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毓倒是眯了眯杨, 她打开门后就顺势转身, 刚想同酷盖说话、问他为什么一个人吃饭不叫上她,但她的注意力接着就又被迎面见到的屋内深处暗沉墙角跟的……人影给吸走了。
突如其来入目的场景, 咸毓惊讶又意外, 她不由伸手指道:“殿、殿下?”
塌倒的屏风后面霍然显现着一人一椅!
——准确地说那人是被捆绑在了椅子上。
楚蔽并未顺着她手指的视线看过去,而是勾了勾唇,似笑非笑地侧头问她:“终究是被你发现了。”
“是啊!”咸毓都想要拍大腿了, 没想到屏风后面有一个活生生的人!
“?”楚蔽意外于她是这般的反应。
只见她像是见了何等稀罕之物似的说道:“他怎么不发出声音?啊、我是说他为何不‘呜呜’叫?”
咸毓看见被绑在椅子上的是个年纪很大的老人,满头花白的头发, 虽然仪容不是特别的整洁,但也没有到蓬头垢面的地步。他是被浑身捆绑着的,连嘴巴也是被塞住了。
可是,嘴巴被塞住了也是可以发出“呜呜”声的吧?这人在这之前为什么就一点都不出声?只有偶尔奇奇怪怪的“咯哒”声。
楚蔽听懂了她的问话, 见她既然丝毫不惧屏风后的这般面貌, 他便回她道:“他喉前横着一根细金丝, ”自然是为了不许其出声, “你若有胆……”
他还没说完, 咸毓已经跑过去了。
楚蔽:“……”正当是见识了她的胆大。
人都被绑着,咸毓当然不害怕。
现在屋里也有了光线, 她跑过去之后, 弯腰凑近前一看, 就见到了被绑老人喉结前紧挨着一条紧绷着的细线, 看起来很锋利的样子,只要喉结一上下滚动,就会被剐蹭到。虽然没到切割动脉的程度,但也是充满着胁迫感。
而那“咯哒”声好像是因为当事人试图挪动自己的椅子往后撤、又因为被紧紧绑在椅子上而使不上力的时候发出的声响。
楚蔽见她一直凑着钟老那么近,就出声打断道:“你回来罢。”
被绑在椅子上的人正是钟老。
他此刻正也十分不悦中。除了积攒多日的愤懑,还有眼下楚蔽带来的女子肆无忌惮察看他的模样。
真是欺人太甚!疯帝领来的女子也都不像是正常人般的模样!为何看他的眼神如同不像是看活物似的?!
咸毓看见面前的老人突然对她怒目而视,顿时就理解了他为什么被绑着了。
可能就是因为脾气不太好吧?
“你还看?”楚蔽坐在桌案前,手中的筷子已经放下了。
咸毓正好奇地研究那根细丝呢。
她左右察看,想看看怎么拉上的。
她正要抬脚往一边的墙走去,转身就发现酷盖已经无声无息地走到了她身边。
楚蔽站在一旁沉思不语。
咸毓问道:“殿下,你把线撤了吧?”
楚蔽垂眸看她。
咸毓腆着脸说道:“啊哈,我怕我一个马虎,没当心也碰上了。”
那不就倒霉了嘛。
楚蔽收回目光,依言走去了墙边。
金线一撤,椅子上的钟老果然就发出了“呜呜呜”的怒音。
咸毓闪退了两步,挨近了走回来的酷盖,终于问道:“殿下,是你绑的吗?”
钟老:“呜呜呜!”
就是他!
楚蔽:“……不是我。”
他状作无意般又拉了拉她的衣袖,示意她离对方远些。
她顺着他的意思,乖乖地又挨着他近了半步。
钟老:“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分明就是你命人绑的!
咸毓接着问道:“那为何要绑他?”
钟老:“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因为他是丧尽天良的暴君!
楚蔽淡然回道:“你猜。”
咸毓脑洞大开:“不会是因为他有病吧?”
看着像是精神状态不太好的样子。
呃,她再退了半步。
钟老:“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你满口胡言!我没病!
楚蔽仔细打量了两人的反应,没有丝毫疏漏。
接着他忽又转身往桌案走去。
像是她非要继续待在老头身旁也随她去罢了。
可这下咸毓一看到酷盖走回桌边了,她就急着跟了上去,说起了刚才想说的话:“殿下!你为何……为何这桌上只有这么一碗?”
她的呢她的呢?
怎么可以这样!
