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姑娘啊,当初就是她让殿下走出雪桑殿的,也不知他和殿下说了些什么,这些年,她一直悉心照顾殿下,比宫里的太监宫女都还要小心谨慎,宫里的人完全把她当成太子妃对待。”
“那哥哥怎么会这个样子的?”
她知道自己不该指责白娉婷,她隐隐猜测的到,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其实就是她自己。
云轻痕转过身,眼底又犹豫,有挣扎,却还是在弦月的坚定神情败下阵来:“公主今后不要离开点殿下了。”
他听到自己叹气的声音,十年来,第一次不是在心底默默的叹息:“明明知道回到雪桑殿,只会触景伤情,可每每处理完政事,无论多晚,殿下还是会去那里看看,要是发现有一点脏污,就会对那些打扫的人严加指责,比任何时候都要严厉,他在雪桑殿的时候,总是一个人静静的呆着,我们也不知道他在做些什么。”
“殿下十六岁那年,那晚下了很大的雨,殿下半夜突然醒了过来,发了疯一般的朝雪桑殿的方向跑,无论我们怎么阻拦都没用,我跟在殿下身后追了出去,那天晚上的情景和今天一样,他逢人就问,公主去哪里了,王上赶了过来,可殿下却压根都不认识他,坐在台阶淋雨,说是要等公主回来找他,后来太医赶到了,殿下那模样,根本就不让他们靠近。”
“殿下的身子原本就很虚弱,淋了一天的雨,第二天就病倒了,那晚的事情也忘得一干二净,今后的每一年,他都会这个样子,一次或者两次,大半夜的发了疯的找公主,然后第二天病倒,就会忘记之前发生的一切,宫里的太医都瞧遍了,可都束手无策。”
云轻痕仿佛想到凤久澜当时疯狂而又无助的模样,忍不住哽咽,那双刚硬而又淡漠的眼眸也染上了点点的泪意。
弦月没有哭,也没有落泪,只是放在膝上的双手紧握成拳,咯咯作响,她紧咬着唇,不知在压抑些什么。
这是心病,长久的压抑,在那一晚爆发了。
云轻痕转过身,看着弦月,低低的叫了声:“公主?”
弦月抬眼,看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她觉得自己该笑,因为那是那个人的希望,简简单单开开心心的活着。
“您这些年过得好吗?”
弦月点了点头,使劲的点头,她在心底一遍遍的告诉自己,她过的很好,然后,看着云轻痕,一字一句,不容置疑:“我过的很好。”
她起身,拍了拍云轻痕的肩膀:“这些年,辛苦你了。”
弦月手指着那混沌的天色:“我会医治好哥哥的。”
那是不容任何质疑和反驳的口吻,云轻痕抬头,灯火摇曳,那雪白的肌肤染上了点点的昏黄,殿下的病,能不能医治的好,他一直伺候,最是清楚不过,可是这一刻,他却忍不住相信,有朝一日,殿下真的会好起来。
“我进去看看哥哥。”
她拍了拍云轻痕的肩膀,转身,推开门,她的动作很轻,唯恐吵醒了凤久澜。
屋子里,桔黄的火光跳跃,并不甚明亮,房间里的一切也都是模模糊糊的,弦月走到床边,坐在床榻旁,看着床上的凤久澜,轻轻的整理着他的凌乱的发,低低的叫了声:“哥哥。”
他的脸色苍白的让人心惊,就算是嘴唇,也是淡淡的樱色,没有一点血色,弦月的手,划过他的眉峰,就算是睡着的时候,也是皱巴巴的,像个小老头。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的头贴在凤久澜的胸口,对他说,更像是对自己说。
那些沉重的担子,她会替他分担的。
弦月靠在凤久澜的身上,嘴角微微的上扬,困意慢慢的席卷,慢慢的睡了过去,等醒来的时候,才发现那雪白的被子竟然是薄薄的水色,她笑了笑,有些自嘲,她居然在梦里哭了。
双手撑在床上,揉了揉眼睛,才发现凤久澜的双颊通红,像是被火烧了一般,她吓了一大跳,伸手探向他的额头,很快缩回了手,推门跑了出去:“轻痕,轻痕。”
云轻痕早就带好了随行的御医候在门口,听到弦月的叫唤声,让御医走在前头。
弦月瞧了眼从身边经过发须发白的老头一眼,眉头拧起,都是庸医,要不然这么些年怎么一点起色都没有。
“你去请君品玉来。”
蓦然想到什么,指着屋内的凤久澜:“你让那御医先给哥哥看看,我亲自去找君品玉。”
☆、第六十章:提前病发
当年随同始皇驰骋沙场的除了那几个战功赫赫的诸侯王,也有不少江湖有志之士,他们不慕名利,只求一个太平盛世,百姓安居,天下一统之后,他们谢绝了始帝的封赏,逍遥江湖,始帝感念他们的功德,在修建天府时特意划出一块地,闲暇时一聚。
君品玉所在的神安阁和兰裔轩的兰宣殿不同,距离海棠苑有很远的一段距离,弦月赶到君品玉所在的神安阁时,素白的衣裳黏在身上,弦月这才惊觉自己湿答答的,一身露水。
冬日里的阳光出来的很晚,天,已经大亮,可那射在自己身上的光线却没有半分的暖意。
弦月直奔君品玉的主卧,走到门口,忽被人拦住,她停下,撩开挡在脸上凌乱的发丝,看了守门的那人一眼,虽是风尘仆仆,却依旧难掩天生的威仪。
那人原是不让的,看到弦月眉间的朱砂,顿了顿,弓着身子,向后退了几步,那日秋阳客栈发生的事情,这几日传的是沸沸扬扬的,素衣素颜,眉间朱砂,还有腰上的玉笛,显然那人是认出弦月来了,他一个守门的奴才,自然是不敢得罪凤国的公主的。
“君品玉在里边吗?”
