了糟糠没良心的小浑蛋没肝没肺的小禽兽,而那个时候往往是萧泠难得乖巧地在为师傅奉茶捶腿;或者咒骂某某禽兽有奶就是娘见色忘义见利忘色不忠不义不孝不信狼心狗肺养不熟的臭崽子,而那个时候往往是某大猫无比惬意地倚在萧泠腿间香香甜甜呼呼大睡。
开始的时候两人一只还会齐齐黑线抱之以无比鄙夷不屑的视线,后来时日久了,也就没有人和禽兽再理会他了,随他说去,反正不痛不痒的,说累了他自然会停下的。
有一次北辰离终于被三只过分冷淡的反应给惹火了,撂下一句老子不找到一个比你们三只有趣的玩具绝不回来便火气冲天地离开了。两人一兽都没有当真,只随他去。
谁知北辰离撂下这句话竟真的一去不回了,数日后居然真的带回了一个粉嫩嫩白皙皙漂亮亮精致致的奶娃娃,虽然这奶娃娃表情过分冷淡了点,冷淡到连只蚊子都不敢靠近。
北辰离得意洋洋地带着奶娃娃在自己和师傅面前炫耀了一圈,便携奶娃娃转身离去,只留给二人一个华丽丽的白色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