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把簇新的蜀地冰丝竹垫往炕上平铺的玉琴闻言忍不住道:“大奶奶这眼光忒高了。那几位可都勋爵之家呀。还嫌?”
玲珑瞥了她一眼,笑道:“玉琴你就不懂了,这几位虽都来自显贵之家,可都无法作主的。拿那泽云侯府的二房来说吧,虽挂着的名头,但谁不知她只个妾?虽然上头嫡妻已逝,也轮不到她当家作主。”
包打听的玲珑左右张望了下,如晴去了老太太那,还未回来,屋子里就她们几个,这才细细道明了原委。那泽云侯府的因二女儿与李骁的婚事被如燕截了糊后,便一直气闷郁积,原本身体就不大好的她,在去年暴冷的冬季逝世。目前泽云侯还未有再娶的打算,便暂且让二房徐氏管家。方家虽然门户低,官位也低,但何氏总也正儿八经的嫡妻,何苦与侯府的一个妾室打交道?
而那永庆伯府膝下虽有嫡子,然这永忠伯府却靠后宫的关系才获得的爵位,身为耳目明聪,目光长远的何家后代,何氏自然不屑与之打交道。永安伯却个远近闻名的墙头草,更何况,她自己儿子的婚事不急,却先张罗庶子的婚事,此人也出了名的善嫉与刻薄,如晴嫁过去,哪还有出头之日?
玲珑一一分析了她多方打听出来的内幕,听得沉香等人不住地点头,虽然无从考证,但听起来倒还有一定的道理。
沉香拿了抹帕一边抹椅子,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又担忧地蹙起了眉头,“咱们姑娘无论人品才情,还相貌学识,哪一样不拨尖的,可偏没投生到太太肚里头,这才被这个嫌被那个挑,若换作三姑娘,可就大不一样了。”
玉琴换垫子的动作沉了下,小声道:“昨儿个下午,大家都在午睡,我去出恭回来,偶然听到大奶奶和大在商量有关咱姑娘的事。”
几个丫头立马竖尖了耳朵,纷纷停下手头的动作,连声追问:“说了些什么呀,你说呀。”
玉琴犹豫着,因为听到的内容确实太令她震惊了,并且又不敢真的确定,所以吞吞吐吐的,不敢真的说出来。
玲珑急了,眼看就在撸袖子挽裤腿的,被沉香制止了,“算了,玉琴不愿说就算了。或许,玉琴也有她的顾虑吧。”
玉琴也挺怕沉香的,听她这么一说,也觉得没必要藏着掖着的,但仍小心为上地四处张望了下,掐低了声音道:“大中意永宁伯世子。可大奶奶却中意起向家来。”
每月给知义捎一封信去已如晴这些年来雷打不动的惯例。这回也不例外,写好了信,再做了两双用牛皮制成的靴子一并寄了出去。玲珑拿着信和包裹出去后,沉香则心疼执起如晴的手,拿了药与她涂上。
“这京城卖鞋子的比比皆,也不贵,老牛皮制成的也才四五两银子,姑娘大可买来捎出去,没必要亲自绣的嘛。瞧,这都成什么手了?”
如晴揉着指尖处被针刺破的痕迹及虎口被尼龙线勒出的血痕,淡淡一笑,“买的与亲手做的可就大不一样了。二哥哥可老奸了,一定会认出的。”
“二爷又升官了,凭他如今的官位,何愁没鞋子穿?要你来操心。”
如晴呵呵一笑,“这你就不懂了,只份心意嘛。”
有时候,心意很重要的,就像老太太过生时,如晴特意缝了件薄薄的绫衣过去,老太太可感动的热睛盈眶,接下来几天里,如晴耳根子可清静不少。
如晴算了下未出世的小侄子出生的时日,准备给小侄女做些保暖的帽子和小衣裳来,沉香劝不过,只得虎着一张脸跟着一道外出买材料。
在京城兄嫂家,如晴过的还较自由的。至少外出时,马厩里随时都有马儿,车夫也随时待命。就算身为闺阁女子不随意出门,但按着何氏的嘱咐,不在大街上随意掀车帘,不与外男同处,出门戴遮帽,进出都有丫环服侍,言语谨慎,倒也不会让人诟病什么的。
这回如晴准备采买些小宝宝穿的棉质布料,命人套了马车,领了沉香,玲珑,玉琴侍书,还有车夫老李头,一并去了布料行。
这间布料行的管事一见着如晴,便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嘴里谄媚地说着:“姑娘好久没来本店了。此次一来,简直令小店逢壁生辉了。”然后又让店子里的女管事接待如晴。
如晴以前随何氏一并来选过料子,对这间布料行还满熟悉的,在管事嬷嬷面前倒也随意起来,这管事嬷嬷极会做生意,就算得知如晴只选些纯棉绣气的布料,并要的也不多,仍然好茶侍候,好言好语地热情招待着,这令如晴感动不已,回到家后,与何氏说起了那嬷嬷的好来。
何氏目光一闪,笑问:“妹妹觉得那管事和嬷嬷对你都很礼遇?”
