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抗争!”不知谁起了个头,此起彼伏的呐喊声浪潮般地传来,“战斗!抗争!战斗!抗争!……”
辛举手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下面的人居然非常配合地刹住了车,鸦雀无声,辛沙哑的嗓音艰难再起,“现在,每个人都回去睡觉,把精神养足,明天,都给我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来准备迎战!”
“是!”一声响应后,人群像海水退潮一样,迅速地撤去,缩进了各自的帐篷,随即熄灯灭火。
凛凛的寒风下,辛弯腰抱起管忠,将他带进帐篷里,动作小心地放在榻上,不忍再去看那张斑驳沧桑的脸孔,他万分无助,他无法接受管忠的死亡,也无法将消息传递给管霄,管霄此刻说不定还在黑牙高原上与蕃岩人倾力厮战,而他的父亲则在与他遥遥不相望的地方被他的敌人害死了。
辛无力地倒在了几案旁的坐垫上,闭上眼,仰躺在管忠和朱亚之间,脑海中怎也排不开地回念起管忠的音容笑貌,记起幼时他骄傲地讲述兵临池下,横戈跃马;丰富地想象仇心腹藏,恩怨刀剑;多情地诉说风月琴笙,儿女情长;落寞地浅谈忠义之言,自欺欺人;期待地描绘归田卸甲,安享晚年。他是一个开朗的将军,是一个严格的老师,更是一个慈祥的父亲。老人家一直都盼着管霄能尽快结婚生子,传宗接代,一有空闲的时光,他便在幻想孙儿的模样,在柔和神圣的光芒下,白嫩肥软的小小身躯,颠颠地跑向他。可他的这个朴实的愿望竟到死也没有达成,可悲至极。
辛的眼眶里又酝出泪来,管忠的心愿他会继承过来,他会帮管霄物色中意的对象,会让他拥有美满的家庭。
这一夜,辛在两具曾经那么熟悉的尸体间,一刻也没睡安稳,不是害怕死人,是蕃岩人给他的刺激让他无法安宁。
“管忠、朱亚殁。蕃岩军将来。”
第二日,辛招来了江通,询问他昨夜的情况。
“是哨兵发现的,远远地看到有两个黑影,来时两人都乘马,管将军坐着还清醒,朱节驻史已然昏过去了,将军一看到我们就从马上栽了下来。抬进来后,两人都昏迷不醒,军医给节驻史看过,说是没救了,气儿没有,脉搏也没了,将军身上伤口太多,还有不少腐肉污血,只能草草处理一下,眼看也要不行,我便要去找您,后来,您都看见了。”江通心有余悸地回忆昨晚的变故,至今仍怀疑是否只是一场噩梦。
“就只有他们两人回来了?有没有其他人?”辛的心里抱着侥幸,如果能有不久前才与这支蕃岩军接触过的人提供情报,那战斗胜利几率就很大了。
“没有,其实回来的只有将军一个活人。”江通把话说得绝情难听,却又的确是事实。
辛彻底绝望了,那五千儿郎当真是去送了死,难怪管忠生气,根本就是糊涂乱做事,“你带着京畿军去嚓科尔城,不要在这里。”
江通是直肠子,脾气不好,为人粗鲁,听了辛的话立即便恼火了,“您在说什么!我堂堂京畿军怎么能临阵脱逃!太小瞧人了。”说着转过身,不满地抗议。
辛很有耐心地跟他解释着,“京畿军从京里来,练惯了城防战,街巷战,草原平地上的战斗方式你们没有练过,也不了解蕃岩人的作战方式,上去连肉盾都当不上,还不如回嚓科尔城去,保留实力,巩固城防,将来蕃岩人打过来也好先熟悉环境,适应城池。
“不,”江通赤红脸膛依旧不肯息,叫嚷着,“京畿军素质高得很,草原战适应起来很快,不可以让我们当懦夫,我们也需要战斗。”说着一巴掌拍在辛面前、
辛恼了,没人敢这么对他,嗓子一立,“你胡闹什么!京畿军本就是要填补这次丧生的五千北疆军的,你们必须服从安排,发挥优势去守城,否则就凭你们在草原上,三个也换不来一个,这是为大局着想,立刻执行!”甩袖侧身,怒气昭然。
江通未曾见过草原上的骑兵战,只借着想象,觉得与京畿军平日里的战斗训练强度技巧差距不大,本见晋王器重依仗,一心便想要立功,“京畿军绝对能胜任,请王爷放心地让他们上战场吧。”说得冠冕堂皇,正义凛然,“军人不上战场,枉食皇粮,窝囊废一样地让北疆军出去打,我们在后面垫阵,我绝对做不出这等事来。”
辛横了他一眼,不与他理会,抬腿迈出,走到帐外,登上临时用几只木箱搭成的台上,说,“集合!”
