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红脖子粗,福团害怕得直往年春花身后躲,年春花心疼福团,骂道:“你干什么?别吓到我家福团!”
楚志国看着白嫩圆润的福团,再看看羸弱仓皇的楚枫,扯出一抹讽刺的笑:“妈,你把小枫推来撞倒,你不心疼,反而怪她没福气。福团好好的站在这儿,你心疼得不得了,福团是宝,我的小枫就是草吗?!”
年春花撇嘴:“楚枫能和福团比?福团的福气,她能比得了?看看福团长什么样子,她长什么样子?”
楚枫营养不良,像个冻猫子。
在这种文里,福团身为女主,自然和队里所有女孩都不一样,圆润可爱让人打心眼里喜欢。因为“福气”,年春花对她的一切偏心、对别的女孩的一切鄙视,在这种文里都是理所当然。
要是哪个女孩儿妄想和福团比,就是妥妥的恶毒女配。
楚枫不会因一个无知的年春花而生气,反而认为年春花表现得不错,她越寒楚志国的心,对楚枫越有利。
楚志国果然心寒又愤怒。
他本也喜欢福团,但不代表他可以任由他娘用福团来糟践自己女儿。
“小枫体贴懂事,上上下下帮家里分担!她好得很,她是我最骄傲的女儿!”楚志国眼里全是血丝,“白天,你在公社骂小枫小深,诬陷容芳虐待福团,这是一个奶奶应该做的事?”
年春花以往哪儿被大儿子这样吼过?
她啐道:“我骂她们咋个了?你脑子笨不清楚,我给你说,你那两个娃儿就是比不上福团,以后就连读书都会被开除!我骂她们又咋了,还有陈容芳,她就是个克夫的狐狸精,早晚要克死你!”
重生的年春花知晓未来,却把一切都怪在了楚志国他们没福、陈容芳克夫身上。至于她自己,当然是个好母亲。
年春花越说越气,想到今天在公社上丢了脸,还想扑上去厮打母女二人。
楚志国抓着她的手,一把把她推开,年春根本没想到楚志国敢反抗,一下没站稳,摔倒在地上。
她故意唉哟一声,楚志国却没去扶她。
他的眼神寒凉、愤怒,如在泣血,一时间年春花都有些被吓到了。
楚志国满脑子回响着年春花尖锐的辱骂,看向自己的妻儿,她们的脸上一片麻木。
楚志国从未有一刻,这么清楚地觉得自己是个废物,连妻儿都不能保护,让她们连受辱骂都觉得习以为常。
他抬起手,忽然重重扇了自己一耳光!
除开觉得不破不立的楚枫,其余人都吓了一跳 ,陈容芳默默流泪,连地上的年春花都在想,本就没用的大儿子不会被骂傻了吧?
年春花道:“志国,你到底是妈肚子里爬出去的,只要你听妈的话,对你弟弟好,对福团好,将来你有着落……”
“滚!”
出乎年春花的意料,楚志国目眦欲裂,不容分说地指着门:“滚,给我滚出去!”
年春花哪儿受过这个待遇,连福团都吓得贴在她的脚上。
没想到一向孝顺的大儿子居然这样忤逆自己,年春花气恨道:“就为了几个崽子和一个狐狸精,你要赶妈走?妈说了,她们没得福!早晚害死你!”
上辈子,楚深楚枫丢人现眼,哪里有福团的造化?志国看不透啊!
楚志国目带悲哀:“你不用再说。容芳很好,不是什么狐狸精,唯一的错是容芳嫁给了我,小枫小深的错是成了我的儿女,因为这,才给了你糟践她们的机会。你看不起我,连带着也看不起我的妻儿。”
“你觉得我没有出息,不如弟弟,我的老婆不如弟媳,我的孩子不如福团。我们无论怎么孝顺你,你都不会正眼看我们。妈,你的心我捂不热了,我需要为我的妻儿负责,当初娶容芳时,我承诺过一定对她好,现在我的妈去诬告容芳虐待儿童,我的孩子没有吃的,连晚上都要编草鞋。”
楚志国的声音透着疲惫和坚定:“这种日子我过够了,我要担负起人夫人父的责任,之后该养你的那份我不会推脱,但我的妻儿你再别想欺负。你走吧。”
楚枫敛目,楚志国胆大心细不糊涂,之前的一切,是因为难舍母爱,才会双眼蒙尘。
一个人要历经多少磨难,才能看透生养自己的母亲其实瞧不起自己,嘴里偶尔的甜言都只为剥削自己?
