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毓终于看懂了,不过她有些犹豫道:“我能替你取下来吗?”
他现在是在清醒的时候,要是等会儿他又犯病了,那会不会有什么事?
“而且……”咸毓说道,“要不我还是找殿下问问吧?”
“呜!”钟老立即打断了她。
他当然是不愿她去再将楚蔽喊进屋里。
咸毓看着他的反应,试着问道:“……你不乐意?”
钟老颔首,尽显疲惫。
可接着,他正等着她好奇地继续顺着问他话呢,她却然不问任何一句。
她难道不会好奇吗?
咸毓还真不好奇这老人和酷盖之间有什么事。
因为什么事都不如她想睡午觉的事重要呢。
咸毓并不嫌弃老年人,哪怕是生了病的老年人。但她也不会过于可怜人家。
再加之她饭后脑子也动不了多少,比起老人变得愈发炯炯的目光,她的眼神都要困得天外飞仙了。
“呜呜呜呜!”钟老又叫了几声。
——你先别睡!
咸毓眼皮子都在打架,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再撑多久了。毕竟来的时候就因路途遥远而花费了太多的体力,在加上昨晚一心想着今天有活动、难免兴奋了好会儿,导致睡得有些晚了。
所以咸毓觉得,目前这个午觉她还是非睡不可的。
她又呼出了一口艰难忍下的哈欠。
钟老只能又朝她出声道:“呜呜呜呜呜!”
——我有话问你!
咸毓困死了:“你别呜了……”
钟老:“呜呜呜呜呜呜!”
——你先给我松口!
咸毓真的好想睡觉:“你能消停一会儿吗……”
“……”钟老彻彻底底地气不打一处来。
咸毓就见眼前的老人忽然像头生气的老牛似的,鼻子里呼拉哗啦地呼着气,连他花白的长须都被吹了起来。
“哎……”咸毓忽然叹了口气。
她也不管他听不听得懂了,对他说道:“年纪大了就莫要动辄动怒了。”
小心心脑血管三高之类的呀。
钟老一怔。
倒是不由地渐渐缓了下来。
咸毓又伸手掩了个哈欠。
钟老还是“呜呜”了好几声。
他眼下真有话同她谈。趁楚蔽还未回屋的此时,她或许可作为他将计就计的突破口。
他必须抓住这个难得的时机!
可咸毓当然不懂他的意思了。
她已经想好自己的决定了。
她吃完了手中剩下半个绿果,对老人说道:“你听好,你是不是想将塞着你口的布块取下来?我可以帮你取出来,但是,你不许发声好吗?我想歇个午觉。你若出声吵我,那我就再重新塞住你的嘴!”
钟老:“……”
那松了他的口又有何用?
咸毓还真觉得有用。
除了能换来身边的安静,而且还帮老人家放松一下下颌咬肌之类的呢。
说着她也没时间看对方犹不犹豫了,她坐起身来,微微倾身伸长手臂,去拿走了人家嘴里的布条。
“不许出声哦!”咸毓一本正经地再次着重警告他。
她可是认真的哦。也不会心软留情哦。
“……”钟老只觉得自己更憋闷了!
这小女子好生霸道?!
方才仗着不识得楚蔽的真实身份而对众人闻风丧胆的新皇呼来唤去,此时又义正严词地命令他不许开口。
瞧着分明是柔弱的面貌,脾性倒是颇为专横。
咸毓才不管人家老人是怎么看待她的呢。
她直接重新合衣躺倒,正式美滋滋睡午觉了。
……
屋外的窗沿边。
两人收回了目光。
楚蔽回无姬道:“人回咸池殿了,那你将人撵走了?”
守着咸池殿的无姬正是见着经美人的那个贴身宫女回来找人了,于是他才赶来禀报陛下。
至于那个宫女……
无姬的脑子可灵光得很,他回道:“属下叫了一个内侍扮作附近的宫人,同回来的宫女说,经美人被相思殿的高婕妤请走了。”
而后等她赶到相思殿时,他再安个宫人告知她,经美人已经前脚从相思殿回去了。
——此番就是故意遛个宫女,好因此拖延时间。
不过无姬还是问道:“陛下,那眼下需唤经美人快些回去吗?”
毕竟也就只能遛她的那个贴身宫女来去两回而已。
楚蔽却只说道:“她正睡着呢。”
“……?”
无姬就不懂了。
合着经美人睡下了就不许喊醒她了?