不出一炷香,所有的人都到齐了。经过昨夜的一番训话鞭策,每个人脸上都有勇于赴死的熠熠光彩。
“全军听命,一纵留守兵营,二纵返回嚓科尔城,保卫城中百姓安全。即刻执行!”辛狰狞了棉布,怒吼着部署。
自从京畿军在江通的淫威下服从了改编,辛便将他们编入了嚓科尔守军,将原来的划为一纵,新来的京畿军就称了二纵。、
辛的计划一出,下面切切声一片,全是从排在左边的二纵发出的,辛严厉地瞥过去一眼,立刻恢复了安静。
“二纵从京里才来,不清楚草原轻骑的攻击方式和致命弱点,但擅长守城,二纵回去保护嚓科尔城,减少伤亡人数,保存自我实力。”辛嘹亮着喉咙向二纵见到地介绍原因,“都明白了没有?有什么异议?”
辛回头看过,朱亚一脸阴沉,郁卒地站在帐帘外,不进不退,甚是尴尬。
“明白!绝对服从!”二纵中齐声喝出。
“很好,立刻执行!”辛再强调了一遍命令。
二纵的那个官员稍稍愣了一下,立即让手下的人散开去收拾行囊去了。
辛从江通身边走过,墨玉眸子贴着他的发线横扫过去,忽略了江通黑沉的脸,径自往前。这么一来,他跟江通算是撕破脸了,京畿军回嚓科尔城,江通却不能走,他要把京畿军交到道临手里,安然收服,而江通的火烧得越旺越好,到时一记喷发出来。
江通歪嘴皱鼻,恨得手痒,跺脚要走,身后幽冥般的声音传来,“江通,你留在兵营里,不用回嚓科尔了。”
江通浑身的肌肉都僵硬了,胸腔里像是被人掏空了,瘪瘪的,仓皇惊恐扑面而来,“晋王爷,本官是京畿军的长官,您管的北疆军,咱们谁也驾不到谁的头上。”话说得有些担忧,站不住脚的借口,更何况,辛是亲王,且被赋予了北疆军事最高权力,哪有什么是他管不了的。
辛果然冷了温度,话说得面无表情,“哼,你是什么东西,敢跟本王相比,现在北疆没有京畿军,所有的编制都隶属北疆军,周毖都赞成这样的安排,你竟敢违抗军令!”周毖是那个举荐了江通的人,现下在嚓科尔城里,和道临处得很好,“给本王滚回你的帐篷,回嚓科尔城的队伍里若是有你这颗脑袋,本王就摘了它!”
江通听他粗声恶气,眸子里泛着寒光凛凛,面上却是镜然无波,半是震愤半是惊慌,“你,你……”颤抖的手指对着辛,半天没说清楚话。
辛自不与他多作纠缠,傲慢地迈着贵族的步子进了主帐,将江通晾在帐外。
嚓科尔城离兵营不远,二纵捆扎了帐篷的材料,齐整了大小各类兵器,收拾了简单的辎重,辛的命令才下了一个半时辰,部队出发了。拥挤的兵营里顿时显得宽敞透亮,摩肩接踵将校场排得水泄不通的状况也随着大批人马的撤离消失了。江通耐着满头暴起的青筋,把自己藏在帐篷里,痛苦地听着帐外由散乱至整齐,由沉重至缥缈的脚步声,胸腔里充斥嘶吼的情感从不舍逐渐转变成怫怒,他的身体开始发烫,上身似乎有火在四处蹿动,燎起一片红海。
辛在前一晚写了信快马加鞭送回了嚓科尔城给道临,信使当夜归到兵营,禀了信的准确去处,辛方安心睡下。
京畿军,不,是北疆联军下属嚓科尔守军二纵,在嚓科尔城会得到城尹的证实,每只蕃岩人的左耳可以换取半两银子,还会看到城尹府衙前那一堆高大的银山,更会实现辛脱离了原属领导人马仍能完整控制利用京畿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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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7.11】
【7月11日】
辛在睡梦中微翕着嘴,幻想中京畿军奋勇杀敌,江通跪在脚边嚎啕大哭,苦苦哀求,清早醒来,唇边有一道干涸白色的粗糙痕迹。好笑地抚额,管忠死后的第二日他竟然粲然笑出,得意欣喜。浅浅的弧度,一闪而过,却确实存在过。
辛在阵前训话,鼓舞了即将离开他身边的二纵,无笑,无泪,无悲,无喜,无嗔,无怒。
蕃岩人就要来了,作为北方军事政治的最高代表,辛必须和他的战士、他的人民站在一起,共同御敌。一场鏖战,在地平线处。
二纵是上午走的,下午辛听从了北疆军中老将李友达的建议,将备置好的木头捆扎成束,做成栅栏,摆成一条长龙,以兵营为中心对称,阵势摆开,做好了迎接防拒战的准备。傍晚时分,一骑哨兵飞奔回来,晶莹汗滴被风带走。
辛看到那一个疾行而来的黑点就知道了该来的终于来了——蕃岩人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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