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是他求而不得的自由;那,也是他遗忘多年的勇敢。
时光飞速,李鱼在大杂院已经住了七八日了,柳秋、平安与大杂院的男人们也渐渐熟悉起来。
李鱼说想过出个人样来的话不是吹牛,她有着自己的规划,做茶寮内小小的说书人明显不是她的职业追求。
凭她一人的力量想要直接改变这个女尊男卑的周朝世界简直是痴人说梦,而且除非是王朝腐败到了根子,百姓无法生存的情况下才会自下而上的进行反抗,如现在这样的“太平盛世”,百姓们是生不出反抗的心思的,因为她们没有见过光明的世界,已经完全习惯了王朝的压迫,一切都如吃饭喝水一样平常。
改变只能通过自上而下的迂回办法,她不要李太尉的侯爵之位,想要改变民众的生活,那就要靠自己闯出一片天来。
天运女是可以直接授予官职的,但几乎全部都是武职,李太尉已经是全天下武职的顶头上司了,她不想到了最后还要到人家面前服软。
所以,李鱼想的是通过科举做一个文官,文武官职泾渭分明,而且在周朝建朝百年时间内,天运女出身的文官屈指可数。
文官们多数是多年寒窗苦读、辛辛苦苦过五关斩六将才被授予的官职。而天运女天生的神力,简简单单便可以为官做宰,因而长久以来,文官对于天运女和武官都存在一种深深的偏见————武官:无脑的战斗机器。
而武官同样瞧不起文臣们————文臣:只会斗嘴的菜鸡。
科举是好事,但是李鱼这几天正为此事烦恼,在信息爆炸的现代,你有无数种渠道可以获取知识,且价格不算昂贵。
但在周朝,读书人,依旧是一种稀有物种。
在百分之九十九的普罗大众都还挣扎在温饱线上时,读书就成为了一种奢侈的行为。
读书,你不识字,总得找个启蒙先生,交一笔束脩;
然后你入门了,恭喜你,进入下一阶段:买书环节。
书籍更是一大难关,整套的经义一般人可买不起,要么花钱到书店去租赁回来,短短的时间内连抄带写记录下来,要么有幸交好到的高门大户的学子,如果恰巧你没什么自尊心,那太好了,你就可以卑躬屈膝到那里跪舔,求人家把私藏的书白借你看两天,大户人家一般都会松口。
连通过书籍获取知识都是一大难关又谈何读书呢?
如果这些你都不想经历,选择去官学开办的书院读书,那更是要求甚高,人家有专门的考试,只有真才实学的人才有资格入内,额外还要附带一笔昂贵的学费。
总而言之,就是一个字:难!
因而,李鱼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搞钱。她这些天晚上在茶寮说书已经有了小小的名气,每日茶寮都是爆满,老板更是喜笑颜开又借了她二两银子度日。
这日,李鱼到书店了解科举考试的内容时,突然发现了一个商机。
第59章 奇人
李鱼正驻足于史学书籍之前,突然感觉后背上被一只略带急切的手推了一下,可惜,李鱼今日的身体素质不同于往日,这一下硬是没有推动她分毫。
“这位姐妹,请让开一下,不要挡住我的光!”
见推也推不动,那女子倒是能屈能伸,她小跑着到李鱼面前道歉,并请她让开此处。
“早这么说不就好了,干什么动手动脚的。”李鱼有点不悦的转过身子来,却在刚看清女子的那一刻便连连后退了两步,大声道:“别往前来!”
实在是这女子实在太过于邋遢,面色蜡黄,两只手黑黢黢沾满了墨汁,令李鱼见之不喜。
“唉,让开就好!”她眉开眼笑地抓了抓稻草一样飞起来的头发,脚不沾地地飘回了书案前。
李鱼见她离开才终于松了口气,但接下来就为她的举动十分惊讶,不禁向前走了几步细细观察。
这竟然是个奇人,她面前摊开放着五六本科考的经义,这没什么稀奇,这书店除了她之外,也有其他人在默默抄写书籍。
此人的独到之处在于她竟然可以左右开弓,且抄写速度相当快,她抄写一页书籍只需看上一眼,就已经可以将所有内容了然于胸。
李鱼以前一直对于电视报道的记忆神童有所怀疑,可如今这种高人突然现身面前,怎能不令她好奇。
“你抄写好几份是用来卖的吗?你这么抄哪怕手断了也恐怕卖不了几个钱吧!”李鱼突然立在女子身边问道。
她的笔突然定了一瞬,继而竟然可以一心二用,一边抄写一边嗤笑着李鱼道:“这书店的一本子集就要十两银子,我是京城最大的的手抄本人,虽然字迹潦草了些,但是只要一两银子就可以收入囊中,要是没人买还能租赁出去,在东郊坊这个地方,我一天便可以赚到五两银子,你能赚多少钱?”她斜着眼不禁感叹李鱼年少轻狂。
李鱼突然后知后觉发现这个世界印刷技术的落后,活字印刷的泥坯或者木块可不要成本,她并不是一无所有,千年的知识积累铸了她最大的财富来源。
李鱼不能出去东郊坊,但眼前这个人掌握着京城最大的售书渠道,而自己拥有着先进的技术,一个完美的构想在李鱼面前渐渐成型。
“你想不想成为周朝最大的书商合伙人?”李鱼的狂言令面前的女子顿了笔,她缓缓的抬起头定定的打量了李鱼半晌,李鱼也热切的期待着她的回应。
“给你两文钱,去买糖吃吧!”她从衣襟翻到腰包,终于抠出两文钱,一脸惋惜地拉起李鱼的手,放在她的掌心上。
好好个年轻人怎么年纪小小就发癫,女子摇头暗自叹息。
李鱼也不生气,她笑着轻轻在书案上放下一两银子,从众多手抄本中挑选出一本字数最多又最厚的《景子论》,对女子道:“敢不敢赌一次,五日后,我可以带来一百本此书来,且字迹毫无缭乱,与正本不相上下,若成了,我九你一,你可有买卖渠道?”
