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人儿才是最爱,大宝忙不迭点头,攀着姐姐的手臂抢了糖人就往嘴里塞,把小嘴撑起了小包子。
这才多大的人儿啊,鬼精灵的很,桃妹记得隔壁的一岁多的小胖还在娘怀里吸奶呢。一股脑从兜里拿出点心包子放在南风的篮子里,南风转身一看,箩筐消失在转角处。
这点子情份她都记得,南风极是亲近,两辈子加起来,才得个真正的好姐妹,柳青面善内奸,惯会唬人。葛细细算是说的上话,交心却难。
家里乱成一团,正翻着角落找大宝呢,黄氏看着女儿牵着儿子回来了,心里一腔怒火化为蒲扇掌就要过来,大宝是无齿小儿尚不知事,南风的年纪都能嫁人了。
“娘,大宝乖着呢,您别气,小心肚子里弟弟。”南风笑咪咪道。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黄氏也是一时急怕了,并不是真要打女儿。手扬在半空中,讪讪缩回去,被人叫回来的谢长生见状把她按回去,口里道:“回来了就好了,南风说的对,你紧着肚里的崽。”
月娥鬓发凌乱顶着蜘蛛残网愤恨看着院里的人,南风赶集半天没回来,她实在嫌大宝难管,把门关着,偷偷溜了出去,回来一看,哪里还有人。谢长生劈头盖脸把她骂了一顿,让人好没脸,一家人又从床下屋角到处找,只想着孩子腿短走不了多远。她在汗流浃背受苦受难,小祖宗被南风死丫头抱回来了。
谢长生虽宠月娥,敌不过中年得子,他把儿子抱在怀里,心肝宝贝肉唤个不停,捏着小雀雀,心满意足道:“南风别站在门口了,赶紧回来吃饭。”
院门大敞,堂屋里饭菜没动过,冷冰冰的摆在桌上,为了找大宝,也顾不上吃。
在谢长生的催促声中,月娥鼓着一肚子火下灶房,热了饭菜。
饭后,黄氏神秘兮兮表示有话要同女儿说,彼时南风正把清水楼的点心寻着地放儿。抬头见黄氏的肚子大如扣锅,满脸希夷。她是后悔要打女儿了吧,饭桌上破天荒给自己夹菜。
南风突然有点受宠若惊。
☆、亲事初定
“囡囡,娘不是想打你,大宝不懂事,娘心里急,你别放在心上。”难的黄氏说软话,此番真是急怕了。
南风没吱声,扶着黄氏在铺旧布垫子的椅上坐了,长火钳往那火盆灰里搅了搅,露出几块火红的炭,空气中飘起烟尘味。今年天气算的上好了 ,上月落了一场鹅毛大雪,这个月焰焰晴好,就是屋子里有些干冷。因怕黄氏着凉,又从篓里捡了两块炭投了。心里寻思待娘生产,屋里里定要熏热,月子里也不能少了炭,农家的炭都是柴火烧完捂在坛子里,并不想大户人家买者好炭用。要不去隔壁借两篓来。可见南风是个细心,她都把娘生产前前后后的事料理好了,便是寻常人家的婆婆也没这份心。
黄氏说了好话,自觉面子又回来了,歉疚之心矮了去。摆着一副教训人的模样道:“囡囡,不是娘说你,过年也十五了,家里不好的,嫁了都抱孩子了。娘瞧着你还是小儿心性,不打扮也不收拾,学学月娥,多在自己身上用心思。”
南风素来做事勤快,兼又想的周到,黄氏寻不得半点错处,只是她训人习惯了,总觉得闺女是别家的好,少不得每天唠叨着。南风知道是娘是这性子,倒也不计较,只有一条,有不满怨愤在家里说说就好,别动不动就拿外人给人闲嘴,最后败坏了名声。
说到服饰打扮,月娥喜穿红着翠,簪花贴钿,明艳动人,南风穿的素雅,端是清丽。黄氏是苦过来的,最喜大红大紫显的喜气。南风穿的素,也是因为她的衣衫不多,黄氏穿的旧衣,月娥不要的破裳,年节时买的几匹料子,被修修改改,绣花着草,倒也别致。
“娘,衣衫够穿就是了,再者每天做活,脏了好料子。”南风劝道。
黄氏想着还有一月过年了,两个孩子出落的如花似玉,索性买了两匹好料子,紧着闺女穿。大抵天底下的娘都有打扮女儿的爱好。
瞟了一眼南风身上臃肿冬衣,悄声道:“你来月事了么,月娥去年就来了。”
十四岁的少女还在窜个头,胸口的小包子有涨大的迹象,月事还没影。
南风只做娇羞状,不语。
这就是没来了,黄氏心里有了数,笑道:“你大约是来的迟些,不妨事。前头跟的说明婶子家的老三,明婶子跟我说是极为中意你的。”
