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怀淑冷冷地盯着荀馥雅,并不吱声。崔氏权当默认,气势汹汹地逼近荀馥雅,扬起手便照着荀馥雅的脸狠狠地扇过去。
荀馥雅趁崔氏用力扇过来的瞬间,故意装作吓得蹲下身,在匆忙跑到梅久兰身后躲藏的时候,故意往站立不稳的崔氏用力撞了一下。
崔氏扑了个空,本就因为用力过猛而差点摔倒,如今被荀馥雅这么一碰撞,整个人摔倒在地上,顿时发出“哎哟”的惨叫声。
荀馥雅不想众人的注意力被夺了去,委屈吧唧地大声哭诉:“是你们要民妇说话的,为何民妇每回说话都要挨骂受罚?你们城里人都爱这么欺负人的吗?难道怀淑公主礼待下人、关爱百姓的传言是假的吗?呜呜……”
等她哭诉完了,崔氏已经在侍女的扶持下站起来了。
赵怀淑只顾着听荀馥雅的话,没注意到崔氏摔得有多严重,只是淡淡地说了句:“奶妈,休得无礼。”
崔氏本想发狠教训荀馥雅,被赵怀淑这么一提醒,只能憋着气不发作。
赵怀淑认为荀馥雅不过是个无知妇孺,与她计较只会让自己降低了身份,遂好整以暇,和颜悦色地对荀馥雅说道:“谢少夫人,谢昀是个好男人,他拒绝与本宫成亲是因为他不想拖累本宫,觉得配不上本宫,可是本宫不看重这些,只想他好好活着,还请谢少夫人帮忙劝说一番。”
岂知,荀馥雅存心气死她,故作取笑她:“可是,公主你刚才不是说,只要跟你成亲,不仅能活命,还能加官进爵,怎么会拖累你,配不上你呢?你好矛盾哦!”
“……”
赵怀淑那完美无瑕的伪装开始有了裂痕。
“你——”
崔氏抬起手指,正要训斥荀馥雅。
可荀馥雅不给她说下去的机会,唉声叹气地说道:“算了,我也不想纠结这些。”
“……”
众人瞬间没了表情,既然不纠结这些,那她刚才唠叨了半天,绕来绕去做什么?
正当众人无语问苍天时,荀馥雅又轻叹道:“哎,说起来也挺烦恼的。民妇最近手头紧,公主如此心善,不知能不能赏赐一些钱给民妇解一解燃眉之需呢?也不需要很多,五十片金叶子就够了,我这人不贪心。”
众人又是倒抽一口冷气,这人还真敢说啊!
五十片金叶子呀,即便是普通富裕人家,也要熬个半辈子才能积攒出来。她居然还说不贪心。?
赵怀淑则拧着眉,极其的气恼,这乡野村妇的脸皮都这么厚的吗?
赵怀淑还是头一回遇到个不怕死的向她光明正大地索要银子,若是往常,她定然命人拖出去杖毙,可这人偏偏是谢昀的嫂子,偏偏是她需要帮忙之人。
权衡了利弊,她只得忍气吞声地问道:“拿了赏赐,去劝说谢昀,可好?”
“谢谢公主,公主你人真好。”
荀馥雅站直了身子,开心地微笑起来。这样的微笑,使得她整个人看上去一下子变得生动可爱。
赵怀淑愣了愣神,这人此刻的感觉怎么跟刚才不一样了?
梅久兰的脸在折扇后面暗自在笑,这位谢少夫人真是个有意思的人,难怪玄素妹妹这么喜欢她!
荀馥雅与梅久兰向赵怀淑行礼告退后,在转身的瞬间收起所有的笑意,露出厌恶的表情。
怀淑公主,这才是刚刚开始。
梅久兰送荀馥雅走出公主府,驾着公主府的马车,浩浩荡荡地将她送进谢宅。
荀馥雅从梅久兰的口中得知,自从她离开后,谢夫人与孙媚儿变卖了剩余的家产,搬到了上京城,买下宅子在这里定居。他们费尽唇舌都无法劝动谢昀与赵怀淑成亲,是谢夫人与孙媚儿向赵怀淑推荐她的。
下了马车,荀馥雅不发一言,径自走进谢宅大门。
如今谢宅里头的小厮丫鬟几乎是从前的旧人,她们自然知晓荀馥雅的身份,经历了那一场战役,荀馥雅的地位变得比谢夫人、孙媚儿都要崇高,她要进谢宅,要回谢家,自然没人拦着,反而恭恭敬敬地向她行礼问号,恭恭敬敬地喊她一声“少夫人”。
正在前厅品茶闲聊的谢夫人与孙媚儿听到外头的吓人喊着“少夫人回来了”,孙媚儿惊得手中的茶杯都掉了,而谢夫人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就差晕了过去。
刘么么招呼荀馥雅进来面见谢夫人,便走到谢夫人的身旁站着。
荀馥雅见坐在正座上的谢夫人神情呆滞,心里乐了,笑容可掬地向她行了一礼:“辛月见过阿娘!”
“谁是你的阿娘,你别乱喊!”