幸好,楚枫让他看清楚,年春花宁愿捧着毫无血缘的福团,也要压榨他的妻儿,这成了压垮楚志国的最后一根稻草。压得他从痛苦中新生。
楚志国一瘸一拐,把福团的衣服递给年春花,把门大打开。
“拿上东西走。”
年春花气得手掌发抖,心里还有点慌。
之前她挑走大儿子家的粮食时,大儿子也生气过,但没这么平静。这个平静的样子,倒像是看淡一切,让年春花心慌神乱。
再不如志业,也是自己的大儿子。
年春花双手发抖:“我不走!你们给的衣服不够!我不晓得你们是不是把福团的好衣服昧下来了,我要自己去找!”
年春花倒不全是觉得他们昧了福团的衣服,更多的是宣誓主权,证明她还能做楚志国家的主。
没想到,楚志国哪还有之前的温驯模样:“妈,东西给你了,我让你走。”
年春花哪里肯?之前别说卧室,就连米缸她都可以随便翻!
年春花想强闯进去,楚志国虽暂时瘸腿,气力还在,一把把她夹在臂弯下送出门外,再砰一声关上门。
“我最后说一次,给我滚!!”他低吼道。
再温驯的兔子,活不下去时也会搏杀老鹰。
第5章 、倒霉
年春花没站稳,一屁股坐在地上。
她干嚎着,嘴里一直呢喃着没福、大儿子没福啊!
要不是没福,他怎么会鬼迷心窍,为了一个克夫的狐狸精、两个没福的崽子,把她推出门?她都再活一辈子了,大儿子再木讷没用,也是她的儿子。
只要他听她的,好好对福团,养育福团的过程中他多出点力,纵然福气赶不上志业,但总比上辈子死在煤堆底下好吧!
“奶奶,起来。”福团小胳膊小腿的,去扶年春花。
她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甘美滋味。其实,到了楚爸爸楚妈妈家后,福团一直不大自在。
楚爸爸和陈妈妈对她都不是最特殊的,福团隐隐又知道自己和楚深楚枫的区别,她一直就觉得,他们对她早晚会不好。现在的新奶奶对她最好,认为别人都比不过她,福团这才有安全感。
年春花一下宝贝似地抱住福团,被儿子赶出来的委屈怨恨让她眼角多了一滴泪:“奶奶的乖福团,你说,这种忤逆不孝的混账,会不会有好下场?”
福团眨巴着眼,她还不大听得懂这些话。
年春花已经哭嚎下去:“这些短命杂种!他们不会有好下场!要遭天打五雷轰!”
福团虽然听不太懂刚才那句话,但她也是个聪慧的姑娘,见对她好的奶奶是这个态度,就在心里一想,奶奶那么难受,那,奶奶说得对。
他们肯定都没有好下场。
她刚一想完,屋内就发生了异常。
楚志国和陈容芳持手静默着,顿了一会儿,楚志国充满痛苦说:“容芳,都是我的错,我醒悟得太晚,才让你和孩子们受了委屈。”
楚志国紧紧捏着陈容芳的手,既像要给她安全感,又像想从自己妻子身上汲取温暖,他说:“我楚志国发誓,以后一定要让你和孩子们过上好日子……”
这话没说完,楚枫就察觉到头上隐隐落了些灰下来。
她一向细致,抬头一看,横梁上一块晒得干透的松木毫无征兆地摇摇欲坠,积灰簌簌落下。
农家烧柴,横梁上常年堆着些晒干的木头,要用的时候抽下来用。本来堆叠得好好的木头,怎么忽然就会掉下来?
楚枫瞳孔一缩,来不及多说什么,一把推开楚深,再朝楚志国和陈容芳扑去。
楚志国瘸腿,本就不大站得稳,陈容芳也没防备,三人朝旁边摔去,咣当一声,灰尘四溅,松木正好砸在刚才几人站着的地方。
下坠的力量将松木都摔成了两半。
若刚才楚枫没推开他们……
一家四口劫后余生,都惊魂甫定,陈容芳最先反应过来,一把拉过楚枫,上上下下把她连看三遍,确认她没有出事,对面吓懵了的楚深也好端端的时,她才像是卸了大包袱,肩膀无声耸动起来。
一家四口,先是险些饿死,又差点被木头砸死,她怎能不哭?
她们做错了什么?她们从没做过坏事。
如果真是年春花说的因为福团,她们养了福团一年半啊。
屋内寂静时,衬得外面年春花的叫骂声更加尖锐。
“楚志国,你们一家都是没福的瘟鸡,放屁都要砸脚后跟的背时鬼!”
楚志国一家死里逃生,听着这么凉薄尖利的赌咒,别说陈容芳,楚志国的心也冷得更透了。
他环视屋内面黄肌瘦的妻儿,拄着拐杖把她们从地上扶起来,弯腰捡起那截松木,扔到灶前,再一瘸一拐走到门口,打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