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缭乱君心 (醉月吟风)


一想到王爷的出众人才与超凡睿智,他就觉得自己能跟在王爷身边又颇受重用简直是天大的造化。几年前他不过是个任人驱使的小奴才,而今每每立于人前都觉得脸上分外有光彩,有不少身居高位的人亦是对他敬重几分呢,若王爷将来成了……自己岂不就是今日皇上身边最为倚重的大总管“五六七”?五六七……福禄寿喜,可都是升官发财的名字啊!
想到得意处,不禁笑出了声。
“嘿嘿……”
然后便见王爷那颠倒众生的狐狸眼斜了过来,虽是似笑非笑,可是那指间玉笛转得欢乐,心里便知王爷已是有了打算。
王爷就是王爷,自己不过是得了个消息便喜形于色,王爷却是沉着镇定,抽丝剥茧的条分缕析,这其中的深思熟虑岂是他这个小人物所能揣度的?
“过来!”派'派后花'园;整'理
他急忙美滋滋的颠了到案边,乖乖的将耳朵递过去……
圆脸上笑嘻嘻的表情渐渐转为疑虑,却不敢有所质疑,忙领命而去。
宇文玄逸看着那被雨洗过的蔚蓝于剔梅描金的门屏缝隙间一闪,心下一动,不禁移步窗边,推开大扇的花格长窗。
一股清香携着雨后的潮湿扑面而来。
他深深的吸了口清新的空气,抬头仰望。
眼前虽只是被枝繁叶茂的树木勾勒的一方天空,却更显清澈通透,如蔚蓝水晶。而那道彩虹已渐淡渐失,只在桂树梢头挑着抹浅浅的红,一如她脸上的红晕。
微合了眼,她便真真切切的浮现在眼前,一颦一笑,一嗔一喜,皆是那般生动。
唇边现出笑意,指间玉笛轻叩腰际。
终有一日,这清宁王府不会再这般冷清孤寂;终有一日,云梦斋的窗外将不会只有鸟儿成双结对翩然飞过;终有一日,可以不再于心底勾画她的一丝一毫,而是与她相依相伴,同看日月,共度春秋……
而那一日,不会太远……
门声轻响,飘进一阵淡淡的脂粉香气。
不用回头,便知来的人是之画。
之画是依皇室之礼在他十五岁那年安排的侍寝宫女。
原是合欢宫专职洒扫的小宫女,瑜妃将他交与如妃抚养后,如妃便遣她专门伺候他。
之画长他七岁,自被如妃指派给他后,便一心朴实的对他好。
之画不甚聪明,言辞亦不多,却很善解人意。
当初每每他被宇文玄缇欺负后,都会躲进明瑟殿,闭紧殿门,咽下心底愤怒,一个人苦练本事。
之画总是不言不语的站在一旁,直到他累了,方奉上茶点,替他擦汗,讲一些平日里听来的笑话。哄得他稍稍开心了,便伺候他洗漱。
他的身上总是有伤,之画便早早备了药膏。因他当年只是个不甚得宠的皇子,所讨的药膏也不精贵,有时涂了好几天亦不见好,伤口流脓溃烂,又痛又痒。
之画总是会细心的帮他处理那些他不屑一顾的脏污,然后上药包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他只以为她做惯了这种事才如此淡然,直到有一天看她捧着那清理过伤口的污浊纱布在哭,方知除了母妃,还有一个人在默默的关心他。
于是每当她担心的看着他时,他都会笑着对她说:“之画,我没事。”
十五岁那年生辰过后,按皇宫规矩要行“成人礼”派x派i小n说d后j花整]园论[理坛
如妃来了心情,点了身边四个得宠的宫女前来侍寝,如此自是为了安插自己的人在他身边,而当时这些人中并没有之画。
十五岁的他已贵为清宁王,于是得体婉转的回绝了如妃的“好意”,却向她要了之画。
之画姿色只算中等,又不够灵活机变。如妃一番嘲讽,言“清宁王的眼光果真与众不同”,却又不能轻易得罪风头日盛的他,于是便将之画给了他。无任何赏赐,临了只送了她一句……“好好‘伺候’王爷”派x派i小n说d后j花整]园论[理坛
当夜,他问过之画是否愿意,之画只言:“奴婢蒙王爷厚爱,愿终生侍奉王爷。奴婢唯有一愿,若王爷将来开衙建府,莫忘了奴婢。”
那一夜,他初尝男女之事,已然被守在帐外的史官记录在册。




125之画知音
之画随即晋升为司设女官,封六品安人。后一年他出宫开衙建府,便带了她去。
其年,之画二十三岁。
亦只是将她安置在府中,名义上是他的女人,他却连姬妾的名分都没有给过她,之画亦从不讨要。
纵观全府,女子众多,个个都想凭一夕之功博个名分,然而与他有过肌肤之亲的却只有之画,所以虽是未定名分,阖府上下亦是对她尊敬有加。之画自入府以来,亦学着帮他打点府内事物,这么多年下来,已锻炼得成熟精干,人也出落得愈发娴雅。
