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也并非想要杀了那个人,但奴婢当时难以摆脱,本想着再带回去审一审,可最终还是没留下活口。”
“……最先是学杀鸡,后来便习惯了,有些人活着也随意,做出来的事浑然不顾自己的生死。”
“……”
明月说着说着,瞧见经美人的面色有些停滞,便担心她是否有些遭不住这些恶寒之事了。她停了下来,轻声问道:“经美人?”
咸毓的确有点儿遭不住自己饭后的困意了,她含糊地应道:“唔……那你杀鸡肯定很厉害了。”
明月:“……”
也不知是否是她大胆揣测,但她听着经美人像是在考虑让她日后下厨杀鸡烧菜?
“不行了,”咸毓讨饶道,“我想歇一会儿。”
她是真的困得撑不住了。
明月闻言,连忙回道:“那奴婢这便告退。”
等快步走远了后,明月才忽然想起,她方才可是想询问经美人来着!?没想到陪经美人说了一会儿话,她都忘了这一事。
“明月姐姐,你过来呀!”远处的团儿笑着喊道。
明月应声走了过去,才一会儿团儿已经收拾好了碗筷,明月摇头说道:“团儿,不是说你一半我一半吗?”
团儿笑着摆手道:“为何分得这么清楚?明月姐姐,美人一向都是这个时候会午歇,我闲来无事,能做不少的事哩。”
两个人走到一旁的凉亭下坐了下来,团儿望着凉亭外暖洋洋的日光,畅想道:“过去这大半年咸池殿甚至冷清,今后美人得宠了,许是会热闹了,不知日后会不会添旁的宫人?明月姐姐,你我不会在美人跟前失宠呐?”
明月笑着说道:“你为何想这些?”
都是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没想到这小妹想得还挺早的。
团儿笑嘻嘻地说道:“我就胡思乱想了片刻罢了。”
“当真?”明月看穿了她。
团儿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终究是坦白道:“明月姐姐,若是……美人日后失宠了呢?”
明月方才就是听出了团儿的意有所指,但眼下闻言后她也回答不上来这个问题,再说了她明面上也不过是有幸从行宫中跟过来的普通宫女罢了,应当比团儿更不知后宫之事。
因此团儿见明月不语,也知她这是回答不上来。
她叹了一口气:“唉……我不该这般想东想西的。”
虽然作为一个后宫主子的贴身宫女,荣华富贵都系在了这个主子身上,但在这之前,咸池殿怎么也不像是拔的圣宠头筹的那一位。
因此自打从行宫回来后峰回路转的事实摆在眼前之后,团儿除了惊喜之外,也是有着更多的患得患失。
“其实以往的日子也挺好的。”团儿又叹了一口气。
明月不解地看着团儿,但也并未询问下去。
毕竟听着不像是欢迎圣宠的模样,似乎也不该她再多嘴了。
这便是咸池殿的例外之处了,明月也没想到,怎么一个两个的,都像是对圣宠不完全乐意的模样?
……这话明月便更不敢说出口了。
正在这时,她抬头又看见了刚过来的无姬。
他又来作甚?
明月眼神询问树枝上的无姬,无姬却朝她摆摆手,示意她忙去吧。
明月站起了身,团儿见了便问道:“明月姐姐你要去作甚?”
说得像是又要两人抢着干活的模样。
明月笑着回道:“我吃多了,这便走走。还不是你厨艺好。”
团儿闻言,终于又展开了一抹笑颜。
躲在树上的无姬看着直瞪眼。
明月能卖笑脸已是少见之事了,另一个全然相信夸奖之言也真是好骗了些。
一想到这儿,无姬又晃了晃自己垂在半空中的腿脚。说起来,要不是这小宫女好骗,先前他也不可能那么容易骗她那么久。
团儿一个人双手支起下巴,正无聊地坐在凉亭里,忽然听见凉亭外的树枝上响起了沙沙声。她下意识以为起风了,但接着她发现空中并未有风。
咦?
团儿抬头望了望凉亭外的树,不过她也望不到上头的,只是随意瞧了一眼树枝,就已经决定认为是自己的幻听了。
但其实此时确实是无姬闹出来的动静——此时他对着一晃眼便也上树了的明月吃了一惊,低声问道:“你有事?”
怎也上来了?
明月心说,那是因他瞧着像是有差事来咸池殿的吗?
不过眼下看来,这厮像是过来随便遛遛的?
