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景南看着皇帝片刻,为难地说道:“皇上,清官难断家务事,你跟皇后娘娘感情出了问题,我爱莫能助啊,我只会查案,不会处理夫妻感□□。”
这话显然是刺激到当今天子了,他神情激动地大声怒吼:“谁跟你说朕跟皇后感情出问题了?谁?”
第135章 结局三
盛景南吓了一跳,凝着那张仿佛吃瘪了一万年的冷脸,更加确定他们夫妻之间的感情出问题。
他默不作声,通常没人管教的孩子会发展成两种极端,一种是自暴自弃放浪形骸,另一种便是为了争一口气而变得极其自律自制,赵昀显然是强者。不难看出,这位天子从小患有狂躁症,一旦遇到感情问题,往往会变得非常暴躁不安。
见盛景南沉默下来,赵昀拍拍他的肩膀,道:“事无巨细,朕要你查一查,荀滢对皇后说过什么、做过什么,必须查得一清二楚。”
这是命令,他无须等待盛景南回复,便鬼鬼祟祟地离开,生怕被人发现似的。
盛景南察觉当中的端倪,不敢轻视此事,便转身回宗卷库找江锦川一起查探……
临近年关,总会落雪纷纷、寒冬凛冽,宫女太监们总是哆嗦着身子行走着。
永寿宫中,炉火旺盛,那热腾腾的火焰驱散了冬日之寒,暖了室内众人。孝贤太后与容夫人正乐呵呵地陪小太子玩耍。
荀馥雅坐在铺着垫子的木榻上,手撑着头,恣意地看着其乐融融的众人,陷入了深思。
如此温馨的画面,能维持多久呢?
最近对皇上的频繁冷淡,恐怕已经引起了皇上的猜疑。
不能坐以待毙了,得找到谢夫人。蛊虫是她给荀滢的,她必定知晓如何驱除。
只是,谢夫人被谢衍藏起来了,要找到他们,唯有找那位异族联盟的盟主完颜希宗了……
正想着,窗外风声呼啸,响起了细微的脚步声。
这熟悉的脚步声,不用看来人,她便知晓来者何人。
她转过头去,只见容珏撑着油纸扇前来。
收起油纸伞踏入门的那一瞬间,那身不染尘的白衣,显得他孤高冷傲,气质出尘,宛如谪仙,让人移不开视线。
容珏处理政事,特意前来接母亲回府,不曾想,撞见了荀馥雅带小太子前来永寿宫,顿时有了片刻的失神。
他走到荀馥雅面前,庄重地向她行了礼,身上还带着些许寒气。
荀馥雅免了容珏的礼,想到见完颜希宗这事,只能拜托他了。
她屏退下人,铺开一盘棋,邀请容珏坐到对面,与自己对弈。
容珏正巧心中有惑,行了谢礼后,便坐在对面摆棋,落子。一言一行皆优雅得体,赏心悦目。
两盘过后,一胜一负,不相上下。
容珏由衷地称赞:“娘娘棋艺精湛,着实令臣大开眼界。”
荀馥雅轻笑:“不过是险胜而已,若不是因为容太师您一直太忙,没时间下棋,棋艺变生疏了,恐怕本宫也赢不了。”
容珏摇头,并不赞同,可也没发表意见,只是继续摆棋,进行下一局。
“到你了。”
荀馥雅没有落子,半晌,等屏风后玩耍的三人走开时,才咬唇道:“容太师,你可否替我引见完颜希宗?”
容珏一愣,想到这两人毫无交集,想不透荀馥雅为何要见这人。
他轻声问:“此事要瞒着皇上?”
荀馥雅毫不犹豫道:“必须瞒着。”
容珏心神一颤,知晓此事非同小可,正色道:“敢问娘娘,是因何事见他?”
荀馥雅低头回避:“你不要问了,本宫不想将你拉进这趟浑水里。”
容珏何其聪明,一猜一个准:“是关于谢夫人,或者谢衍的?”