那女子闻言终于撂下了笔,她抬头便见到一脸自信的李鱼,不好意思接二连三打击她,于是挠了挠头咧着嘴道:“五日后此时,我在这里等你,也不要一百本,你若能拿来五十本就行,至于买卖,你放心,京城就没有我卖不出去的书!”
“一言为定!”李鱼目光灼灼。
东郊坊的一处小河旁,柳秋和平安刚笨手笨脚的凿开了一处冰面,在冰冷刺骨的河水里用力的敲打起衣服来。
一声轻笑传来,乔氏挺着肚子慢悠悠地走到柳秋身边耐心的教导起来:“你这样不对,这么用力会把人家的衣服打坏的,得多浸泡一会儿,再用皂荚轻轻搓揉脏污的地方,最后整体捶打一番再浸泡干净就可以了。”
“原是这样,我们兄弟多谢乔大哥了。”柳秋连忙站起身来,小心翼翼的扶住乔氏的胳膊真诚感谢。
这乔氏便是那日接待几人看房的孕夫房东,自打三人入住以来,他一直多番照料,柳秋和平安也就渐渐地与他熟悉了起来。
这乔氏虽然家中也有三五间房子的祖产,又赁出去两间可以收些租金,可是日子仍旧捉襟见肘。
他一家七口人,上有公公要奉养,下有嗷嗷待哺的孩子。
他的娘子在东郊坊的货行做苦力,每月只有二两银子的进项,偏他肚子不争气,一连生了四个偏偏都是男孩,如今肚子里这个还不知道是女是儿,每天睁开眼睛就是七八张嘴要吃饭,因而他私下经常接些坊内富贵人家的脏衣服来洗,一般洗一件三文钱,一天下来总能赚得一二百钱,聊胜于无;因而,哪怕即将分娩,乔氏也拖着笨重的身体去领了不少衣服。
柳秋和平安这两日正为银子发愁,李鱼透露了想要科举的心思,二人举起双手赞同并支持,可是他们也知道读书是需要大量银子来支撑的,李鱼最近早出晚归,柳秋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苦于自己无用,没有赚钱的办法好来帮帮他。
正巧前几日在与乔氏聊天时,他问二人愿不愿意一起来洗衣服,虽然赚的不多,但多少能解决每日的米菜支出,柳秋和平安听了只有愿意,这不今日正是上岗的第一天。
寒冬腊月,柳秋的手刚刚浸入河水便感受到了刺骨的寒意,一开始是痛到后来就开始发麻,一直冷到肩膀,手脚都不听使唤起来。
乔大哥能干,你为什么不行!日后柴米油盐哪一样是简单的,你可以的。
柳秋在心里给自己默默鼓劲,反而更加认真的洗起来。
乔氏观察了半晌,见他二人虽然一开始手足无措,可是经过教导后就迅速掌握了方法,熟练地清洗起来,也就放下了心开始说笑起来。
“瞧你们这样子,真不像我们是干惯了粗活的,是不是大户人家出身?”一旁洗衣的同坊男子问道。
还未等柳秋回话,便传来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大户人家!现在还不是落魄到咱们东郊坊来过活了!不就是脸好。”
用力捶打着衣服的男子样貌还算清秀,只是有些气急败坏导致看起来略带尖酸刻薄。
今日众人去领衣服时,那管事见柳秋和平安二人衣着整齐干净、言谈雅致,便多分了他俩些衣服,所以才导致了这男子小小的不满,以往那管事明明都会私下多分一些给他的,他产生了极大的危机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