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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做妾 (不语忍冬)


  “夫人,奴婢没读过什么书,不懂大道理。可好歹知道世间男儿多薄幸。趁着如今恩宠犹在,快快生下子嗣,终生便有了依靠。”语罢,又劝沈澜:“只在避子汤上,夫人万万不要与爷拧着来,且停了汤药,求个一儿半女罢。”
  沈澜只是笑了笑:“我心里有数。”
  见她神色清淡,也不知听没听进去,紫玉叹息一声,低声道:“夫人可要用早膳?”
  沈澜此刻哪里还有心情吃早膳,便摇头道:”你且下去罢,叫我静一静。”
  紫玉这才暗叹一声,躬身告退。
  室内一片寂静寥落,唯独宣德香鹤铜炉散着袅袅香气,窗外雨丝细密,声声若拈碎酥衣。
  沈澜枯坐片刻,再无睡意。
  待晚间,裴慎竟忙得一夜未归,遣了陈松墨来报,说他睡在外书房。沈澜只盼着他别回来,闻言倒也高兴。
  一连七八日,裴慎日日不归。沈澜乐得逍遥自在,便次次点头,只说知道了。
  谁知这一日,陈松墨报了消息却未走,立于庭中,遥声道:“夫人可还有吩咐?”
  她能有什么吩咐给陈松墨?沈澜笑了笑:“无事,你且回去罢。”
  陈松墨无奈,硬着头皮回了外书房。
  外书房里,裴慎正与他几个师爷幕僚议事,待散场已是一更天。
  雨丝细如牛毛,沾衣欲湿。裴慎只吩咐仆婢打了伞将几位先生送出府。谁知刚歇息片刻,便听见陈松墨在外头与守门的林秉忠低声说话。
  裴慎揉了揉眉心,说道:“陈松墨呢?进来。”
  陈松墨没法子,推门而入。
  夜色漆黑,月色隐没,三两星子被细云遮掩,唯独书房里数盏铜铸镂雕荷叶烛台上,手臂粗的牛油烛将室内映照得通火通明。
  “她可有说什么?”裴慎淡淡道。
  陈松墨暗道不好,只硬着头皮道:“爷,夫人未曾言语。”
  裴慎一时心头火起,又难免齿冷。他数日不归,她竟半句不问。果真是个冷心肠。
  只是裴慎喜怒鲜少形于色,以至于神色一时间看不出什么。良久,只摆摆手叫陈松墨下去。
  陈松墨暗松了口气,待出了门,见林秉忠一脸同情,难免叹息,也不知这受夹板气的日子,何时是个头。
  陈松墨正欲与林秉忠交谈两句,却听见身后传来裴慎声音。
  “去掌灯。”
  陈松墨一愣,未多言语,只打了盏料丝灯,在前方引路。
  此时夜色杳杳,更阑人静,沈澜早已好梦沉酣,只是朦朦胧胧间,似乎听见外头响动。
  沈澜被吵醒,茫茫然睁眼,却听见有人推门而入,她被唬了一跳,正欲起身,已有丫鬟婆子涌入,又是掌灯,又是备水。
  沈澜便知道,裴慎回来了。
  外头小雨绵绵密密下了十余日了,裴慎夤夜归来,沾衣欲湿,面带寒霜。进来后看也不看沈澜一眼,只径自入了净室。
  见他这般,沈澜难免心生惧意。这人分明心情不好,携怒而来,也不知一会儿又要如何发作。
  思及此处,沈澜只倒头装睡。睡着了,莫要找她的事。
  过了两刻钟,裴慎沐浴更衣后,披了件道袍出来,却见她于帐中背对着自己,好梦沉酣。
  裴慎越发恼怒,只沉着脸,吩咐丫鬟婆子下去。见众仆婢躬身告退,室内仅余下自己和她二人,裴慎这才冷着脸撩开纱帐,去衣上床。
  沈澜睡在床最里侧,留下大半张床给裴慎,原以为足够他折腾了,谁知裴慎闷声不吭地将她搂进怀中。
  沈澜只以为裴慎习惯搂着她,便佯装不知,阖眼继续装睡,却见裴慎单手辖住她腰肢,右手只去解沈澜亵衣系带。
  沈澜实在挨不住了,睁开眼道:“你做甚?”
  裴慎冷笑道:“不装睡了?”
  沈澜被他这番动作唬得心惊肉跳,只攥着自己亵衣系带,不肯叫他解开。她没吃避子汤药,哪里敢跟裴慎再发生关系,便服软道:“爷,我小日子来了。”
  裴慎哪里知道她何时来葵水,却面不改色道:“我方才问了紫玉,分明未来。”说罢,便要来解她系带。
  沈澜见他动作,心里发慌,难免被他诈了去,只以为裴慎真拉下脸去问了紫玉,便冷声道:“你这般凌逼于我,哪里是君子所为?”
  裴慎怔忡,心头生怒,只冷笑道:“我不是君子,你却是个妾。既是个玩意儿,便该知道要做甚。”语罢,冷声道:“你是自己解了,还是我来解?”