弦月随口问道,脚下的步子却没有停,那人紧跟着身后,唯唯诺诺:“神医还在休息。”
纵然是给他是个胆子,他也不敢直呼神医其名的。
弦月摆了摆手,那人弓着身子,停在了远处:“君品玉。”
弦月叫了声,声音不大不小,但在屋内的人却可以听的一清二楚,却不见里边有任何反应,弦月心急,直接撩开珠帘,被子折叠的整整齐齐的,哪里有君品玉的人影。
她冲了出去,指着屋内的床榻,对守门的人,一脸的焦灼,像是火烧着了尾巴一般:“不是说君品玉在里边休息吗?人呢?”
那人抬头看着空荡荡的床榻,小心翼翼的瞅了弦月一眼,吓的跪在地上:“小的也不知道啊。”
弦月哼了一声,跑了这么久,没把君品玉带走,她如何能够安心回去,暗想宫里带来的那个御医应该暂时能够应付,决定四下找找。
“君品玉。”
“君品玉。”
弦月也顾不得形象,她向来不拘小节,自然也没有在意旁人诧异的神色,在神安阁找起人来。
“跪着干什么,让人去找。”
弦月看着跪在身后的男子,喝了一声,那人连爬打滚的站了起来,吩咐那些看热闹的人一同去找。
神安殿的后院,这里没有其他院落的奢华,没有那么多的花花草草,只有一排排的梧桐树,清晨,地上的落叶飞舞,梧桐树上依旧是枝叶繁茂,相比于海棠苑来说,少了几分冬的萧瑟。
后院有一座假山,怪石嶙峋,又有尚未残留的枝叶做掩护,十分的隐蔽,君品玉坐在一块灰褐色的大石上,他的对边,身着青绿色的男子躬身而立,那衣裳的颜色与那青绿的梧桐树融为一体。
“主子。”
那声音,低沉,自带一股撕裂般的喑哑,谈不上好听,却让人觉得特别。
他弓着身子,竖起耳朵,像是会动一般,突然转身,站在高处,整个神安殿一览无余。
军品月察觉到异样,起身走到他跟前,隔着老远的距离,他却在第一眼发现那道素白的身影,奔跑着,叫嚷着,像是在找人。
清晨的阳光,刹那间破云而出,照在那张俊逸的脸上,刹那间,柔光万丈。
他想象着,她那般的焦灼,不为其他,只为寻找自己。
“公子,她在找你。”
君品玉轻轻的恩了一声,转头对身着青绿色的男子道:“别被她发现了。”
弦月一路跑了过来,四处可以瞧见打扫落叶的下人,她逢人就问,可大家都说没有看到,弦月担心凤久澜,刚准备吩咐这里的下人,等君品玉回来,让他马上赶去海棠苑,却见那人踩着晨光,满脸笑容,朝着自己的方向走来。
“什么事?”
温和的声音,就像此刻升起的太阳,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
“去海棠苑。”
她想也不想,拉着君品玉的手,就往神安阁的主院跑,君品玉任由她拉着,她跑的很快,他便紧紧的跟着。
向前跑了几步,弦月突然松开他的手,猛然回头,看着假山的方向,并不甚茂密的枝叶,她明显能感觉到那灼热的视线,仿佛要将她的背灼出一个洞来,饶是清一色的青绿,她还是能感觉到,那个地方有人。
阳光射了进去,那低矮的灌木剧烈的晃动,弦月不由松开了君品玉的手,向后退了几步,不经意间瞥到那双眼眸,黑暗深邃,寒冰般的清冷,冰冷而又锐利,像是一只随时准备反扑的狼,只有动物还有受过训练的人才有这样的本能,防备警惕的让人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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