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如今江嘤嘤却是正大光明进来的,脚步声传了多远,厢房中的人都听到了,那侍卫究竟是有多瞎多聋才能将人放进来?
一瞬间,杨家长子杨文述都听不下去了,脸色漆黑。
杨源正倒是能沉得住气,他视线平静的看了眼江嘤嘤,然后恭敬道:“此事,等围猎事后,老臣自会向殿下请罪。只是如今要紧的是,皇子妃如何处置。”
如今厢房之中站的人中,可不只有李燃麾下的人,这些将领都是从前跟着杨源正的,全家性命都身系在殿下的大事上,早会纵容一丁点差错发生?
杨源正此举是逼着二殿下选择,究竟是要皇子妃,还是要这些天下。
这般境况之下,若是二殿下仍旧要为一个女人,误了这近在咫尺的大事,怕是要寒了这些跟着二殿下一同出生入死的将士们的心。
江嘤嘤看着这些人神经如此紧绷的样子,尤其是前排站的那两个,络腮胡都快炸毛了,不由觉得十分好笑。她向来是想笑就笑,一边笑着一边看向杨源正,轻唔一声道:“外祖既对我有不满之处,换种法子,行刺也好别的也罢,何必这样大费波折,还压根没什么用。”
杨源正下颌绷紧,并没有向江嘤嘤投去视线,只是做出一副恭敬的模样请示李燃,道:“还请殿下早做选择!”
他依旧不死心。
江嘤嘤便欲直接将前几日李燃在祭祀之时做的事,以及监牢之中发生之事说出来。
然而,李燃看到她又欲要开口,这会儿是直接沉了声,漆黑淡墨的视线扫过周遭,冷漠了当的道:“嘤嘤只是误入,她什么也不知道。外祖慎言,不该说的事情,就莫要多言。”
像是知道江嘤嘤还有话要说,李燃用警告的视线看了她一眼,他抿着唇,下颌紧绷着,将她的手腕攥得极紧,胸前金色的麒麟纹都有些微微起伏。
江嘤嘤看了他半晌,眉心闪过几分怪异之色,她仰着头刚好能看见他绷紧的薄唇,冷凝的眉眼。
她今日过来,是还想让他不得不对自己坦言明日计划,却不想都到了这样的地步了,他竟还是什么都不愿意说。
但是说不上是多生气,江嘤嘤看到对面杨源正一行人,因为坏东西的袒护而气的心梗的模样,朝自己投来的视线,瞬间便觉得心神一阵畅快。
*
东宫之中也是极为寂静,延祚宫中因为陛下驾临,宫人都紧张侍奉在侧。
软榻之上,父子二人相对而坐,面前放着一盘棋盘,黑白二字经纬分明。
太子手持黑子,眉眼十分恭顺:“父皇棋艺又有精进,儿臣自愧不如。”
皇帝粗粝的手中碾着白子,在指尖翻转了一番,放在了棋盘上。他眉眼间没什么喜色,多数时候他并不喜欢和自己儿子下棋,不管是输还是赢,都会叫他气闷。
但是他又会定期的来找太子下棋,检查太子功课。
“自愧不如便要多练□□语气不咸不淡,看向太子谦逊的眉眼,忍不住蹙眉,“你身子到底还是孱弱了些,文质武功是分开不得的,即便是顾及课业,也切莫耽误了骑射。”
这样的话太子听过不少,但是不管听到多少遍,他还是得虚心应是。
只是在皇帝看不到之处,李恒神色晦暗,身子孱弱是因为什么,还不是因为娘胎里面带的毒。
想到明日禁苑狩猎,李恒捏着黑子的指节捏得更紧了,骨节处都泛起了微微的红色,很快又松了开来。
在这边两人正下着棋,后殿之中。
郑阿芙虽然还穿着低等宫女的宫装,然而走在宫廊之中,所路过的宫女们无一不有向她低头客气又恭敬的问好的。
不仅是低级于她的宫女,便是身份品阶高于她的,对面而来时候也不敢不服软。
这些日子,无人不知这位阿芙姑娘的厉害,刚一来就将太子妃手底下的得力嬷嬷被赶出了东宫,再加上太子偏爱,谁不知道这阿芙姑娘,早晚会是个主子。
郑阿芙心安理得的享受着宫女们的问好,还向其挨个回以友善的微笑。
她背脊挺直,站在了殿下回宫的必经之路上。这里正靠着湖泊,冬日里风正大,他便寻了一个廊下的地方站着,风吹的久了便用帕子掩了唇咳上一咳。
面上瞧着是柔弱无骨的样子,实则指节却是抚摸上了袖口的瓷瓶,眼底闪过一丝晦暗之色。
本来她打算尽快将这香用上,只是却一直没有机会。原本想着等到出宫狩猎之时,只要自己跟随在侧,便定能找到机会。
可谁知,殿下压根就不打算带她去。
