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有些狐疑萧馥郁为什么要说这个,大概每个人都有过躁动的一段日子,那时失去了母亲,对这个温柔美丽的姐姐有种说不出的依赖,总恨不得每天都看一眼才好。
他还记得那时的情景,本来是吓唬她玩的,不小心看到的场景却让他毕生难忘,而事后的感觉,更让他觉得自己很脏。
只是那毕竟是成长中男孩子必然经历的事情,长大了想通了也就好了,可是现在一提起来……
“绥远,你很喜欢姐姐的,对不对?”
对,她是他第一个喜欢的女人,可是那不是爱情。他坚持了一会儿,就慢慢地跌坐回原来的椅子上。
萧馥郁伸出了一只手,在他英武的脸庞上慢慢地摸索着,指尖在他嘴角处的伤疤上流连。
像,真像,她的心像被撕成了两半,可是为什么一个个都要离开她。
她忽然间冷笑出声,想走可以,但总要付出一点代价,他们夏家欠她的太多,区区一个皇位算得了什么。
况且,她根本不想要这个东西。
御花园清冷的夜色中,安续的面孔隐在其中,恭谨地俯着身。
“你的药还不错,他竟然真的没有发觉。”萧馥郁笑了笑,“谢了。”
“臣不敢。”安续上前看了看夏绥远的面色,“只要陛下不会后悔才好。”
萧馥郁苦笑,她早就忘记了后悔的滋味,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的决定下得太晚。
“去准备吧。”她接过安续递来的药丸,小小的一颗在月光下发出珠贝的光泽。若是有些事情注定了要后悔,但还是非做不可,那眼前这个明显就算是一件。
她也只是孤独得太久罢了。
那抹若有若无的香始终萦绕在四周,夏绥远恍惚间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似乎静研在旁边,又似乎不是,很累很累却舒坦。
等他睁开眼睛,头疼得很厉害,勉强撑着坐起来,只觉得酒还没醒,头脑依然是晕沉沉的。
身上的锦被随着他的动作滑了下去,夏缓远打了个哈欠,随便往床里一扫,瞬间整个人如遭雷击,几乎石化在当场。
萧馥郁抱着膝坐在床里侧,正微笑着瞧着他:“醒了?”
她身上搭了一件薄薄的内衫,而他几乎浑身赤裸,夏绥远抿唇一言不发下了地,随手抄起被扔到一侧榻上的衣服就开始穿了起来。
他的手有些抖,几乎被巨大的愤怒冲昏了头脑,穿好了衣服方才回头正视她,咬牙问道:“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需要一个孩子,而你不肯给,那我就只好自己拿。” 萧馥郁给的答案很简单。
夏绥远猛地抬手,一掌就要向着她的头顶劈下去,然而瞧见她憔悴苍白的脸,却无论如何下不去手。
萧馥郁不闪不避,仍然是抱着膝待在那里。
夏绥远忽然觉得自己很没用,他也不明白事情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他冷笑着抽回了手,甩下了一句话:“陛下好自为之。”说完,疾步奔出了这间让人窒息的屋子。
萧馥郁瞧着他近乎绝望的背影,微微垂了垂眼。
他走与不走,已经再没有那么重要了,她无声地摸了摸肚子,眼里透出一丝决然,自己的选择没有错,即使众叛亲离也没有错,因为总归有一个人,再也不会离开她了。
夏缓远回到了府里时,天已经大亮。
若姑见他面色不佳地下马进来,只当是喝多了酒不舒服,于是上前问道:“小爷,要不要歇一歇?”
夏绥远侧目瞥了她一眼,若姑忽然发现他的眼神不对劲,如同鹰隼锐利,随时能将人撕开一般。
她搞不清楚状况也就不敢再贸然开口,只能傻站在原地。直到夏绥远低声地吩咐她:“帮我换套衣服。”
当务之急,是不能让静研察觉出端倪。
下午他洗了一个澡,换了三次衣服,总算觉得无事了。
然而晚上回去睡觉的时候,静研帮他把脱下的外套搭在屏风上时,手忽然顿了一下。
他察觉到这点动作,挤出了一丝无所谓的笑意问:“怎么?”
“没什么。”静研没抬头看他,将那衣服搭好了转身问他,“你昨天在宫里睡的?”
