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娥屁股一扭,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转身回屋泡茶去了。
女儿出嫁了三天,黄氏就想了三天,别看母女俩在一起不对盘,三天赌气两天吵架,南风从小到大,就是一天也没离开娘。突然女儿不在身边,有事张口就是南风,没事念着也是南风。黄氏就跟掉了魂一样,搞的谢长生都笑话她。
黄氏不以为然,月娥是嫁到隔壁,想看就能看到,南风嫁的远了点,想看也不那么容易。周氏那人不是个好相与的,两个嫂子毕竟又站稳了脚跟,南风是个倔丫头,怕她吃亏,更怕她吃亏不说。
大柳树处转来两个人,黄氏瞧见了正是两人,新姑爷器宇轩昂,提着一串礼品,南风走在后头,手里抱着孩子。
哪来的孩子啊,黄氏觉得眼熟,待他们走的近些,她又看不清楚了,唉,老花眼越来越严重了。
“小宝,姐姐姐夫来了,记得要喊人。”黄氏又给在门口啃栗子的小儿子念叨了一遍。
小宝正和香喷喷的栗子奋战呢,这是黄氏买的核栗,只有过年才吃的上,为了招待他们,特意先拿了出来。
“娘,你早上说了好多次了。”小宝居然翻了个白眼。
人小鬼大的模样落在南风眼里顿觉好笑,几天不见,屋还那个屋,人还是那个人,终究有些不同了。她对迎来娘打了个招呼,肖融安喊了声岳母。
黄氏喜笑颜开,要小宝喊姐姐姐夫,又把南风怀里的大宝要扯下来。原来南风那日出嫁,大宝在家里哭个不停,他是南风带大的,这个家里最亲的就是姐姐,心心念念想着姐姐,趁着黄氏不注意,一把飞奔过去要南风抱。
三岁多的大宝是个肉团团,加上一身棉衣成球状,加上有四十斤重,南风才九十斤,抱着都有些吃力。肖融安想接过去,他都不肯的,更搞笑的是,他口齿伶俐道:“哥哥坏,怀哥哥,不给哥哥吃糖。”
要知道平时大宝除了最爱谢长生,第二喜欢黏肖融安,黄氏说姐姐嫁给安哥哥,以后都不会回家了,他不懂嫁人,只觉得是哥哥不让他见姐姐了。
“娘,没事,我抱着吧,以后也不能天天抱了。”南风在心里最挂念还是大宝,两人几天不见,亲热的什么似的,都把后头的肖融安忘的一干二净。
谢长生和肖融安两人一壶酒,几样小菜侃侃而谈,南风被黄氏拉到房里说话,大宝一刻不肯离开姐姐,巴巴搂住姐姐的脖子不放手。
“囡囡,你怎么瘦了,是不是姑爷对你好,你婆婆刁难不是。”黄氏问完,有意往女儿身上打量。
“娘,”南风挨着黄氏坐着,轻轻靠在她肩上,笑道:“他对我很好,公公婆婆也没有刁难,嫂子小姑人也很好。”
挽起衣袖露出金灿灿的镯子道,“这是敬茶的时候婆婆给的,东西是好东西,就是沉的手疼。”
黄氏眼前一亮,眯眼摸了摸金镯子,叹了一口气,“你啊,我还不知道,嫁了人和做女儿不一样,姑爷是个有出息的,你以后也跟跟着享福。有福就要会享,别太省着自己,该吃的就吃,该穿的就穿,走出去也是姑爷的脸面。你婆婆给的镯子有些年头了,瞧着分量也足,你好生戴着。尤其是年节时分,亲戚走动多,给别人看到了,也会夸你婆婆会做人,实在嫌手累,晚上再脱。”
南风恍然大悟,姜还老的辣,自己哪里想到这一层。
“你有没有身子,有了可注意点,姑爷是大夫,正好给你调养。”
“”这场成亲第三天呢,哪里能有。
☆、32 三朝回门
孩子自然是没有,她总不能说闺女我还是个处吧。对于洞房花烛夜肖融安的举动,南风默默想了很久,要么不会入其门,进错了地方。这种情况还是能接受的,第一证明他不是讨厌自己,第二说明他还是个处。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他不行,蹭几下就出来了,要不要建议他去看大夫,问题是他就是大夫啊,老天爷啊,蹭几下就没了,该不会生不出孩子吧。
如果肖融安知道自家娘子是这么个想法,估计要跳河了。
“南风,南风,发什么呆呢。”黄氏看着闺女一脸通红的发愣,感情不是回忆那啥那啥了吧,她也年轻过,也知道少年郎少不住诱惑,新婚燕尔的,别把身子折腾坏了,老脸往哪搁啊。
“啊,”南风回神过来,屋外床单和心里一样飞舞凌乱,“怎么外头挂了怎么多被子衣物啊,大宝又尿床了。”
说到这个事,黄氏的眼光似刀,嗖嗖嗖往大宝身上砍,以前南风在,偶尔在床上划个圈,这两天发大水一样。
