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馥雅心生畏惧,在他迈步走过来时,欲想躲开,却觉腿上一软,人倒了下去……
“荀馥雅!”
朦胧间,谢昀似乎在喊她的真实名字。
又好似,在梦里喊她。
谢昀最讨厌欺骗了,上一世所有欺骗过他的人,下场都很惨烈。
若知晓了她并非是辛月,他会不会一如前世折磨那些人那般,让她生不如死呢?
脑子越发昏沉,她的世界浑浊一片,已然无力思考。
渐渐地,她坠入一片黑暗。
有了意识时,却又置身于前世的梦境里,一场冗长的梦。
梦里,追溯至谢昀加冠为王的半月后。
自他成为摄政王以来,门庭若市,上至文武百官,下至商贾乡绅,无不前来给他祝贺,套几乎,虚与委蛇。J??
谢昀生平最厌恶繁文缛节,礼仪邦交,对此忍耐到了极致,却又不能将他们拒于门外。遂,他日夜将怒火化作别的火,撒在她的身上。
天光乍破,红鸾幔帐内,谢昀满头长发未束,以玉簪半挽在脑后,朱袍乌发雪肤,勾魂摄魄,宛如人间精怪。
他从她的身上离开,脸上残留余韵,染着几分醉红。
“这些日子与本王虚与委蛇,辛苦你了。”
面对谢昀的阴阳怪气,她定定看了他片刻,收回视线,垂眉不语。
每回与她欢好过后,这人总会冷言冷语,嘴里说出来的话没有一句叫人痛快,生怕她会因此迷恋上他似的。
与欢好前的强取豪夺或者温柔缱绻截然不同。
初时她很困惑,想着自己是何处惹他不痛快,日子久了,她也就习惯了。
这人大抵是阴晴不定的性子。
谢昀得不到回应,转头瞧见她青丝散落在锦缎被褥上的模样,神色一凝,呼吸停滞。
谢昀犹记得轻轻捻着这青丝的触感,青丝柔顺、软滑,叫人着迷。
这段日子,他有意疏离,她却毫不在意,叫他气恼。
他倾身上前,孤狼般凶狠的眼眸锁定她:“这几日为何不来找本王?是不是又背着本王去私会情郎了?”
他直勾勾地盯着她,再也无法压抑心底的渴盼。
面对似是质问,又似是在索求答案的问话,她想起了容珏的死,心如刀绞。
我去见何人,轮得到你谢昀置喙吗?
我们之间不过是互相利用,各取所需的关系,别总搞得我们之间好像有多深情似的!
得不到回应,谢昀恼了,固执地说道:“你去见他们有何用?他们比本王好用吗?你要杀人,本王立马就杀了,他们敢为你杀吗?”
“自然没你好用。”
面对谢昀的不依不饶,她淡然回应。
时至今日,她仍然摸不透,谢昀对她到底是什么心思。
他们立场不同,中间掺杂了太多恩怨纠葛、利益冲突。
谢昀野心勃勃,手握大权,有一统天下开疆拓土的雄心壮志,绝不可能为旁人所左右,而她偏偏是与谢昀对抗势力里头的重要棋子,他死对头的嫡女。
一旦荀家从牢狱里脱身,他们便会兵戎相见。
与谢昀朝夕相处,她自然摸清了谢昀的脾性。
谢昀从来没有耐心与人周旋。
在他的认知里,只有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不顺心者,杀。
假如到了兵戎相见之时,她不让谢昀顺心,谢昀也会毫不犹豫地杀了她吧!
谢昀难以自抑地俯身上去,彼此气息交缠。
“你知道便好。”
他轻轻吻了吻她的发丝,诧异地发现她眼里竟有些不易察觉的委屈,遂直白地表露自己的想法:“本王的身边不缺女人,可本王只会为你杀人抗旨。在本王这里,雅儿,你是不同的,可知晓?”
她抬眸望进了那一往深情,偶然间,连她自己也会被这假象所迷惑,生出软弱心动的情愫来。
可想到他们压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想到容珏的死、玄素的死,她再柔软的心都冰封起来。
哼,你深情给何人看呢?
她不悦地警告谢昀:“你僭越了,摄政王大人!”
