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若有张不老的脸 (珐琅彩)

　　“不知道……”
　　我哪里知道潜水镜起雾了怎么办，我连你就这样看着我，看得我的眼前泛起一片迷蒙，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用口水。”
　　“啊？”我彻底醒了，“瞎说的吧。”
　　“真的啊，”江南帮我把潜水镜戴好，笑笑说，“吐口口水擦擦就好。”
　　“那岂不是很……”
　　江南望着我咧嘴笑了，黑白分明的眼睛在阳光下像是宝石一样耀眼。我透过潜水镜厚厚的玻璃望着他，像是鱼缸里的金鱼，隔着玻璃望向一个美好而值得向往的世界。
　　他一改车上的疏远与不耐烦，恢复了我所熟悉的那个江南。
　　车上的那个他，一定是假的。一定是我打了个盹，才会有那样不快的错觉。
　　多希望时间可以停止，一下下就好。
　　“程优！你要干嘛？！”身后一个男生在大吼。
　　我和江南迅速转身，望向船头。
　　程优穿着紧身的黑色泳衣迎风站在船头，对刚才大吼的彭浩完全没有理会。突然，一个倒栽葱，像一尾黑色美人鱼似的头朝下地跳下了大海。
　　彭浩一个箭步冲向了船头，我猛地摘下潜水镜也冲向了船头。深蓝的海面上泛着点点浪花，可程优的人影却不知所踪。
　　“啪！”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身边的男子突然猛地跳下了海。
　　“喂，彭浩！”我大吃一惊，拉也拉不住他。
　　“糟了，彭浩没有穿救生衣。”江南叫了一声。
　　我转过头，“不是吧？他不会游泳？！”
　　“江南，你看着大家，”身旁突然响起一位中年男子的声音，是度假村老板，他一手拿过船身上的救生圈，低声说：“我下去。”
　　“呀！快看！”身旁一位同学捂着嘴惊叫着，“程优啊！”
　　我马上低头望去，只见程优蹙着眉头，奋力游向我们的船。她左手不断在划水，右手紧紧托着一位双目紧闭的男生。
　　那是彭浩。
　　旅馆老板赶忙把救生圈扔了下去，然后自己也“噗通”跳下海，帮程优把彭浩托了上来。
　　“大家让一让，别围着他。”江南指挥着人群散开。
　　彭浩双目紧闭，嘴唇已经开始发紫了。
　　“喂！彭浩！你这个笨蛋别装死吓我啊！”程优摇着彭浩的手臂喊着。
　　彭浩一动不动。
　　“江南，是不是要做人工呼吸啊？”程优快哭起来了。
　　江南单膝跪在船板上，将仰卧的彭浩身子翻转过来，用膝盖顶着他的腹部，让他的头部自然下垂，然后对旁边一个男生说：“帮我用力压他的背部！”
　　那男生连忙双掌覆于彭浩湿漉漉的背部，开始不断地按压。全场一片令人窒息般的安静，大家似乎连呼吸都屏住了，看着他有节奏地用力。
　　一下，两下，三下……
　　“噗……咳咳……”彭浩突然一个抽搐，吐了好大一口水出来，然后猛地咳嗽起来。
　　“好了，没事了。”江南吁了口气，慢慢将他扶起来。
　　大家都松了口气。我轻轻抓了一下程优的手，看到她吓得脸都白了。
　　“彭浩！你不要命了啊！有你这样不会游泳还不穿救生衣就跳下水的吗？！”程优突然发飙了。
　　彭浩咳得满脸通红，却不甘示弱地站起来说：“我以为你想不开啊！”
　　“我想不开？”程优一副“你有病吧”的表情，“我为什么想不开啊？！”
　　“还不是……算了。”彭浩别过脸去，欲言又止。
　　“诶，说一半怎么又不说了？真是被你急死！”程优接过我递过来的毛巾，忿忿地说，“话说你也奇怪，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初中就拿潜水证了，就算是睡着了我也能游回来，怎么可能选择投海这种死法？”
　　“我……”彭浩猛地起身，“我忘记了，”转身走了。
　　我看着程优一副被气到吐血的模样，心里只觉得好笑。
　　她还真不是一般的少根筋。
　　可是一根筋的人有一根筋的幸福，只是自己未察觉。
　　我顺着梯子来到游艇二层。这里是完全敞开式的设计，靠在船头的栏杆上，看着海洋像深蓝色果冻似的包围着这艘白色的小小游船，心里无比的宁静。
　　“诶，给你。”我递给彭浩一瓶水。
　　“谢谢。”真是少有的简洁。
　　“你怎么会……认为程优想不开？”我实在想不明白，只好单刀直入。
　　彭浩突然转过脸认真地盯着我看，他安静起来真让人不习惯。
　　“苏陌，你是真不知道？”
　　“我不知道你指的是什么。”
　　彭浩别过脸，望着遥远的天边，良久，吐出来一句：
　　“程优她，暗恋乔子诺。”