“大宝也不是个省心,都把床当夜壶用,这水都结冰了,洗的手钻心疼。”她伸手出来看,大拇指和食指之间裂了口子,和夏天田里缺水开口子一般。
南风抱起大宝,做在大腿上,认真教他,“大宝,尿尿要喊人,不准尿在床上,以后再尿床上就不让你吃饭了。”
大宝听得懂话,粗声粗气道,“夜里出来冷,在床上尿不冷。”
黄氏和南风一对眼,心里又是好笑又好气,这么点大,还知道冷了,“喊月姐姐给穿衣就不冷了。”
“我喊了,”大宝愤愤不平,“喊不醒。”
难怪了,冬日起夜冷,大宝夜里要尿尿,南风都是用小披风把他裹好,送去尿尿,月娥喊不动,他怕黑怕冷,索性在被窝里头解决了。
黄氏无奈表示,“你看成人精了,我十遍八遍问他为啥尿床,就是小屁股对人,对你一五一十说了。”
南风哈哈大笑,撅了把大宝厚实的脸蛋,肉感十足,心道还不是你们宠着他,要是说狠一点,大宝铁定不会尿床。
“你带大宝去玩吧,我还准备了很多菜,今个又是腊八,好好吃一顿。”黄氏哼着小曲就要起身,盘算着家里办喜事还剩下不少好菜,都留着等回门。
南风笑道:“娘,我去打个下手吧,切个菜也好,您看您的手成这个样子了。”
黄氏满脸不高兴,“刚才说你就忘了,要惜福,现在回来是做客,来的也有次数,哪有客人帮主人做饭的,去去去,别碍眼。”
再三要求还是得不到同意,南风想着原来娘已经把女儿当嫁出去了,自己的心也该慢慢收回去。
牵着大宝前前后后院子逛了一遍,和走时一个样,也不一样了,踮起脚尖往墙头望了望,正巧撞见薛广集往这头看,两人一对眼,双双闹了大红脸,南风是尴尬,薛广集是羞愧。
她转身欲走,不想身后追来问话,“你没事吧。”一样的语调,一样的话,当日听了是感动,现在听了是别扭。明婶是自己的刺绣师傅,成亲当日也有随礼来喝酒,终究是因为薛广集,师徒缘分且断了。
这句简单的话,却能表达很多意思,南风不觉好笑,若说和薛广集定亲之时还有诸多幻想,月娥一出现,全都化为泡影。世上的两个人要在一起,不仅要有情还得有缘,他的情在月娥那里,缘也在月娥那里,这样一句不痛不痒的关心,何苦来哉。难不成还期待自己在他面前哭诉成亲的不幸。
南风捏紧了手里肉爪子,心潮起伏难定,头也不回的走了,耳畔的风扬起乱发。
如果没有薛广集多此一句问候,他在她心里永远是弯白月光,皎洁高亮,也许有时候认清一个人只需要一句话,有时候说服自己承认事实也是一瞬间。
南风抱着手臂从院子里转回来,听见谢长生在高谈阔论,肖融安时不时点头附和,心里突然觉得很安定,他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
“南风,和我说说话嘛,姐妹两好久没说话了。”月娥喜滋滋拉着南风坐在垫了绣菊花的垫子椅子上。
所谓说话,就是月娥说,南风听,南风从小对月娥怨念不满,恨她讨厌她,心里还是留着位置的。当他对谢长生说是替南风和薛广集传话,有些事就再也回不去了。
碍着亲戚情分,南风坐上了月娥最爱的菊花垫椅子,长长指甲划了栗子的焦黄的壳,掏出粉甜栗子肉丢进大宝嘴里。
“你成亲了,我好挂念啊,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尤其大宝这家伙,天天晚上尿尿,臭死了。”月娥抱怨了一通,趁着南风低头剥栗子,飞快从碟子里抓了一把塞在衣兜里。
南风眼角瞄到她的举动,眼里闪过不屑,这么大人还和弟弟抢东西吃,真真是不要脸。
“哎呀呀,成亲好不好,姨妈家住在镇上的大院子里,地上铺都是青石板,可不像家里一垛一汪土,你刚去不习惯吧。姨妈和善,两个表嫂娘家都是镇上的,就是一个乡下来的”这段话,也就开头那句中听,后头嫌弃的不行。
南风手一偏,险些伤到了指甲,“既然如此担心,姐姐怎么不嫁过去呢,难不成是后悔了,抑或妹妹私心猜一猜,见不得妹妹过好日子。”
她被噎了,栗子卡在喉咙眼不上不下,鼓了口茶才咽下去,被栗子憋出眼泪,“姐姐是担心你,好心当做驴肝肺。”
“姐姐还是担心自己比较好,小妹过的很好。”
半响无语,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南风不想再坐着受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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