楚蔽也不再多言:“你去罢。”
意思已经很明了了。
无姬只能领命后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赶着飞走了。
不久之后,楚蔽回了屋内。
他入目的第一眼,就是小榻上正酣睡着的人。
她睡得香甜,一双手臂也不知怎的举了起来、折叠在了自己的肩膀两侧……这睡姿就像只毫无防备的幼兽。
而那浅浅的呼吸带动着睡姿的起伏,可见是睡深了。
可与此同时,一旁不远处的钟老正对他怒目而视。
楚蔽脚下无声地走了过去。
……
无姬落在一棵老槐树的枝丫丛中。
不远处的相思殿门口,道别了宫人的小宫女又转身往后跑了起来,赶着回去。
接着那小个子跑了几步之后,便边跑边捂脸哭了起来。像是终于忍不住了。
无姬抱拳倚在粗壮的树干旁。
他还需再想想等人再次回到咸池殿之后,再用如何法子再支开更多的时辰呢。
还不是因陛下“不放”经美人。
无姬正想着事,这时,树下边跑边哭的小宫女就因擦眼泪的手臂过于高举了,而在奔跑时失了平衡,扑通一下,重重地摔了一跤。
“啧……”
无姬皱了皱眉。
他怎会莫名觉得此番这般折腾的主意,等日后……自己兴许也没什么好果子吃呢?
他这算不算是得罪了经美人?
*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
楚蔽估摸着天色,动手去唤睡着的人。
于是钟老眼睁睁地看着这个暴君伸出手,而后……
作者有话说:
钟·电灯泡·老
第80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而后不知怎地, 竟又在中途顿住了。
像是……迟疑地难以下手?
楚蔽确实一时不知该如何下手,因为他记起上回她同他说过,不许再拍她的脑袋了。
可她这人睡得沉,他一向只有拍她脑袋才能将她唤醒。
于是他的一只手就这么悬在了她头顶上空中。
钟老见了后, 他故意讽刺般地低声道:“陛下这是要灭她的口?”
他看出了楚蔽并无此意, 而且他也对楚蔽竟会这般而感到神奇, 但此刻的钟老甚是憋屈,只想故意这么说。
楚蔽收回了自己的手, 转而睨了一眼钟老。
后者被松口, 他自然在窗外瞧得明白。不用他挑拨离间。
钟老此刻的嗓音又老又哑,他只顾着继续说了下去:“我当是陛下看中了一位后宫的嫔妃、二位两情相悦呢,呵呵, 是老朽高看陛下了。”
——这世上哪有人会喜欢你楚蔽这种人呢!
楚蔽面色不改地低声回道:“朕也高看了钟老,原以为钟老活过半世, 早已如同闲云野鹤般的心境,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被逼急了还不是同凡夫俗子一般,也同人阴阳怪气了起来。
近月来的潦倒至此,钟老早就不在意所谓的文人风骨了, 如今他心中唯余一个念想了, 就是盼着自己有朝一日能脱离这个疯帝的掌控, 不再遭受其无尽的烦扰。
而眼下, 他自是存了满腹的怨气。
“陛下还是天子呢, 不也只是个欺三瞒四,欺世盗名之人!”
楚蔽的眸中透出寒光, 冰冷地说道:“看来钟老是不想再出去了。”
“老朽想啊!”钟老怒着低吼道, “你倒是放我走?!”
楚蔽冷漠地垂眸道:“钟老若真想离去, 早该好好同朕说话了, 如今却依旧口风这般紧,想必是钟老口是心非、根本就不想走,非要赖在朕的暗狱里,吃朕的喝朕的……”
“楚蔽!”钟老咬牙切齿地低吼道,“我从未见过你这般厚颜无耻之人!”
楚蔽冷冷道:“那是钟老不遑多让了。”
钟老气结,转而看了一眼旁边小榻上还睡得没心没肺的嫔妃。
楚蔽也顺着他的目光而去。
小榻上之人依旧睡得深沉,丝毫未被他二人的低语声所打搅。只需听她依旧平稳有序的吐息声便知。
钟老讽刺地一笑:“陛下何必怕老朽开口会在她面前暴露陛下的身份呢?”
哪怕他先前想要如此,而眼下他却已经不想了。
何不再到往后的来日里?等她自己亲自发现自己被欺骗了。
“钟老可真道貌岸然,”楚蔽也说道,“你处心积虑骗她帮你松口,你又是安了什么心思?”
钟老没想到他还反咬一口胡说八道,怒不可遏道:“楚蔽!你莫要再蛮不讲理了!”
他这声喊得有些失控,终究是将一旁小榻上之人都吵醒了。
只听得均匀的呼吸声一顿,转而就换了新的节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