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儿,别这样……”慕颜皱皱眉,朝我轻轻摇了摇头,复又向宁烈歉然一笑:“倾儿不过是忆及亲族,心有不甘,将军别介意……”
宁烈愣了一愣,目光流转,停在了我的脸上:“方才竟未认出来,你是……颐妃君倾?”
“早已不存在的名号,将军还呼它作甚?”我冷冷开口道:“如今的我只是君倾,只是慕颜的女人。”
宁烈倒也没着恼,只是无奈叹息道:“君倾小姐之心我能理解……如今宁家比之澜家也好不到哪里去,姐姐和熙儿的性命尽皆握在皇上的手上,宁家一族落得这步田地,实也是应了报应啊……”
我冷哼一声再不开腔,眼神朝一旁的襄原瞥去,只见素来淡然的他听得宁若性命有危,面上不由也是泛起了着急之色:“宁若她、她……”
宁烈闻声转过头去,递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姐姐如今尚且安好,她与皇上彼此握有对方的把柄,一时之间皇上也奈何她不得。”
我心中早如明镜般了然,当年换子之事由宁若一手导演,慕辰的身世她自是比谁都清楚,而宁若与襄原的那段孽缘虽是隐秘,但世间并无不透风的墙,慕辰不知从何处知悉了真相,将二人昔年私通之事亦作为要挟宁若的把柄,反将了她一军。
正自思索之时,却听慕颜疑惑出声,我这才想起来,在座诸人之中,唯有他并不知悉宁若与襄原的当年旧情。宁烈和襄原面上均现尴尬之色,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向慕颜说明,我忙朝慕颜摇了摇头,轻声道:“具体的我之后再单独说与你听。”
他见我面色亦是复杂,当即了然个中关节之繁,乖觉地闭口不再发问,示意宁烈继续说下去。
“皇上早在多年之前便开始铺陈自己的势力了,姐姐自诩尚能控制住他,且他初登皇位,对我们宁家尚需倚赖,故对他明里暗里与宁家作对之举并未多作注意。只是不想他的动作要比我和姐姐想象中快了许多,如今的洛家还有背叛我们倒戈的宇文家便是最好的例子。皇上羽翼渐丰,也不知从何处知晓了自己的身世,趁着姐姐如今病重,终于将矛头对准了她,说无论如何都要让宁家痛不欲生,生不如死,好为自己的生身父母报仇……”
“一报还一报本就是天经地义,慕辰此番作为亦是人之常情不是么?”我轻笑一声睨着宁烈:“将军可是如今走投无路了才来寻上我们的?宁家害苦了澜家,更害得慕颜受了这么多年的罪,将军又凭何笃定我们定会相帮?”
宁烈双眉紧蹙,沉重一叹方道:“帮也好,不帮也罢,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姐姐和我为着宁家长盛不衰已然努力了这么多年,姐姐牺牲了她的爱情,我背叛了我的兄弟,我们二人谁的良心不是日夜不得安?但我此次前来更重要的一件事乃是兑现我昔时对故人的一个承诺,就算我无法保全亲族,成全忠义,却也不能辜负她临终时的嘱托……”
“宁烈你……”襄原甫一出口,便即语塞,双眼直视宁烈,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襄沂临终前,特特瞒过了所有人将我召入宫中,她知道姐姐容不下她,自己去便去了,却独独放不下她唯一的儿子。我永远都忘不了她捉着我的手苦苦求我,让我务必要保全慕颜平安的模样……自我认识她以来,她虽知我心意,却从未利用这些求过我什么,谁知她临去了却给我出了这么大一个难题,可我偏偏、偏偏……唉,我又怎生能够拒绝……”
我忽得忆起了苏木那日转述给我的那个黎渊偷听到却也因此丧命的秘密——那时我便已然知晓了宁烈他始终未曾放下襄沂,而如今听他亲口说出,更是确信无疑。夹在爱情与亲族之间的他,这么多年想必也没有多么好过,难为他对襄沂如斯痴心,对慕颜尽力维护,我再多作为难,倒显得我小心眼了。
眼见他一脸怅惘,似是陷入了往昔回忆,眼神也渐渐变得遥远起来。忆及襄沂,仿佛满心的温柔和惆怅尽皆涌出,听他语声缓缓,却流露着谁都听得出的心酸。
“所以在慕辰登基之后,是你力保慕颜不受伤害,那日黎渊撞破你们宁家筹谋已久的秘密之时,你仍在为慕颜说话,而如今战事如火如荼,你也未曾亲上前线,插手半分……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着对洛妃的承诺?”
