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时回京后,就被圈禁在自己府中,府中一干人等全部拘禁在府内,不得外出。
弘时被送去给八贝勒做儿子,所有人都知道,他与大位无望,是遭到了皇上的厌弃了。
其余人等,全部都按照皇上的旨意一一处置了,无一轻纵。
这天有些冷,年姒玉没带着七阿哥,留七阿哥在牡丹亭云睡觉,她牵着福惠纯恪去勤政殿见胤禛。
胤禛晌午传话来,叫她得空了就带着孩子们过去,陪他一道用用晚膳。
他回来时正忙着,好几天了,也没正经见过他们。
年姒玉怕天黑了风大,出门就有些早,到了勤政殿时还有些光亮呢。
胤禛在西暖阁,她和福惠纯恪就往西暖阁去,结果刚刚靠近,就听见胤禛在里头发脾气。
“他如今已不是你的同胞兄弟,他是允禩的儿子,你说你为了他,要闭门自省?你可有把朕这个皇阿玛放在眼里么?”
里头似乎模糊说了些什么,没怎么听清。
胤禛还在生气:“你若不肯办差,那就回家去,永远都不必再办差了!”
里头的声音清楚了些:“皇阿玛息怒。儿臣自愧能力不足,儿臣不能约束…他,不能为皇阿玛分忧,儿臣愧对皇阿玛。儿臣唯恐耽误了皇阿玛交付的差事。”
这人说的可怜。一面说还一面咳嗽,咳的很厉害,似乎是病得很重。
福惠轻轻眨眨眼,小声说:“是二哥。”
他望着年姒玉道,“二哥从热河回来,就病得很重。儿臣前几日在园中碰见二哥,二哥咳的很厉害。脸色也不好。”
年姒玉想,弘昀的身子本来就不好。遭逢这些大事,又遇上弘时的事,一时激发了旧病也是正常的。
听他说的这些话,只怕心病更重了。
年姒玉没想到早来会碰见胤禛跟弘昀生气,她想了想,决定不打扰他们父子俩,结果福惠牵着纯恪的手,两个人就往西暖阁去了。
外头当值的宫女太监也瞧见她了,这一通禀,年姒玉就不好退回去了,只好跟着两个孩子进去。
她稍慢一步,在后头看着前头两个小人儿手牵着手一起走,心里忽而有一种感觉,这两个小家伙好像在不知不觉间更长大了些似的。
福惠给她的感觉,也更沉稳了许多。
里头胤禛显然被弘昀气的不轻,见到年姒玉福惠纯恪进来,才勉强给了个笑脸。
年姒玉被胤禛牵过去坐下,她瞧见弘昀跪在那儿,瞧着脸色不好,着实是有些可怜,想起他从前好的时候那样的意气风发,还是有些唏嘘的。
她这儿瞧了胤禛一眼,正待说是不是让人给弘昀上一盏热茶来时。
福惠上去搀弘昀:“二哥起来吧。地上太凉了。对你的咳嗽不好。”
纯恪去给弘昀要热茶,还送到了弘昀的手上,叫弘昀喝:“二哥润润嗓子。”
年姒玉又去瞧胤禛,胤禛装作没看见兄妹俩的动作,轻咳一声,把头偏过去了。
年姒玉就忙让人把弘昀扶起来了。
弘昀喝着热茶,给福惠纯恪道谢。
福惠纯恪倒是嘴甜:“一家子兄妹,互相照顾也是应当的。”
把人家弘昀感动的眼圈都红了。
年姒玉看的暗暗纳罕,从前落水的事,虽不知是谁干的,但弘昀也不算是多好的兄长,和他们兄妹几乎没有交集,怎么就叫他们待弘昀这么好了?
这俩小家伙又不记仇了吗?
都这样了,胤禛也骂不下去了。
他对弘昀那是恨铁不成钢,可弘昀病成这样,也不好再叫他继续当差了。
胤禛便说:“你先回去养着。办差的事,日后再议。”
弘昀低低应了一声是,给胤禛和年姒玉行礼跪安告退了。
福惠和纯恪自告奋勇去送一送弘昀。
等三人都走了,年姒玉才对着胤禛纳闷:“他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胤禛望着她,星星点点的眸中都是疲惫,却难得的露出一分温柔笑意:“不是关系好。是不得不这样。”
“六阿哥聪慧。他这是替朕分忧了。也是为了一家子骨肉至亲。”
弘时犯事,不再提了。
如今成年的皇子便只有弘昀一个。
弘历与弘昼还有一年就要大婚了。
偏偏是最小的两个儿子得封亲王。
两个小儿子被抬举,自然和年长的兄长们拉开了差距。哪怕是弘昀见到六阿哥七阿哥,那都是要行礼的。
阿哥可比不上亲王的爵位。
长此以往,六阿哥七阿哥的处境好,却也不好。
六阿哥这是广结善缘,他年纪小,兄长们不能欺负幼小,他的示好兄长们就得接着,长此以往,总能积攒下十分的人情,等六阿哥七阿哥长大了,也不至于和兄长们有云泥之别的差异。
胤禛叹道:“况且,弘昀如今正是脆弱的时候,福惠这时候和他好,他会记着的。这正是趁虚而入的好时候。弘昀也会知道,这时候还肯搭理他的,必然是个好的。”
年姒玉听的咋舌,这孩子人不大,怎么像有了八百个心眼子似的?