谢昀沉下脸,松开手,指着门外道:“去,到厨房里给本王做饭。”
她施施然坐起来,薄唇抿紧,看着纤纤玉指,很苦恼。
君子远庖厨,她十指不沾阳春水,可不会做饭呀。
可向谢昀讨饶,她做不到,便闷不吭声地走去厨房。
首次下厨,她笨手笨脚的,砸坏了些许碟盘,折损了些许食材,连饭都要重复熬了三回,方可入口。
忙碌了整整三个时辰,已过了饭点两个时辰了,她终是做出一顿卖相惨不忍睹的菜肴。
味不对口,她无法咽下,这菜色这味道,连猪都嫌弃,可谢昀吃得面不改色。
担心谢昀吃了会肠胃不适,到时候来寻自己的不是,她伸手阻止:“别吃了,倒掉吧。”
谢昀提着筷子将她的手夹到一旁,正经八百地说道:“本王不挑食,浪费很可耻。”
她嘴角微微抽搐,不再理他。
饭后,谢昀站起身来,带着一贯不容拒绝的霸气道:“随本王去个地方。”
谢昀森冷的眸里起了杀意,她看着,心中忐忑不安。
她随谢昀乘坐马车,领着三千府兵,风风火火地前往城外。
道路崎岖,马车一路颠簸,她感到很是不适。
谢昀察觉,指了指身旁的空位:“雅儿,坐到本王这里来。”
她知晓,若不如谢昀的意,谢昀会大动肝火,便依言坐过去。可才刚坐下,头被谢昀摁在他的腿上。
她欲挣脱,被谢昀轻飘飘地睨了一眼:“坐好躺好,莫要乱动,也不许说话。”
好吧,人肉枕头的确舒服多。
她阖上了眼,接受谢昀的好意。
谢昀伸手轻抚着她的脸,忽然说道:“雅儿,我们就这般过一辈子,可好?”
她攥紧了手指,又缓缓松开。
“摄政王大人,我们不合适,放过彼此吧。”
谢昀垂眉,目光不可避免地落在她的脸上。
“哪、哪里不合适,你说出来,本王改。”
瞧见她的眼睫随着呼吸起伏微微颤动,朱唇轻启,娇艳如滴,谢昀不由得回想起欢好之时,这两瓣唇被咬破时的别样风情。
他的咽喉动了动,目光贪婪地舔舐真她一寸寸的肌肤,指尖克制地在她发间轻按,压制在心底的野兽又叫嚣起来。
“雅儿,本王会拿命来爱你!会努力让你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留在本王身边吧,不要再想着回荀家了,好吗?”
他说得情真意切,却撼动不了她那颗冷月的心。
“改不了的,王爷您也不需要改,您很好,只是,我们不是一个精神层面的人,我们无法做到灵魂的契合。”
收回眸底的深情,谢昀深深地望着她:“容珏就能吗?”
提起容珏,她心如刀割。
带着一股快意的报复,她直言不讳:“对。大师兄是妾身精神世界里唯一的光。”
谢昀收起所有的热度,冷笑道:“他死了,你一定很恨本王吧。”
“妾身……”
她迎着那双冰冷的眸,茫然自失。
恨谢昀吗?
可容珏的死,归根到底是因为她。
对,她恨的不是谢昀,是她自己。
是她害死容珏的,谢昀不过是一把杀人的刀而已。
她欲开口解释,岂知此时车厢外头传来汇报,打断了她的话语。
“王爷,到了。”
“闭嘴!”
谢昀狠狠剜回报之人一眼,将眸光移到她的脸上,一寸寸在她的脸上刮过,好似在说。
就你们文人尊贵?
举世无双的尊贵之人又如何?
只要将你锁在身旁,染上我的气息,打上我的烙印,与我共同沉沦在这污浊之中,你便再也无法逃离!
荀馥雅,我是不会放手的!
他紧拽着她的手,跳下马车后,不容分说地将她横抱起来,大摇大摆地走进一座有些破败的庙宇。
小小的庙宇早已被谢昀的府兵位围得水泄不通,庙宇里的大小和尚皆吓得瑟瑟发抖,手持佛珠,嘴里不断念着“阿弥陀佛”。
这庙宇看上去荒废多年,早已断了香火,庙宇里的大小和尚瘦骨伶仃,精神萎靡,估计是无处可去,方留守在此。
“跪下!”
府兵将一名老和尚押送到谢昀的面前。
刚经历了一番搏斗,老和尚显得有些狼狈。他跛了一只脚,依旧硬气地站着,倒也有几分骨气。
谢昀放下她,走过去打量老和尚。
府兵叮嘱道:“王爷小心,这老和尚靠着坑蒙拐骗过日子,有些邪门本事,很不老实。”
谢昀向府兵打了个手势,眯着眼打量老和尚,目光从他的头扫到脚,目光森然。
老和尚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你是何人?随意抓人是犯法的。”
谢昀笑了,笑得肆意张狂:“老子就是天启的法,你奈我何?”
老和尚暗叫不妙,趁着谢昀背对着他,自袖中滑出一把匕首,猛地刺向谢昀的后背。
“那你就去死吧,王八蛋!”
她吓了一跳,而谢昀早有防备,侧身躲过,同时出手擒住老和尚的手腕,右腿扫向他的下盘,将人掼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