话题急转而下,转到亲事上来,她脑子一空,只见黄氏的嘴一张一合,却听不清说什么。
嫁给薛广集,这件事居然成了,这不是在做梦吧。
“娘,”她舔了舔干涩的嘴皮,声音里有不易让人察觉的颤抖,“娘,你没听岔吧,明婶子同意了,我只是一个爹都没有的人,哪有这般好福气。”
黄氏美滋滋拍了女儿一下,激动道:“福气,福气,你知道什么是福气,娘活了大半辈子,这才真正觉得是福气。薛家现在是明婶子做主,婚姻之事历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薛三郎就是中了状元也得听老子娘的。你懂什么,听娘的安排就是。”
“娘,声音小点,还是没影儿的事呢。”毕竟是媒婆没上门,哪能大声嚷嚷呢。黄氏一激动就大嗓门,多少年改不了。
“娘知道分寸,这事就自家人知道,不说就是了。”黄氏想着柳二家的没福气,瞧,先头还看不起南风,敢情是秀才娘子的命。
南风心里头甜蜜,下午脸上都漾着笑。
都说少女怀春不假,南风也是憧憬过嫁人,嫁个老实的庄稼汉,他吃苦耐劳,自己勤俭持家,伺候公婆,生儿育女,这便是女人的一生。做人婢女,吃穿都不错,看人脸色过活,男人不过把人当个玩物。嫁人做妻,地位自是不同。
与薛广集有一面之缘,他看起来美的不似凡人,在明婶口里,是又会读书又孝顺顶顶好儿子,后年考中秀才,能嫁给他,真像娘说的,修了几辈子的福气。若是做了秀才娘子,就不要像现在在土里刨食了,好衣衫也不能穿。
南风悠悠,美梦成酣。
梦里也是明月夜,稀星天,院门秋桂飘香。薛广集穿着月白衫子,手握书卷,朗朗念叨:南风知我心,吹梦到西周。她抱着儿子看着自家相公,说不出的满足。
这个梦极美极甜,是笑醒的,空寂的夜里,传来似怨似慕的呜咽声,南风抱着被子,脸上雪白,小心翼翼的探着里间的枕头,只摸到几根头发丝。
月娥呢,南风吓了一跳,床上根本没人!她喉咙发紧,心突突狂跳,血全往脑门冲,不敢动弹,也不敢出声。
抖抖索索等了好一会儿,哭声渐渐没了,门口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咚咚咚,踏在南风的心口,出气也不敢。
窗外月光如水,只见头发胡乱盖了半边脸,戚容泪目,怀里抱着黑乎乎的物事,不是月娥是谁!
大半夜的不睡觉乱哭,真的是会吓死人。南风不冷不热说着:“大半夜不睡觉做什么呢,小心得了风寒。”说罢用被子把自个卷成了画卷儿。
月娥尖声道:“贱货,滚下来,不准睡我的床。”
南风最讨厌人说贱了,这下也跟猫踩了尾巴似的,翻身起来,骂道:“疯婆子,大半夜的被鬼俯身了吧,你不睡我还要睡,冻死你活该。”
黑暗中月娥双眼灼灼,恨不得烧了,她极为轻蔑道:“不要脸的贱人,大的不要脸,小的也不要。”
骂人吵架,骂道家中长辈就不应该了,南风平生最恨人骂贱,也最恨人骂人父母。谢月娥显然犯了忌讳,南风平时总是让着她,现下泥菩萨也有三分脾气。
赤脚“咚咚”踩在泥巴地上,把月娥拧上床,蒙上被子,隔棉花厚被狠狠揍了两拳!下手是重了些,冬天的厚被如鉄块,消去了大半力道。
待消了气,南风后怕起来,怕她去告状,不情不愿掀开被子一看,蜷成一团泪如雨下。
真是又可怜又可恨!
南风不想同她折腾,自己捂被子睡了,不想后背遭了打,硬邦邦的木头砸的生疼。挥开继续作恶的手,压着她道:“你到底发哪门子疯!”
这声是吼出来的,惊醒了厨房偷油的耗子,好在夜半睡的沉,无人察觉。
“牛南风,你不要脸,勾引汉子。”月娥恨恨道。
南风一惊!这罪名可大了,二惊,看清那个打人东西是牌位,娘咧,居然是谢周氏的牌位。是不是被什么鬼东西沾身了,行事如此诡异。
“少往我身上泼脏水,你一个黄花闺女说什么偷汉子。该不是鬼上身吧。”南风有心激一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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