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昀握着火棍摆弄着炭火,薄唇勾起一丝痞气的笑意。
坐在他身旁的打手笑着催促岑三:“岑三,快给我们讲讲二爷究竟是如何化解的?”
另一人猜测:“还能如何,自然是用拳头解决呗。”
岑三应和:“对。我家二爷把朱管事往死里揍,朱管事被揍怕了,便交代了一切,自个儿到衙门里揽了罪,此案就归为私人恩怨,隆昌客栈因此渡过了危机。”
“遇到二爷,朱管事也算倒霉透了,哈哈哈……”
众人发出愉悦的笑容,颇有调侃之意。
有人问:“可话说回来,朱管事究竟是如何招惹人命案的?”
“还能如何,招惹了风流债呗。”岑三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唇舌,绘声绘色地说道,“朱管事年逾半百遇上了一位风骚入骨的少女向他投怀送抱,他自然是心花怒放,将人带回家好生供养着。那位少女得知他是隆昌客栈的管事,死活都要到店里帮忙,朱管事起初不肯,可熬不过温香软玉的诱惑,就应了下来。他见少女将店里店外管理得井井有条,乐得清闲,可不曾想,某日他偷了个懒,睡了个回笼觉,客栈就出人命了。”
此言一出,众人沉默了,觉得此番话值得有人深思。
许久之后,有人问了:“死的是什么人?”
岑三神秘兮兮地笑道:“一位书生,长得还很俊。据说死的时候衣衫不整,还处于兴奋状态。”
众人猥琐一笑:“会不会是书生负了少女,少女引诱管事,利用职务之便杀了书生。”
岑三摇头:“谁知道呢,反正官府判定情杀,如今发了海捕文书。”
有人来了兴趣:“真想知道,让朱管事那么精明的人栽跟斗的女子长什么样的?”
岑三笑吟吟地看向那人:“朱管事说过,那个女子风骚入骨,眉眼坠着美人痣。你可以去找,看下一个倒霉的会不会是你。”
荀馥雅蹙着眉:美人痣?宴久初?
荀馥雅觉得此事有点玄乎。
宴久初说过,她是官家子弟,跟随朋友的商队前来延边的途中被犬戎兵掳走。
她那副楚楚可怜又颐指气使的做派,看着不像是个放浪形骸而又心狠手辣的杀人犯。
究竟哪一面才是真正的她呢?
她有意接近自己,有何目的,为何突然又放弃了?
军事密报?
思及此处,她紧张地摸索藏于怀里的密函,发现还在,顿时松了口气。
琢磨了一下,她认为此事该让谢昀知晓,便款款地下了车厢,走向谢昀。
谢昀正听着那群人开黄腔,察觉荀馥雅靠近,赶紧训斥他们几句,转身笑迎:“嫂子怎么下来了?”
“有些事,”荀馥雅犹豫了一下,道,“想与你说,跟我来吧。”
言毕,亦不理会谢昀会不会跟上来,转身雅步走向附近的湖边。
谢昀见其郑重其事,眸色闪了闪,跟随了过去。
荀馥雅环视一周,确定四下无人,停住了脚,转身将手中的军事密函交给谢昀。
谢昀不明所以,接过书信,展开来看,眼神越发幽暗冷沉。
下一瞬,他快速抽剑架在荀馥雅的脖子上,将她逼退到湖边的树干上:“你究竟是何人?潜入我们谢家有何目的?给我这样的情报又图什么?”
“无论我是何人,都是你的嫂子,少对我不敬。”荀馥雅波澜不惊,向他微微一笑,“小心我回头给你大哥吹枕边风。”
“……”
提起谢衍,谢昀浑身一僵,有所忌惮。
“咻!”的一声,铁箭如流星般划破长空,从远方急速飞旋而来。
荀馥雅早已在上一辈子跟路子峰修习箭术时,练就了听声辨位的能力,对箭声更是尤为熟悉。
“有埋伏。”
她急叫一声,在铁箭未抵达之前已扑倒谢衍,躲过暗箭。
“咻!”
“咻!”
“咻!”
射箭声不断响起,远方犬戎兵的叫喊声越来越大,由远而近。
岑三带着人马纷纷退后,以手按着腰畔刀柄,护在马车左右。
因遭到伏击,我方一阵杂乱。荀馥雅临危不乱,在谢昀的掩护之下回到车厢里,车厢里头的玄素与江骜早已候着。
荀馥雅不敢探头去看,根据响声判断对方来了至少八千人马,赶紧大声催促:“敌人太多了,赶紧逃!”