谢夫人轻轻皱起眉头看着荀馥雅,满是不赞同的神情。
孙媚儿的气焰也嚣张起来了:“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走都走了,还回来做什么?我们跟你不熟,你再不走我们就报官了。”
“报吧,让整个谢府的下人看我们这些当主子的笑话。”
没有人请自己入座,荀馥雅径自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
谢夫人收起荡漾的眼波,拿出当家主母的架势,威严地说道:“辛月,你不是说你与我儿已经协议和离了吗?你不是说你要离开谢家吗?既然离开了,为何又回来装模作样?”
心安理得地泡了一杯茶。她啜了一口,方幽幽地说道:“你们不是向怀淑公主推荐我去劝说谢昀吗?我还真是谢谢二位看得起啊,所以,我想了想,还是回来当这个少夫人吧!毕竟,你们至今都承认我这个身份。”
“……”
“……”
谢夫人和孙媚儿对视一眼,自知理亏,都没有吱声。
原本咄咄逼人的孙媚儿立刻变了一张脸一样,上去握住荀馥雅的胳膊,撒娇似的摇晃着:“哎呀,辛姑娘,我们这不是为了救二表兄嘛。看在大表兄的份上,你就发发善心,帮帮我们谢家呗!”
荀馥雅听着这话不对味,转头向孙媚儿示威:“我好歹是谢衍的遗孀,你的大表嫂,表小姐就这么毫无教养地称呼我的?”
孙媚儿不情愿向荀馥雅行礼,委屈地向谢夫人求助:“姑妈……”
谢夫人拍拍孙媚儿的小手,给与她安抚的眼神,而后怒怼荀馥雅:“既然我儿子不在,你这个买来冲喜的女人就没必要留在谢府了,也不要拿少夫人的身份压人,还是说,你想陪我儿子殉葬?”
荀馥雅见孙媚儿毫无动静,淡然道:“既然表小姐不懂礼仪,那我只好去跟怀淑公主说,你们骗了她,我压根就不是谢家的少夫人。”
谢夫人和孙媚儿又对视了一眼,这回,孙媚儿有动静了,委屈兮兮地向荀馥雅行了个礼,轻声喊道:“媚儿向表嫂请安。”
“嗯!”
荀馥雅点了点头,低头啜了口茶。
此时,公主府的侍卫在守门的家丁引领下走进来,气势汹汹地询问:“请问,谢少夫人是哪位?”
谢夫人和孙媚儿以为荀馥雅在公主府得罪了赵怀淑,以为公主府来拿人,不约而同地看向荀馥雅,指着她:“她就是。”
侍卫提着一大袋金叶子,恭敬地递给她,说道:“谢少夫人,这是公主给你的钱,请拿好了。公主说了,待她打点好一切,会派梅姑娘来接你。”
荀馥雅接过袋子,心里觉得有些好笑。这怀淑公主还真是着急,罢了,有了这些金叶子,她能让王氏过上好日子了。
命下人给了点碎银,打发走侍卫红,荀馥雅在谢夫人与孙媚儿的目瞪口呆中,挽着大袋子去找住处。
穿过无数个走廊,走廊外头皆都挂着细竹吊铜钩的鸟笼子,有鹦鹉、画眉、百灵、黄鹂、太平鸟等等,百鸟齐鸣,悦耳动听。荀馥雅淡淡地看了一眼,心想,这谢夫人还真是懂得享受。
一路上,到处都有熟面孔的丫鬟,她们敛声屏气地垂手立着,看见荀馥雅,纷纷曲膝行了福礼。
看到她们彬彬有礼的模样,荀馥雅想到了上一世自己初学礼仪时的手足无措,想到荀夫人本可以派人来教导自己礼仪,可偏偏没有,任由她在下人面前丢尽脸面,被人议论她是野丫头,不懂半点规矩,她的心里唏嘘不已。
无人想象得到,为了从一个毫无教养的野丫头脱胎换骨成名门淑女,她吃了多少苦头,花费了多少心血。
“看到没有!那个就是跟二爷一起打退犬戎族的少夫人!”
“巾帼不让须眉啊,长得好漂亮啊,仪态也很好,我好仰慕呀!”
“是啊,少夫人真是女中豪杰,没有因为在乡下长大就畏首畏尾的呢!”
荀馥雅对这些议论并不感兴趣,一路走到南雅苑的正屋门口,瞧见岑三正在跟一名撩帘子的小丫鬟聊天,笑容满面地走过去,喊了一声:“岑三,别来无恙。”
小丫鬟吓了一跳,因为是新来的,不认识荀馥雅,一时之间举手无措。岑三温柔地提醒她这是谢府的少夫人,遂领着她一同跟荀馥雅行礼。
行了礼后,小丫鬟告退出去,而岑三瞧见谢昀心心念念的人终于回来了,心下定了神,笑眯眯地说道:“少夫人你可算回来啦?二爷知晓在他走后,你被谢夫人赶了出来,气得差点把牢房的门都拆了。前些日子,谢夫人和孙媚儿被怀淑公主请去做二爷的说客,被二爷轰了出来。二爷说了,若不将你找回来,就让他去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