想到这里,郑阿芙眼神变得更为晦暗,既然不打算带她去,那她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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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修)
◎李恒送别父皇,心情一阵沉郁。站在殿外的台阶前,抬◎
李恒送别父皇,心情一阵沉郁。站在殿外的台阶前,抬头就看见层层宫阙,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他又些浑噩,抬步便下意识想向太子妃的蒹葭宫而去。
苏泰揣着拂尘跟在殿下身后,心下了然。
不管在任何时候,只要殿下累了, 第一个想到的永远都是太子妃。
然而,自从前日李恒和太子妃之间因为阿芙起了龃龉,这些日子相处的还是怪别扭的。太子妃已经有两日未曾主动过来找殿下了,从前殿下政务繁忙的时候,总是带羹汤点心过来,生怕殿下忙起来连饭都不吃了,每回都陪同用膳。
如今却是……
眼看着明日出宫围猎,这样关键的时候,两位侧妃可是频繁的献殷勤,唯独太子妃却不知把握,苏泰瞧着都想叹气。
但是如今看着殿下主动找太子妃去了,苏泰觉得心中还是有些欣慰的。
然而,还未等走到内宫,李恒脚步就突然顿住了,凝眉看向了前面。
宽阔的湖边,曲折的漆红长亭中,身姿单薄的女子着着单薄的浅粉色宫装,两手交叠取着暖十分可怜的站在漆红的廊柱下。天儿是在太冷了,她便将手放在唇边取着暖,但这也丝毫无济于事,她唇色都更添了几分苍白,有几分我见犹怜之感。
苏泰还未看清楚,就瞧见殿下突然拧了眉大步向前走去。
“殿下!”站在亭中廊下的郑阿芙瞧见殿下朝这边走来,那有些苍白的面容上仿佛突然就被点亮了,步履飞快的跑上前去。
因为出回廊口便是稍矮的阶梯,她脚步太快了些,看得人心间一跳,苏泰都想上去扶一把了。
李恒却是眉心一跳,下意识扶了一把,郑阿芙在匆忙跑过来的时候,果然被台阶绊到了,身形不稳顿时就跌进了来人的怀里。
柔弱的女子身姿单薄,手腕不足一握,脑袋就靠在他胸膛前。李恒这一接,只接住了她的手腕,这力道倒反将人拉进了怀里,他顿觉不对就要退开几步。
但是郑阿芙却撑着他的衣襟微微蹙眉了起来,一抬首一双眸子就已经含了三分水汽,她自觉冒犯想要退开,然而却动不了,眉心先蹙了起来,吃痛轻嘶了一声。
“奴婢冒犯,殿下恕罪!”她揪着太子衣襟脚下后退了两步,然后又做无力一般跌了回去,她语气都带上了慌张,忙道,“奴婢不是有意的,只是方才摔倒扭到了脚。”
李恒凝眉,将她扶住了,虽是关切的姿势,声音却是冷硬的:“宫闱之中,不得疾行。”
郑阿芙身姿一僵,视线落在太子肩胛上的银龙暗云纹上,太子虽然看着温润但其实并非那样好拿捏,她都已经做到这一步了。
贝齿忍不住轻咬了下唇,她抬眼,还想再说些什么,视线却已经先一步穿过太子身后,看到了回廊那头宫墙边假山处静站着一道人影,已经不知看了多久。
太子妃穿得向来极为素雅,青绿色配浅云纹宫装几乎和假山融为了一体,方才郑阿芙也没注意到。
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郑阿芙靠在太子怀里,虚弱的扶住他胸前的衣襟,轻声细语:“是阿芙无状了,下次定然不会了,阿芙只是在这等了殿下许久,见到殿下出来太高兴了。”
假山边的那道身影已经消失了,颇有些狼狈的样子,食篮都掉在了地上。
郑阿芙眼底闪过一丝意满,只觉在太子这受的一口气勉强才瞬了些。却在下一刻,太子已经把着她的胳膊将他拉开了段距离,冷硬道:“苏泰!”
苏泰赶紧上前,躬着身子恭敬伸出一只手臂,道:“阿芙姑娘扶着老奴便是。”
郑阿芙:“……”
厢房寂静一片,日影偏移挡在了云层后,视线一下子便暗了下来。
鸦青色帐幔低垂,漆柱旁立着的铜鹤香炉中低缓的檀香像是压在人心头,叫人难以喘息。
杨源正苍老带着褶皱的眼睛微微眯起,看向站在玄关帷幔边的两人,殿下站得笔直,身影被偏移的日光拉得极长,那一身黑色衣袍就如天边压来的黑云一般叫人感到压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