他对之画……他不知是什么感觉,也从未想过是何种感觉。在他眼中,她自是与他人不同,然而要让他生出几分喜欢,却是不能。
他敬重她,因为她是在他那段艰苦岁月中一直陪他走过的人,是没有对他暗行算计一心为他之人,所以他一旦开衙建府便接她出宫,即便她不说,他亦会如此,而她是他唯一带出宫的人。
而之画对他……她从无其他女人一般百般献媚意图承欢,他若给了,她便接受,他若不给,亦别无所求。不过她若是有了心思,便会如现在一般细施粉黛,然后身上便会带着桂花的香气,还会穿上薄如蝉翼的亮色曳地衣裙来到他身边,等他裁夺。
唇角微勾,转了身……
果真,视线中摇进一条娟纱金丝绣花曳地长裙,粉盈盈的百蝶穿花长罗衣,衣襟半敞,若隐若现的玫红暗花抹胸,一抹酥胸在那娇艳衬托下如雪生辉,不能不说是极为惹眼的。
她确实是愈发动人了呢。
他依旧笑着,垂了眸,拿了小耙子为桌上那盆两尺高的金桔松土。
这金桔是他的爱物,松土施肥浇水等事从不假手他人。
“八殿下走了快一个月了,待他回来,这金桔怕是已结了许多小果子了……”
“是啊。玄铮最喜欢这盆金桔,多次向我讨要,可他那脾气,八成没几日就弄死了,不若放在我这,逗得馋嘴的他多来几次……”
在府中,能让他多说几句话的人除了福禄寿喜,便是之画了。福禄寿喜能逗他开心,而之画……与她不必设防,更重要的是她很善解人意,而且好像永远不会为任何事或喜或悲,就仿佛一泓静水般,站在跟前,便能清楚的看到自己的影子。
不能不说,之画是府中最了解他的人。所以,面对她便像面对自己,尽可坦然。
他刚放下小耙子,之画便拿了浸过水的汗巾。
他方欲接过,她却避开,反拾了他的手轻轻擦拭。
今日倒很与众不同呢。
他眉心微蹙,睇了她一眼。
之画却是神色如常。
唇角一勾:“今日怎么有空到书房来了?芮巧没给你找麻烦?”
芮巧是府中新进的婢女,厨艺高超,却经常毛手毛脚,弄坏了不少东西,之画为此没少头痛。
“之画只是见今日阴雨,想看看王爷的旧伤有没有发作?”
待他坐在椅上,她便轻捏他的肩,轻敲他的后背的力道恰到好处。
之画与府中其他女子不同,他便免了她“奴婢”的自称,而又没有给她任何名分,于是她便只称呼自己的名字。
他的伤大多是早年与襄王“切磋”功夫所致,因医治不及时,药膏又无甚效用,经常发脓溃烂,后来即便是好了,也留了深深浅浅的疤,每逢阴雨天便痛痒难当,需人拿捏按摩方能略略缓解痛楚。
他笑:“你忘了,那伤自用了冰雪优昙后便再也没有发作过……”
那游移在背上的手一停……
“之画倒真的忘了。已是一年多了,王爷是不是也……忘了什么?”
他笑容一滞。
他知道她想说什么,从她“恰到好处”的游移在颈背上的手,从她轻轻洒在他耳边的气息他便知道了。
的确,他与她已经一年没有亲近过了。
他并非色中恶鬼,除了“成人礼”,他与她亦是很少亲近,却从未像这般隔了一年之久。
这期间,她也如今天这般屡有暗示,却从未如此直白。而他虽然每次面对她的心意,虽然亦明她的苦楚,亦是故作无知。而今日,却是避无可避了。
他望向窗外。
夕阳的斜晖铺洒了那一方蔚蓝,仿若金纱笼烟,又携来淡紫玫红的云霞,将这一方天空点缀得分为迷人。
不禁就想到那个人……她在做什么?是不是也如他一般眺望这空中美景?还是如他思念她一般在思念某个人?即便如此,亦是丝毫不觉得懊恼,只是后悔就那么轻易的让她离了知语亭,否则或许可以与她一同登上望仙山,共赏红日西沉,流岚漫天……
“王爷是要娶王妃了吗?”
耳边传来轻声询问。
纵然是再怎样不够精明的女人,在某一方面往往都是格外敏感。
“是啊。”他唇角微勾,看着那渐渐变作青紫的云霞于窗外移动。
她眼底一黯,却是笑了:“之画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深深俯下身去:“之画恭喜王爷……”
她果真是最了解自己的人。
他扶她起身,但见那眸中一片诚挚,也有着一抹凄凉,叹了口气:“之画,若是你厌倦了府中的繁杂,我可以……”
“王爷说什么呢?”她的语气是难以言喻的快乐:“之画喜欢留在府中,之画还要看王爷大婚,还要伺候王爷和王妃。王爷等了这么多年,终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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