“何止礼遇,简直把我当上帝---哦,不,佛祖了。侍候的那个殷勤。”尤其如晴离开时,那管事嬷嬷还亲自把如晴扶到马车上,并一路嘱咐着路上走好。
何氏掩唇轻笑,“妹妹这个词儿倒新鲜。你不觉得这里头很可疑么?”
如晴毫不犹豫地回答:“这有什么好可疑的,因为妹妹我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呗。”尤其那管事嬷嬷一个劲地夸她颜色生的好,连身为老婆子的她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没有人不爱美的不爱被人夸的,如晴也一样,被人这么夸奖,肯定高兴的,尤其回家后照了镜子,确实自我感觉不错的。
31方敬澜升官,李氏进京,新的八卦上演
度过了春光迷人的四五月,进入六月后,京城渐渐变得炎热起来。
那热得叫人心慌的烈日不停地在头顶散发着毒光,然方府诸人却顶着烈日,不时地在太阳底下走动着,看那匆匆的步履,应领了主子派发下来并且较急的差事。
小小的方府其实也没什么大的差事可言,两个主子,十来个下人,然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管事,厨房,车夫,杂役等一应俱全。但自从来了老太太及如晴后,府里的人手不大够用,所幸老太太与如晴都各自带了得力的奴仆,何氏只从外头买来两个小包子头在后院做些粗役外,便没再有所动作。
但,今天,却明显人手不够用了。
因为,远在齐州城的李氏,领着如善如美及一干下人齐齐来到京里,在没有提前通知的前提下,住进本就狭小的方府。
其实,对如晴来讲,方府也不算小的,但习惯了齐州城宽蔽的屋子,京城的方府确实猜小了。住惯了如晴也渐渐习惯了这小巧玲珑的格局。但李氏等人却及不习惯呀。因为,包括李氏,如善如美两姐妹外,三人还各自领了数名得脸的下人,这下子,方府便再也不够用了。
何氏绞尽脑汁把李氏等人安排到侧院的厢房,其余下人则暂且在紧邻库房的偏房里睡通铺。李氏不满了,斜着眼瞟着何氏,“我说知礼媳妇,我这个继母算不得正经婆婆,可如善如美可你的嫡亲小姑子,你身为嫂子的,总不能怠慢自己的小姑吧?这要传扬开去,会被说闲话的。”
如晴与老太太互望一眼,都略有无耐,怎么这么久过去,李氏仍学不乖?
李氏进得京来,准备长住的。
这回神气活现的,倒也有由头的。
因为,方敬澜已接到吏部下达的明旨,准备提升他为都转盐运使司运使,等把山东那边的公务交待了,便进京任职。
李氏便自告奋勇,领着如美风风火火地进得京来,安顿一家老小。
打量了知礼夫妇的住处,李氏极为不满。在用膳时见着小小墩子,及小小的餐桌,与小小的饭厅,又忍不住刻薄何氏:“这房昌实太小了,干脆把这间卖了,另行换间大的吧。不然等你公爹来到京城,屋里大大小小的,老老少少的,如何住得下?更别说来个客人了。”
如晴忍不住抬头,吃惊地瞪着李氏。
老太太则清咳一声,示意她明哲保身。
如晴会意,低头趴她的饭。
何氏面有难色,“这房子我父母买来赠与我和夫君的,我不敢作主的。”
李氏滞了下,又道:“即赠于你,那你便有处置权呀。赶紧卖了吧,换个大间的。”
何氏道:“京城米珠薪贵,就算卖了这房子,也买不起大间的。”
李氏摆摆手,道:“这有何难,我听闻你出嫁时,何家可给你整整一百二八抬的嫁妆,另八百亩良田和十来间旺铺,随便卖了其中两间,也够买间大房子了。”
如晴在心中叹息,真想不到呀,这才三个多月不见,这李氏脸皮居然练到如此地步,真不可思议。
知礼也抬起了头来,目光冷湛地盯着李氏。
甚至连如美也觉得自己的娘亲过份了,不由剜了她一眼。
不过李氏也有她的理由与道理,“我知道这个要求有些过分,但知礼媳妇,你仔细想想,知礼方家嫡长子,日后方家的门面也得靠你们夫妇俩支撑,我呢,只有如美这个不争气的女儿。这女孩子迟早得嫁人的,也不会碍着你们什么。这争家产一事儿,更浑说了。现在出资买了房子,日后不也你们夫妇二人的?”
如晴一听,咦,还真有些道理呢。
何氏想了想,道:“姨母说的倒也有道理。不过这买房子的事,可不小事。事关方家和公爹的颜面,就算有心想原扶婆家,也得让公爹同意才行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