听得我蓦地开腔发问,宁烈先是一愣,继而缓缓点了点头:“正如小姐所言。”
我一时语塞,那些为难挖苦的话尽皆被我吞回了肚里,抬眼朝慕颜看去,他亦是一脸的惘然。我不知道他对于这些过往是否清楚,可亲耳听得这些,远远比之那些传闻要来得震撼百倍。
“如今皇上倾尽京畿军力,向宇文铎和洛韦下了死命,务必要将你们挡在京畿之外。且为了防止我相救姐姐和熙儿,更是先将她们软禁,又早早撤了我统领御林军一职,仅留了个镇远将军之虚名。我担心他会对她们不利,只得将虎符交出,他便如此轻而易举地将我架空,从设防京师的位置上拉了下来。但皇上千算万算,唯独算错了军心的力量,我与那些兄弟出生入死多年,岂是皇上将虎符收缴便可使军心就此背弃?”宁烈的胸膛因激越而上下起伏,说到激动处更是一拍桌子,腾地站了起来。
襄原拽了拽他的胳膊,他这才稍稍平静了些,复又坐了回去。我的目光从宁烈身上转向慕颜,他眼中慢慢闪起了了然的光,微微一笑朝宁烈拱手道:“将军的来意我已清楚……罗旻办不成的事,便要请将军代劳了。”
“如今洛韦所领之军大半为我的旧部,若我振臂一呼,相信多半人马会倒戈相向。若是洛韦这边得以解决,宇文铎那边便不足为惧,你们的两路军会合,加之倒戈的大部分御林军,何愁击不退宇文铎?”宁烈一扫方才的愁容,变得踌躇满志起来,站起身朝慕颜回了一礼,满面豪情的模样就连我这个局外人也不禁随之激昂:“只是若贤侄得以重夺皇位,我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你能够答允……”
慕颜向来是个惜才爱才之人,对澜苍、无邪、罗旻一众人均是礼贤下士,宁烈长他一辈,又对他如此守礼,我看得出来,他更是想要就此笼络宁烈,不仅是利用其才,亦是回报宁烈对襄沂的一生长情。
他朝宁烈伸手示意其继续讲下去,宁烈垂了头,眉目恭顺续道:“……可否请你莫要伤害我姐姐和女儿?我会带她们远离京畿而去,自此京中再无宁氏一族,宁家也再不会威胁到梦华皇权……”
慕颜点了点头道:“既是如此,慕颜没道理不答允将军。”
“多谢……”宁烈向他重重一揖,将目光转向了我:“君倾小姐,我还有些话想单独说与小姐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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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 旧人新见
宁烈这个看似老实忠厚的人,我却没想到他心中竟结了那么多的疙瘩,藏了那么多的秘密。听毕他所言,往昔困扰在我心间的那些个未解之谜终于浮出了水面——原来君倾落水命在旦夕,我阴错阳差穿越而来,都可说是拜他所赐。
当年北疆战事焦灼,宁烈和澜苍同时被慕辰派往前线,他却为了给宁家铺好后路而将澜苍天绝阵之秘出卖以拉拢炎刹。谁料此事被澜苍察觉,只是苦于没有证据而未及时向慕辰举报。宁若下了旨意要他找个机会除之后快,他却顾念澜苍是故友之子,不忍伤其性命,权衡之下,只得一道奏章以办事不力为由怂恿慕辰将澜苍革职。而那个柔弱的君倾得知之后,心中自是为其兄担忧,是以出面向慕辰求情,二人一言不合,这才有了之后的落水之灾。
他的年纪足以做我的父亲,却拉下了脸面一脸诚恳地向我道歉,那样的恭谨竟让我有些尴尬和不自在起来。只是寻根溯源,我却还要向他言谢,若是没有他那一纸上书,我也没有机会来到梦华,更不会与慕颜相识相爱相知。
回想宁家权势自梦华开国之君开始便已植根,蔓延多年,终于长成参天大树。宁若妄图把持朝政,只手遮天,只可惜养虎为患,碰上了慕辰这个刀斧手,终究逃不过连根拔起的命运。一朝梦碎,唯有寻求靠山,还在澜苍尚未还朝之时,炎刹那边就已经起了内乱,炎麒这一靠山显是不再可靠。他们部署多年,仍是一败涂地,如今投效慕颜,是他们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
宁烈既已倒戈,那过往之事自必该让慕颜知晓,我将宁、襄两家的那些往事尽皆说给他听,话已至此,之前对襄原承诺要保守无邪身世一事也只得一并和盘托出。他将一切听完,却没有我当时的一脸震惊,从头至尾都是一副淡淡的神色。我问他何以不吃惊,他的答案却让我愕然:“世间之情不外乎如此,你、我和慕辰与他们又何其相似?我不过是在别人身上看到了自己的故事,唏嘘是真,惊讶却谈不上了。”
我讶异他看得如此透彻,他却淡然笑着摇头,要我答应他莫要再为难宁烈。我知他除却爱才之外,更是被宁烈这多年痴心打动,他二人确是一样长情,无怪如此惺惺相惜,且宁家已然式微,也轮不上我去讨这个债,如今他们恶人自有恶人磨,我却尚有我自己的大仇亟待去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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