☆、Chapter 05 (5)

　　Vol【5】
　　我在海中央下水，虽然不是深潜，还是有点害怕。熟识水性的程优在海里紧紧牵着我，让我微微感到安心。第一次在海里看鱼，这种感觉，真是奇妙。海水的蓝并不像平时看到的那样深，而是有一点点的蓝绿色。透过潜水镜看到的海底世界，清澈而缤纷。
　　可爱的小丑鱼在珊瑚带中穿行，不知名的小银鱼成群列队在身边游过，还有毒性很大却很懂得伪装的石头鱼，要是它不动，完全分辨不出来。程优不时拽拽我，指着左边又指着右边，看得我目不暇接。
　　海底世界，太不可思议。
　　如果生做一尾鱼，是不是会无忧无虑很多。
　　不过我们又怎知鱼是怎么想的，或许鱼看到我们，也在想若生为人，是不是会快乐许多。
　　我们总是偏执地向往自己所不在的那个世界，得不到往往觉得更好。
　　从海里上来，我和程优躺在船头宽敞的平台上，任由咸咸的海风吹拂着脸庞，望着天上白云像轻薄的白纱一样缓缓飘过。
　　程优她，暗恋乔子诺。
　　我居然，一点都不知道。
　　我的脑海里像是有一个录音机，在不断回放之前彭浩告诉我的话：
　　“准备比赛那段时间，苏可每天放学后都会留在学校练习，乔子诺都会去接她。”
　　“好几次程优都偷偷尾随他们。”
　　“我，一直跟在她后面。”
　　这个世界一定是疯了。
　　丘比特是不是太闲了，到处乱放箭。又或者，他手里的配对名单一定都是乱码，才会有这样匪夷所思的剧情上演。
　　这个爱神，实在太不专业。它一定没有读懂上帝的旨意，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丘比特爱情专线，一定有很多人要打电话去投诉。
　　我突然觉得难过。
　　人的感情世界里，我们有时候真的会卑微如尘埃，可是要有多大的幸运，爱情才能在尘埃中开出花来。
　　我们的心一定都太小了，只能住得下一个人，然后便像中了蛊似地追逐与跟随，仓皇失态。
　　我跟随着江南。
　　乔子诺跟随着苏可。
　　程优跟随着乔子诺。
　　彭浩跟随着程优。
　　……
　　程优真的暗恋乔子诺吗？我静静地望着程优，她光洁的脸庞上和乌黑的眼珠里看不出任何的线索。
　　我一直兀自地以为，程优和彭浩是彼此喜欢的，只是从不挑明，就这么自顾自地暧昧着。我以为他们俩在一起只是时间的问题，却原来只是一场单相思。
　　不，是两场单相思。
　　程优到底喜欢乔子诺什么啊，那样冷漠得仿佛呵气成冰的人，随便被他瞥一眼就能被冻成冰雕。而他又极致聪明，好像总能读懂你的心思，让你所有的情感仿若夏绿冬白般分明得无所遁形。这样没有温度而危险的男子，最好敬而远之。
　　可是程优，怎么就陷进去了呢。
　　我以为我们是足够好的朋友，却原来也不是无话不谈。她有她的秘密，我也有我的。然后我们每天都笑脸相迎，背后却独自抹泪。原来我们互相分享的，只有彼此的喜悦，而没有忧伤。
　　我不愿告诉她我所向往的那个幸福的海市蜃楼，她不愿告诉我她正苦苦挣扎的爱情沼泽。哦不，其实她有提起过的，问我苏可是不是有男朋友，那人是不是乔子诺。是我太迟钝了，竟没有察觉八卦背后的实际意义。
　　想得头都痛。
　　我起身回船舱拿水喝，见彭浩坐在窗前望着海面低飞的白鸥发呆。他察觉到我，对着我点点头，我对他苦笑了一下。
　　“嘿，干嘛一副发愁的样子。”彭浩突然张开大手拍了我的背一下，我被他震得五脏六腑好像都乱了位置。“失恋的人又不是你，干嘛像吃了大便一样苦着脸？”
　　真是，滥用比喻到这种程度。
　　“我只是仍然不敢相信。”我趴在栏杆上，无奈地耸耸肩膀。
　　“嗯，我以前想，等到毕业那天，我就一把拉住她的手说：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彭浩的女人了。”彭浩脸上有着淡淡的忧伤，可是瞬间又变成了自嘲的神情：“原来没有那一天了，我到时只能看着她的背影说再见了。”
　　我想说安慰的话，可是那真不是我擅长做的事。所以我只能保持沉默，静静地听他倾诉。
　　“原来等待其实是一件很傻的事，谁*说过‘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会永远等着你’这样的话，嗬……我就是这样一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