“嗯。”夏绥远应了一声,他总觉得不太对劲。
“没睡好吧,眼圈这么重。”静研笑了笑,整个人窝进他怀里,“宝宝昨天又踢我了,你说,是男孩还是女孩?怎么这么淘气。”
夏绥远松了一口气,看她这情形似乎是真的没事儿,于是伸手覆住她的肚子道:“没准儿又是个小子。”
“嗯,哎呀,你不说还好,怎么你一说他又开始乱动。”静研小小地抱怨了两句,将头靠在他肩膀上。
夏绥远刚要开口回她,一低头却发觉她己经靠在他身上,发出了轻轻的呼吸声。
他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脸,兀自道:“看来怕是等不及这个孩子出生了。”
第二日静研唤了若姑过来,开门见山:“若姐姐,我想进宫去一趟。”
若姑想了想问她:“和小爷说一声吧,你现在可是宝贝。”
静研笑了笑,“没事儿,我们都要走勒,总要和陛下道别,正好今天他出去交接事务,我一个人先去就好。”
她入了宫,直接去中正殿见萧馥郁。
“我知道你会来。”萧馥郁笑着,脸上带着一丝了然,女人的直觉有时果然是可怕的。
“姐姐料事如神,我自然比不上。”
“你是来兴师问罪的?”
“不。”静研深吸了一口气,“我是来尚姐姐辞行的。当春您照顾我很久,我很感激。还有就是和姐姐您做一笔交易。”
“什么交易?”萧馥郁似乎很感兴趣。
“别再做让他不开心的事,放过我们两个人。”静研说得直白,她想萧馥郁应该比她还要明白。
“我凭什么答应你。”
“我会当一切都没发生过,而姐姐您还不至于完全失去这个对你忠心耿耿的弟弟。”静研笑,如果萧馥郁要作什么改变朝纲的举动,那么必然还要用到夏绥远,“陛下您想想,我什么都不知道,进宫和您辞行,万一在中正殿,不小心发生了一点小小的意外,那么……”
“你倒是会做人,我答应你。”萧馥郁取了桌上的茶饮了一口,“我不贪心。”
“我懂,可是姐姐也该明白,有些人是不可以失去的。”静研垂头瞧着地上斑驳的树影,“不管是谁,都不能使我离开他。”
他们说好了的,再也不会分开。
静谧的御书房内,桌上的茶已经凉了,萧馥郁没有叫人续上,李岩上前,低声询问着:“陛下,要不要……”
萧馥郁忽然笑了,她转头看着自己忠心耿耿的内侍:“谁和我说这姑娘笨的?她可聪明着呢。”
她明明嗅出了他身上不同于己的香,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可她忍了,在夏绥远面前不吵不闹。
多聪明的做法,她已经分得清谁才是自己应该去帮的人,而不再是一味地任性。原本的那个小女孩,终究是长大了。
静研坐在马车内,听着车轮碾动宫道吱吱的响动,她闭上了眼睛,忽然觉得很累,想要好好睡一觉。
车子骤然停了下来,静研没有睁开眼,她只是嘟着嘴,不怎么高兴地推拒那个拥着她的怀抱:“别闹了,累了。”
夏绥远看着她娇俏的脸,似乎没有什么事情,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一半。
“你今天怎么来得这么快?”静研浅浅地打了个哈欠。
夏绥远没有回答她,只是握紧了她的手,“明天我就带你回西北去。”
嗯?静研一愣:“好快。”
夏绥远笑了笑,夜长梦多,这个地方实在不能久留,况且他总要给她一个安安稳稳的生活才是。
然而第二天的行程,显然算不上是十分顺利的。
夏绥远紧盯着车厢里骤然冒出的某人,心情十分不爽。
尤其是当他看到静研和那人有说有笑,自己儿子也和那人的儿子在车厢一边玩得不亦乐呼,完全将他晾在一边时,简直就要暴躁了。
“那个,如花啊,本王能不能质疑一下,你怎么会在这儿?”
“和你们一起去西北啊,我忽然发现我还是舍不得静儿的。”李如花说得轻描淡写,一脸豁达。
胡说!夏绥远有一种想把她扔下去的冲动,“你确定不是和二娘又吵架勒?”
这两个人几乎是三天一大吵,刚开始李如花只是往自己娘家跑,后来习惯性地乱窜到他们家去,只要她一去他家,第二天朝堂上二娘看他的眼神保证不对劲,惹得两家都跟着鸡飞狗跳。
“吵了啊,可这不是主要原因。”如花提起这事儿还有点气愤,扭头对着静研道,“你不知道那个二货和我说什么,他说他是家主,得听他的!听他的我就得送孩子去读书而不是骑马。我呸!他算老几?”
“老二啊。”夏绥远不怎么欢快地接了一句,立刻换来一个华丽丽的白眼。
静研在一旁笑得开心,如花又扯了她的袖子道,“我和你说啊,男人这玩意儿你就不能惯着他,要不是前几天我心软,怕他在刑部大牢整天待着会傻掉,说了两句软话让他回家,你看他这几天这副德行,好像谁没了他不能活似的。所以你可千万不能让他蹬鼻子上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