纯恪也是,跟着福惠这个哥哥混了这么些时候,怎么也这样了?
年姒玉还有一些些的自责:“是不是臣妾没有将孩子们照顾好?疏忽了福惠和纯恪,才让这两个孩子这么小还要照料这么多的事?”
胤禛轻轻笑了笑,用手轻轻拍了拍年姒玉的手背:“不必多想。”
“皇子龙孙,和普通人家的儿子孙子不一样。他们早熟,晓事也早,这都是必经之路。朕当年也是一样的。这都是福惠和纯恪该经历的事,他们的路只能他们自己去走,你又不能替代他们去走。”
“让孩子们自己去经历吧。有朕在呢。”
瞧着回来的福惠与纯恪规规矩矩的行礼,和胤禛说话。不失小孩子的天真可爱,又有皇家儿女的沉稳持重,年姒玉想,他们好像真正在快快的长大。
尤其是住在园子里的这几年,身边有了贴心的玩伴,有了自己的主张,还有了自己的圈子,将来,他们还会拥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这样一想,年姒玉又有些骄傲。
进宫的时候,还在想,两个小孩子这么小,她怕带不好。如今这么长时间过去,两个小孩子长得很好嘛。
用过晚膳,年姒玉被胤禛留在了勤政殿。
他回不去,晚上还要忙一会儿,却舍不得年姒玉走,就要把人留宿。
好些时日没有亲近了,今儿夜里是怎么也不可能再放过她的。
年姒玉这身上都调养好了,也想与胤禛亲近亲近,顺势就留下了。
福惠和纯恪去万方安和安置也好,回牡丹亭云去也好,留在勤政殿也可,都随他们心意。
这儿正商量呢,有人来请福惠和纯恪去一趟。
是永琳阿哥和永扬阿哥。
福惠那边一眼才望过来,胤禛就点了头:“去吧。”
福惠就带着纯恪走了。
孩子们一走,年姒玉就趁空将齐妃的事说了。
胤禛道:“朕就不见她了。”
“见了她,无非是说起弘昀弘时的事。但凡她提起弘时一个字,这事儿就与她有了牵连,朕不想后宫和这事牵扯上。朕查过了,她没有参与其中。与弘时说情,是她额娘的本能,但朕不能宽宥。便不见了吧。”
真要见了,若有一言不合处,就怕齐妃叫他为难。他现下不想再动后宫的位分。有意给齐妃一条生路,不见是最好的。
瞧见小姑娘连连点头,又望着他笑,胤禛怕她误会,解释道:“朕不是要护着她,朕是——”
年姒玉笑着用指尖掩住他的唇:“臣妾明白的。臣妾都懂,皇上不必解释。”
从年少起就陪伴在他的身边了,她最知他的心性,她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拿了本书册在手上打发时间,年姒玉含笑亲了亲胤禛的眼角:“皇上去忙吧。臣妾就在此处等你。”
胤禛的意思,是叫她也不必给齐妃去传话了。御前也有嬷嬷,让嬷嬷去烟月清真走一趟,与齐妃明说即可。
福惠和纯恪出了勤政殿,一路坐上肩辇趁着夜色去了永扬永琳的住处。
这两位小阿哥自然还是同他们的阿玛住在一起。
弘昱和弘晳在园中也有住处,不过并不与后妃们的住处在一处,而是在另辟的院落里头。
也有女眷,也有幼子,自然也不便和前头的大臣们侍卫们有所往来牵连的。
弘昱弘晳还在办差,并未回来。
永琳阿哥的屋子里,永扬也在,福惠和纯恪也来了。
宁亲王和纯恪公主的仪仗浩浩荡荡的,弘晳的福晋还亲自出来迎接了。
福惠纯恪回了礼,大家互相见过,弘晳的福晋将宁亲王和纯恪公主亲自送去了永琳那儿,才走了。
她得过弘晳的嘱咐,永琳如今大了,叫她不必管永琳的事,他们小阿哥之间的事,弘晳都默许了,嫡福晋自然是不会去干预插手的。
弘晳早已是郡王了,日前,弘昱也晋了郡王。
两个人的子嗣里头,如今风头最盛的便是永琳和永扬。
旁的儿子只怕将来都是闲散宗室,便是能有个差事,那也得靠自己挣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