楚蔽回她道:“我还未用早膳。”
就算他平日里进食随意,但总归也是腹内空空了。若万良在身边,此时肯定已经唠叨无数回了。
他起早先去太极殿上朝,下朝后就径直去咸池殿找她了。而又因一路来山池院,她的脚程有限,慢了许久,等到了都午正已过,着实晚了。
咸毓眉毛都塌了:“可是我也要用午膳的呀?!”
看见吃的她肚子也感觉饿了。
被忽视了的钟老:“……”
还有他呢。
“咳,”楚蔽坦然道,“是我疏忽了,我以为那些果子就够你果腹了。”
咸毓拉着高凳坐在他对面,双肘搁在桌案上,目光直直地质疑他。
怎么可能?
那些野果只能算是饭前水果吧。
楚蔽见她这般模样,无奈地呵出一道气,退让道:“那这碗给你?”
两个人一来一往的动静让在不远处的钟老看得不知所谓。
——他忍这二人很久了?!
起先被人从暗狱中拖出来时,他还在对自己重见天日感到不安,果不其然接着他就被浑身捆绑在椅子上、还不让发出声响。这待遇反倒比在暗狱中差多了。
而后此处就来了这二人。在屏风后时,他听着声响也猜不得前因后果,但此刻见了这女子模样后,钟老还是认得她身着打扮的模样乃是宫中嫔妃会有的制式。
可这二人口中的互相称呼又是何意?这嫔妃竟然喊楚蔽为“殿下”?
……这二人真是不知所谓!
“殿下,”咸毓一看他大方地将桌上的碗朝她推过来了,她就也有点儿不好意思了,“要不你我一人一半吧!”
她总也不能真吃他的独食吧。
钟老听得愈发难耐了。
这二人在他面前作甚呢?堂堂皇帝,用膳都如此拮据?此时还商量着如何分食一碗连牢饭都不如的午食?!
简直莫名其妙!
楚蔽正是不想让钟老开口,才命人塞住了他的嘴。
正是打算将就一顿一人用的午膳,所以就去取了一份简单的牢饭来。
而这些前后因果咸毓当然不知道,她现在分饭分得认真,伸出小手指在圆圆的碗口上空比划着一道线,格外认真地同酷盖商量道:“如此行吗?殿下?这边是你,这边是我!”
她分得特别的平均,非常的公平公正。
“嗯。你先用吧。”楚蔽应道。
咸毓当然是不在话下:“好的!”
见她就此动筷,楚蔽站起身来,走到倒塌的屏风旁,对着一张臭脸的老头,淡淡地问道:“钟老,你可认得她是何人?”
钟老又愤怒地“呜呜”了几声。
他就算不知,心中也是有几分猜测。
不过眼前之人虽居高临下问着他话,但分明并不真是等着他作答。因为他的嘴还被塞着呢!
咸毓听见自己被人点到了。
她在百忙之中的碗前转过了头去,疑惑道:“怎么了殿下?”
难道那个老年人还应该同她认识?
楚蔽回道:“无事。”
让她继续先用膳。
钟老瞪着眼前的人,喉中继续发出“呜呜呜”的声响。
楚蔽冷笑着说道:“钟老才智过人,想必已是猜出来了。”
钟老确实猜出了个七八。
揪着他出来见一个嫔妃,那他便猜出这嫔妃是咸池殿中人——楚蔽是想测他是否同咸池殿中人相熟!他疑心甚重至此!
还记得先前在宫外时听见他竟同后宫嫔妃已有所来往时,钟老当时就听得心惊肉跳,只是面上尽力稳住了神色。原来这一切早在他的股掌之中了?时至今日,他唯有认栽。
咸毓虽然专心致志吃着,但是但酷盖一个人说的话她当然也全听见在耳朵里。
“殿下?”咸毓咽下一口菜,又转头问他,“我……和他认得吗?”
毕竟她也不是真的原身。所以千万别说两个人本该认识。
楚蔽侧眸看过来:“他看来是不认得你。”
咸毓耸耸肩。
她反正也不认识这个陌生的老人。
不过话说回来了,咸毓奇怪道:“殿下,他嘴巴都被捂着,怎么回答你的话的?”
楚蔽自然是见了钟老的神色反应便能得知了。
至于为何塞着其人的嘴,楚蔽又似是而非地回她:“还是塞着为好。”
咸毓一听,吃了几口菜后又想了想,忽然反应过来,问道:“殿下,他的病是不是神志不清?”
钟老:“呜呜呜!”
我没有!
楚蔽煞有其事地点点头:“正是如此。”
他挑眉朝钟老示意。
先前说自己年迈昏聩的正是他自己。
钟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