明月也是知晓无姬以往也常来咸池殿转悠,因此便也不觉有疑,等两人在树上对上面后,她才瞧出了无姬眼中的烦恼。
这厮好似并非有来咸池殿的差事在身。
那又是为何如此愁眉苦脸的模样?
无姬总觉得此时此刻有些似曾相识,很像是前不久他去寻孟荐一般——分明是明月瞧着更像寻他有事说,但为何她还一副问他话的脸色?
“你有事?”无姬立即说道。
明月一滞:“我无事啊,你有事吧?”
“我也无事。”无姬嘴硬道。
两人:“……”
他们也没想到,他们也算是同僚了,有朝一日还一起嘴硬。
但无姬总归是没明月沉得住气,她先下手为强,接着说道:“你别废话,但说无妨。”
无姬顿时吃瘪。
但他总不可能同明月倾诉一些自己近日里来莫名的忧愁吧。
他左顾右盼,瞧见了凉亭下的那个小宫女。
……于是明月莫名其妙听了一通,无姬关于欺骗团儿一事的忏悔。
等她没过一会儿下树之后,走到凉亭内,见团儿也趴着石桌上睡着了。
她便又走了出去,朝树上的无姬摇了摇头。
无姬飞身下手,尴尬地瞟了一眼在凉亭内睡着的小宫女,轻声说道:“我先回去了。”
明月指了指:“你今日是为了寻她道歉?”
无姬点头又摇头:“……这怎使得?我怎与她致歉?需知她见了我如同见了鬼魂。”
是么?
明月如同看穿了他似的看着他。
“……”无姬灰溜溜地走了。
本以为此事就此揭过,明月也知晓这回她竟然含糊处事了,但她也没想到等到入夜之后,她立即被万内侍唤过去问话了。
夜深人静之时,明月悄无声息地到两仪殿报到。
她进门前瞪了无姬一眼,以为是出自这小子的“回旋镖”。
可是无姬一脸迷茫,又像是并不是他揭穿了她。
明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也罢,在她白日里上树犹豫同无姬转述之时,她已然是乱了手脚,也心知自己不该胆大妄为地瞒着两仪殿。
见她的只有万良。
明月低垂着脑袋上前请安,也不敢张望陛下在何处。
万良沉默地杵在上首。
他倒是知晓陛下眼下在何处。
——陛下又破天荒地早早歇下了!
“明月。”万良缓缓开口道。
明月心中一凛。
万良也不卖关子,他直接问了眼下他最想知晓的:“经美人这两日过得可好?”
这是眼下他唤她过来问话的目的。
明月弓身回道:“回万内侍,经美人这两日大安。”
万良抖了抖嘴角。
他总听着这话太过于笼统了。
但这毕竟不是陛下亲自吩咐的,而是他私心想询问一二,因此他也由得明月如此回话。
但接着万良还是锲而不舍地询问了一番经美人两日来的内容,虽然他估摸着都不过是他也能耳熟能详的普通事罢了。
等到明月走出两仪殿后,一阵夜风吹来。
她才惊讶地发现,她竟然做到了未经经美人首肯便并未说出白日里的详情。她竟然只朝万内侍禀报了白日里杜婕妤和朱宝林在咸池殿门外逗留、纠结片刻之后又离开了。
回到咸池殿后,经美人早就早早地歇着了。明月回到偏殿,团儿也正呼呼大睡。她也快速地和衣睡去。
一切都仿佛像是相安无事一般。
在明月眼中,转天过后的经美人如同早已将在殿门背后听到的对话彻底抛诸脑后了,过上了无忧无虑的日常生活。
又好似当宫中的陛下不存在似的,从未朝她和团儿提及过一句。
恍然之间,若何人同经美人一道过上一段日子,都能变得跟着她一起懒散了起来。明月也早已看出来了,平日里也就吃食上能让经美人费电心思,除此之外好像真的没什么了。
可是明月因为已经被万内侍问过话了,因此她反倒更加打起了精神来。
她一直等着两仪殿吩咐亦或是经美人的提及,可惜经美人这一两日来顶多只提了一嘴太子妃。
没错,正是在明月眼里觉得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太子妃。
团儿说,几月前经美人同太子妃打过一次照面。
明月并不知详情,便也并未深思。
直到她隔了一天之后,又听见经美人提了一嘴太子妃。
这下明月便警觉了起来。
一晃眼也是几日过去了,经美人竟然对陛下只字不提?可为何反倒提及了太子妃?照理不该是会忍不住提及陛下才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