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琬与世无争,慕辰也只待她以礼,莫玟还并未将她放在眼里。而扳倒宁家非朝夕之事,她便把下一个打击目标锁定在琉璃身上。她只道琉璃是我留在宫中的最后威胁,唯恐琉璃一朝诞下皇子,地位得以巩固,或许我便有重回宫中之机,而她则再无翻身之日。无辜如琉璃,在那吃人的皇宫之中犹如无根浮萍,相熟之人一一故去,宫中唯有一个小洛子相熟,却奈何他亦是受人压迫,自身难保,又如何能帮得上她的忙?
好容易熬到七个月,身边却无一个能贴心照料她的婢子,莫玟瞅准时机,便将珠玑被捕、身陷囹圄的消息告诉给她。她玩弄的花招一如往昔,可对于琉璃来说这晴天霹雳无异于一把杀人利刃,她受惊昏晕,提前临盆,若不是长暨的那徒弟小允子正巧前来送些例钱,只怕连琉璃自己的命都保不住了。
孩子未足月便来到人世,身子本就孱弱,慕辰只来看过一眼,眼见又是个女儿,便对她们母女再无任何关注,就连名字都未曾赐下。小允子纵有心帮扶着些,也无法逆了圣意,爱莫能助之下,只得看着孩子因着先天不足而早早故去,夭折之时竟不足半月。
亲女故去,妹妹性命也危在旦夕,琉璃一个孤弱女子,又如何能承受得住这般打击?她之前替慕辰挡过一刀,身子已然落下病根,每逢冬日或变天总会时不时地咳嗽,而经历这一场早产的折磨,更是将她摧残地不成人形。无人悉心照料,月子里的病就一直拖着,日渐消瘦的她心中仍是牵念着珠玑,甚至不顾病体多次跪在紫宸殿前求恳慕辰,却均被人拖了回去。
“太后久病难愈,如今宁家式微,宫中已是莫玟的天下。皇上对她的恩宠比之姐姐和故去的茜妃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莫玟要什么,皇上便赐给她什么,不仅如此,还放纵她在宫中毫无规矩肆无忌惮,几乎所有的宫妃都被她羞辱过……”琉璃轻轻喘着气,靠在我怀中絮叨着:“自我那女儿夭折,皇上便再未关注过我,甚至与莫玟一起对我羞辱折磨……其实这都不算什么,若是能让皇上放过珠玑,要我赔上性命也是肯的。只是皇上为了让姐姐和二皇子难受,又如何肯放过她?任我再如何恳求也是枉然……”
我鼻中一酸,眼泪簌簌滑落,不禁将怀中的她搂得更紧:“都过去了……我知道当初没有坚持带你走是我此生最错的决定,害你受了这么多的苦,是我对不起你……我定会想办法救出珠玑,为你、为她、为你的女儿,还有所有无辜枉死的人报仇!”
“姐姐不用、不用说对不起……”她轻声咳嗽着,话音亦随着渐渐微弱:“若不是心中惦着姐姐、将军和珠玑,我根本撑不到现在……每当痛苦难耐之时,我都告诉自己,姐姐你一定会、会来救……救我……”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已如蚊蝇般细微难辨,我低下头附耳上前,却只听得她时有时无的喘息声:“先别说了,且好生休息,我去唤苏木来再给你瞧瞧……”
我轻轻推开怀中的她,正要将软枕放好,扶她躺下时,她方才紧紧攥着我衣襟的手却蓦地坠落,打在榻沿上发出闷闷的响声。我慌忙抬眼去瞧,她已是双眉紧蹙,脖颈一歪,再没了意识。
☆、第一百三十二章 花谢双姝
施了针服了药,琉璃的状况总算好转了些,一直放心不下的澜苍结束了议事后便即赶了过来,替下累了一夜的我继续照顾她。见他主动前来,我也总算能安心离去,掀开帐帘,却见苏木负着药匣,一脸不安地独自彳亍着。
“怎么了?”我拍了拍他的肩,他猛地回头,眼见是我,面上这才缓了缓,施了一礼道:“我等小姐很久了。”
“等我?是……关于琉璃的病情么?”见我一下猜中,他脸色蓦地肃然,点了点头续道:“在下掂量再三,这话还是只能说与小姐一人知晓。师父教导我医者父母心,虽心怀不忍,可事实为何却无论如何不能瞒下去的……”
我见他神色不对,回想琉璃方才虚弱的模样,心知情况定是不妙,忙深吸一口气,努力定了定心神道:“先生有话直说便是。”
苏木叹了口气,无奈摇头道:“澜苍将军将琉璃姑娘送回大营之时,在下已替她简单做过检查。她的脉象虚浮,时断时续,显是精力枯竭的前兆……在下不知琉璃姑娘曾受过何种伤,但号脉之下已可断言,她之虚症已入经络再难调养,恐怕、恐怕……”
“恐怕什么?”我颤抖着声音问道。
苏木将头垂得更低,声音沉沉答道:“恐怕只有不到一年的生命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回自己帐中的,一路上脑中轰鸣阵阵,已是无力思考了——她如花般的生命是在给慕辰挡刀,为我奔忙,为澜苍和珠玑担忧,被莫玟折磨而早产,为早夭的女儿伤神中凋零的。她不欠任何人,为何那些孽债却都要让她来偿还?