叫声响起时,外头已传出一声惨叫。
众人赶紧翻身上马,策马逃命。
羽箭声咻咻,一根箭射穿了车窗,钉在木板上不住摇晃,接二连三的惨叫响起,继而是脚步声从四面八方靠近。
驾车驭马的小伙子不幸中箭身亡,惊动了骏马,骏马嘶鸣一声,带着车厢急速朝追兵的方向飞奔。
玄素赶紧到外头驭马,可那马中了箭疼痛,不断挣扎,导致车厢内颠簸,将荀馥雅甩出了数丈外。
“小姐!”
“嫂子!”
荀馥雅摔下雪地,还没来得及爬起,已被人横空捞起,紧紧地护在怀里。
周围羽箭声咻咻,可此刻她只听见谢昀“砰砰砰”的心跳声。
此时,她察觉到从敌方飞来了一支不同寻常的箭,那是驭天箭所射出的箭独有的声响,而箭射向的目标不是谢昀,而是她。
谢昀左手正搂紧她不让她掉下马,右手忙着斩杀蜂拥而至的犬戎兵,根本无法替她格挡这支来势汹汹的箭。
她只得提醒谢昀:“谢昀,东北方向来了一把箭,快放开我!”
可谢昀又怎会在如此凶险的环境下放开她?
谢昀把心一横,干脆抱紧她,用后腰硬生生接下这一箭。
“唔!”
利器入肉,痛不欲生。
谢昀一心带着荀馥雅闯出敌人的包围圈,已顾不得身上的伤,打起精神来浴血奋战。
荀馥雅听到那种箭又来了,用力捶打他:“东北方向又来箭了,你快放开我!”
“不放!”
谢昀抱紧她,欲想故技重施。
幸运的是,这回的箭被另一方向射过来的箭射掉了。
百步穿杨!
师父!
荀馥雅只闻箭声,便知晓路子峰来了,顿时松了口气。
此时,东北方向的某处山林,一群犬戎精兵的身前站着一名身形粗犷的华服男子以及身姿妖娆的眉骨女子,正是犬戎族的大王子巴桑和犬戎族的七公主妙光。
妙光放下驭天弓,不敢再射一箭:“路子峰来了,惹不起,走吧。”
虽然她为没能及时杀死荀馥雅颇感惋惜,但是对方是箭法入神的路子峰,若她再射出一箭,下一刻必定被路子峰的箭射死。
“啧,难得猜中他们的逃跑路线,真是晦气!”
巴桑气恼地挥了挥衣袖,在犬戎精兵的簇拥下离去。
妙光回头眺望了谢昀两眼,眸里有了几分担忧和气恼。
在他们走后,隐藏在丛林的两人走了出来。
宴久初蔑视地说道:“主人,这些犬戎人真是废物!”
李琦勾住宴久初肩上的一绺发,阴冷的眉眼漾起淡淡的笑:“废物也有废物的用处,不可轻视。”
“是。”宴久初看着眼前这清贵俊美,笑起来却妖冶惑人的男人,心里盈满了一汪春水,“主人,嗯哈,人家想你了,能不能赐予我一丝丝雨露,让人家再重温一次?”
她勾着李琦的脖颈,媚眼如丝,纤细的腰如水蛇般挪动着,磨蹭着,分外惹火撩人。
若是换作寻常男子,恐怕早已拜倒在她石榴裙下。
然而,李琦只是冷冷盯着情难自抑的宴久初,抓住她的青丝狠狠地往后拉扯。
他凑近她,唇齿之间只差一点便能碰触上,却止住了,露出邪恶的笑容:“杀了谢昀,再来跟本侯要。”
他冷漠地推开她,正眼不瞧一下,径自离开。
宴久初吟着泪,委屈地咬着唇,执着地盯着远去的背影。
他对她,从来只有利用,她是知晓的。
即便那一次他醉了酒,色授魂与,沉沦于她香帐之中,情动不可自拔之时喊着另一个女人的名字。
她亦含泪爱着他,给与他一切。
她只是暗黑中丑陋卑微的飞蛾,他是发光发热的火,即便他不可能是她所拥有的,她亦义无反顾地扑向他。
“荀馥雅,是不是这世上没了你,他便会多瞧我一眼呢!”
宴久初卑微地想着,眸里开始有了恨意。
身处战场的荀馥雅浑身打了个寒颤,心里想着再这般下去会很不利,遂不再伪装,拿起马上的弓箭,例不虚发地射杀犬戎兵。
谢昀大感意外,因专注于厮杀敌人,并不知晓荀馥雅的箭术如何,加上路子峰带来的人马加入,便更难察觉荀馥雅的实力。
安顿好毫无自保能力的江骜后,玄素勇猛地加入厮杀,一路过关斩将,来到荀馥雅的身旁为她保驾护航,形势很快逆转。
残余的犬戎兵见势不妙,萎靡而逃。J??
转危为安后,荀馥雅察觉她与谢昀相对着共骑一马,实在过于亲昵,情急之下,一把将他推开。
岂料,他人就如铁器坠地般,重重地掉下了马,顿时吓了荀馥雅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