  被他三言两语一刺,沈澜又恼又恨,倍感羞辱,只冷声道:“我便是妾,也是个活生生的人,你三番四次言语羞辱我,如今竟还欲强了我,当真是硁硁然小人哉!”
  被她指为卑劣浅薄之人,裴慎勃然大怒,只恨恨地连声道好,偏他自有傲气,绝不愿强迫别人,便恼怒道:“你果真是个烈性的!”
  沈澜扬眉怒目,半步都不肯退。
  见她眉眼清倔,裴慎已是恼恨至极,冷笑一声,慢条斯理道:“前些日子端午,你走丢了,平山等护卫俱罚过了,可两个丫鬟却还未受罚。”说罢,便要起身去唤人。
  沈澜情急之下,一把扑上去,扯住他袖子,厉声道:“你休要借题发挥,你我二人的事,扯上旁人做甚!”
  裴慎见她待两个丫鬟都这般情深义重,独独待自己,成日里横眉怒目,没个好脸,一时心中又痛又气,恨恨道:“没看好主子,难道不该受罚吗?”
  沈澜当日主动甩脱护卫丫鬟,本就心中愧疚,如今竟因自己与裴慎争吵,带累了旁人,更是愧煞。便冷冷道:“你欲如何?”
  她这般语气,裴慎越发恼怒,只冷笑一声:“你以为呢?”
  沈澜心知肚明他这是要自己主动脱了衣裳,主动去求他。裴慎甚至不是为了做那档子事,就是要折了她的傲骨,要她低头求饶。
  思及此处,沈澜只觉自己的面皮活像是被人剥了下来,尊严被剐得鲜血淋漓。
  沈澜浑身颤抖,腮肉几要被咬破,眼中已是泪水模糊。
  见她这般痛苦,裴慎又哪里好受,一时想算了,一时又觉得必要趁此机会折了她的气节。
  裴慎思绪纷飞之下,却见沈澜抬起头来,明眸含泪,哀声道:“你我之间为何总要你死我活?”
  见她如怨如诉,哀婉悲凄的样子,裴慎怒气稍散,虽冷着脸,可语气难免软了几分:“从来都是你与我对着干,我又有哪里待你不好?”
  沈澜清泪点点,只惶惶哽咽道:“你今日这般,我心里害怕。”
  她这般样子,单薄可怜,依恋温驯,裴慎一时疑心她装模作样,一时又难免心软,只坐下来,一把将她搂住,叹息道:“你既怕了,日后便驯服些,莫要再这般桀骜了。”
  沈澜依偎着他的胸膛,听他说自己脾性不好,便气道:“我就是这般性子,你爱要不要!”说罢,便要挣脱他的怀抱。
  裴慎又好气又好笑,只是她一句“爱要不要”,便可见已是服软了。
  他心中欢喜,偏又疑心病重,怕她是假意驯服,便故意去解沈澜亵衣系带。
  沈澜只一把按住裴慎的手,摇摇头,语气低落:“你好歹给我些时间,且叫我仔细想一想。”
  两人针锋相对数次,哪里能这么快便改了主意,是故沈澜这样犹豫不定的话才有可信度。
  裴慎方才放下心来,只他被沈澜骗过多次,到底不敢轻信,便笑道:“你且想上一段时日,待你想好了,心思定了,我们便生个孩子。”
  沈澜心知肚明,裴慎这是要她生了孩子方肯彻底放心。索性她也不过是缓兵之计罢了。
  “好,那我想好之前,你不许强迫我,也不许违逆了我的意,事事都要顺着我。我说一你不许说二,我让你往东你不许……”
  越说气焰越嚣张,裴慎生生被她气笑:“我是从庙里请回来一尊菩萨不成?”
  沈澜点点头:“你若要唤我女菩萨,我倒也不介意。”
  裴慎又好气又好笑,笑骂道:“女菩萨,你可莫要得寸进尺。”
  沈澜低声道:“女菩萨累了,要歇息了。”
  她绞尽脑汁与裴慎周旋,早已倦怠至极,正欲歇息,谁知裴慎却道:“你这当菩萨也得有个期限,岂能千年万载地当下去?”
  沈澜心知这是要问她要个想好与否的期限,便迟疑道:“一年?”
  裴慎笑骂道:“你这菩萨,不仅大慈大悲,胆子也大。”语罢,又怕她脑生反骨,干脆道:“只一个月的功夫,不能再多了。”
  沈澜闹过这一场,不过是为了博取些许行动自由,兼之拖延一二,不要与他发生关系罢了,能拖多久拖多久。
  “一个月便一个月罢。”沈澜困倦道:“女菩萨明日要去绸缎庄、打金铺布施,你可莫要拦着。”
  裴慎一时好笑,见她眉间倦怠,不免轻抚她脸颊,又将她搂进怀中,方觉满意。


第70章
  第二日一大早, 沈澜得了裴慎同意, 便带着丫鬟护卫径自去了杭州北关外。
  北新关位于武林门外,毗邻上塘河、德胜港, 素来是商贾云集, 百货流转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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