无力掀起帐帘,却见慕颜自桌边站起,满面微笑地向我迎来,朝桌上一碗犹自腾着热气的粥一指道:“回来了?琉璃她怎么样?知你一夜未眠,我特特吩咐人做了些粥送来,用完就早些歇下罢……”
我只是立在原地定定瞧他,抑制不住的悲痛终于奔涌而出,他忙敛起微笑,上前将我拥住安抚:“发生什么事了?”
“琉璃她、她……活不了多久了!”我伏在他胸前呜咽,一言不发的他闻言只是一声叹息,伸手抚着我的背替我顺气,手臂将我搂得更紧,那种自身体中散发出来的温暖让我终于有了片刻的安心。
“好些了么?”见我啜泣渐低,他这才捧起我的脸,拭去眼底乱七八糟的泪痕:“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你一直视她如同亲人,她亦助我们良多。珠玑是她的妹妹,也是我的朋友,无论如何,我都会想法子救她出来,让琉璃心无牵挂地走……”
不知为何,慕颜这番话却让我更加心酸难当——如今救出珠玑,已然是替琉璃实现她生前最后一个愿望了么?那她和澜苍的未竟之缘又该怎么办?让我眼睁睁地看着她回天无力,对我而言又何尝不是一种残忍呢?
慕辰,这就是你报复我的手段么?我还未出师,却已不战而败,谁又能比我更恨我自己……
心下一阵唏嘘,身子不住发软,我推开慕颜想要朝榻边而去,还未站稳脚跟,却已径直瘫倒在他的怀中。脑中紧绷的弦瞬间断成两截,我强撑着的眼皮终于再也支持不住,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这几日主帐之中的气氛一直甚是微妙,众人为着珠玑之事各持一词,众说纷纭莫衷一是,让慕颜的压力越发沉重起来。诸将多数主张牺牲珠玑一条性命而尽早攻下京畿,不愿再将战线一直拉扯到冬天,若是放到以前,面对这样严正的进谏他自是早会采纳,只是他对珠玑一直有愧,如今又背负着我和琉璃对他的恳求,一连三日商榷,他却仍是徘徊不定。
这样迟迟未能作决,军中已开始刮起了一阵浮躁之风,我看在眼里,却亦是无法——如慕颜一般两难的我,又有何立场去说服他们任何一方?
慕颜几日来几乎没有休息过,本就苍白的脸色也越发难看起来。我唯恐他有个万一,他却反过来担心我支持不住,无论如何都不让我再熬夜看顾琉璃了。纵是他不说,我也不敢再在琉璃榻前多耽,珠玑之事悬而未决,我总怕她忽而清醒,拽着我的衣袖不住相问,担心和踌躇交杂之下,唯有拜托澜苍代我多加照顾。
午夜睡得好好,我却打了个激灵,莫名其妙醒了过来。习惯性地伸手朝旁边去探,却不想慕颜已不见了人影,我道他又想背着我熬夜与那些将领议事,担忧之下当即披衣起身,朝犹自亮灯的主帐行去。
还未进得帐中,却已远远听见襄原低沉的嗓音传来:“颜儿,舅舅不明白你还有什么好犹豫?你已有了君倾小姐,何必对那个女子如此挂怀?听无邪所言,那女子当日被吊城门楼上,模样已是奄奄一息,此时多半已经没命了。我们若再不进攻,如此耽搁下去,莫说这天气已然转寒,便是将士们的士气都要凉上半截了……”
“并非舅舅所想那般……”慕颜尴尬开腔道:“我们一定还能想出别的法子,在今冬之前定能攻下京城。”
“不错,”无邪附和的声音蓦地响起:“何况那狗杂种手中还有兰芷的孩子,万一他发起疯来将那孩子也……”
未及无邪语毕,慕颜已是接过话来:“这倒未必,我自小与慕辰一同长大,他心中所想我总还能猜上几分。那日所言多半都是威胁,他手中已有珠玑,倒还不至于牵连到孩子身上……”
我自帐帘缝中偷偷瞄去,他们几人兀自谈论地火热,我虽担心慕颜身体,现下倒也不便再多作打扰。正想转身回去时,却见着一个人影匆匆朝主帐方向奔来,看模样似是慕颜身边经常跟着的侍卫。
“是小姐啊,”那侍卫行至帐外,眼见是我,连忙行了一礼,却是上气不接下气:“二皇子可在帐中?属下有要事向其禀报。”
我见他面色惶然,手中犹自捏着一封书函,心知定是京畿那边出了事,忙开口相询:“二皇子现下正在议事,你手上所执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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