荀馥雅轻声嗯了一声:“你这惊人的洞察力,有时候真的很可怕。”
“其实很好猜,不是吗?”容珏抬眸,这才发现,灯光之下,她的面容憔悴多了,仿佛生了大病。
荀馥雅长叹一声:“的确好猜。”
荀滢从胡人部落回来后死了,她找完颜希宗帮忙却不能让皇帝知晓的,无非是关于谢夫人和谢衍之事。因为皇帝绝不会让她接触这二人。
容珏目光灼灼地看向荀馥雅:“皇后娘娘和荀滢之间究竟发生何事了?”
目光清澈凌厉,仿佛看穿人的灵魂深处似的。
荀馥雅移开视线,轻声敷衍:“没发生什么。”
“娘娘您何必瞒着臣呢?”容珏站起身来,理了理衣摆,走到荀馥雅的跟前。
荀馥雅垂眉轻叹:“本宫不想拖你下水。”
容珏抿嘴,转身走到窗台前,手搭在窗台上,一瞬间感受那彻骨的寒意。
凝着面前的冰湖,仿佛看到在湖里苦苦挣扎却又甘之如饴的自己,他心里百般不是滋味。
良久,方苦涩长叹:“来不及了,臣早就在水里了。”
“……”
荀馥雅心中轻轻颤抖,惊讶地看向眼前这位仿佛看破红尘的淡漠男子,似乎不可置信。
这人究竟是何时对自己动了心思的?
得不到回应,容珏更觉自己方才的言行亵渎了这位尊贵的皇后。
他自惭形秽,没勇气回头看她一眼,眼神黯淡地表示:“罢了,娘娘不说,臣不勉强。”
话锋一转,他忽地咬了咬牙,倔强地说道:“只是,臣到时候会问完颜希宗。”
荀馥雅咬唇,狠狠道:“本宫中蛊了。”
容珏一愣:“什么?”
荀馥雅别过脸去,又道:“本宫中了噬心蛊,是荀滢下的黑手。”
容珏的脑海浮现那日的情形,很快捕捉到那日的不对劲之处。
他再也忍受不住了,转过身,激动走前两步,追问:“是那天她捂着你的嘴时下的吧。”
“嗯。”荀馥雅知晓瞒不住,干脆不满了。
容珏难受地后退一步,愧疚不已:“都怪臣。”
“不怪你。”荀馥雅理性地回应。
容珏倒抽一口冷气,使自己冷静下来,可说话时才发现声音微微颤抖:“所以……你要找谢夫人解蛊?”
荀馥雅把手里捏了许久的那枚棋子丢回棋筒:“对。”
“谢夫人被皇上断了手脚筋,恐怕……”说到这,容珏替荀馥雅感到担忧,“这事……难啊!”
“难也要试一试的。”荀馥雅站起身来,越过容珏,径自走到窗台,伸手去接住飘荡在空中的雪花。
待雪花在掌心融化时,她攥紧了拳,淡然告知:“荀滢在死之前向我下令,要杀了皇上!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不受控制。”
容珏心神巨震,这是何其恶毒的设计啊!
凝着眼前眼眸忧伤却表情平淡的人儿,明明遭受了如此恶毒的对待,明明承受着如此可怕之事,却不轻不淡地叙述着,仿佛说的是旁人之事。
可她越是这般的风轻云淡,越是让他看着满眼心酸,心疼得五脏六腑扭成一团,难受得泪意侵占了眼眸。
她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如此平淡地说着这种事,怎么可以?
若是可以的话,他真的想冲过去抱一抱她,怜悯着她,抚平她心里的一刀刀伤口。
可,可他知道他们之间有着无法逾越的鸿沟,往前一步,会将她推向万丈深渊的。
因而,他只好止步,只好站在原地,静静地凝视着她,说了句:“臣不会让你出事的,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臣都要让完颜希宗将谢夫人带过来替你驱蛊。”
荀馥雅回眸,清丽冷傲的眸子里印着他的影子:“谢谢。”
由衷地道谢后,她转过头,却又无情地告诉他:“你不必如此为我的,没必要,没结果的。”
可我,甘之如饴啊!
容珏转过身去,一步步远离,面露笑意,却比哭更难看。
天色渐黑,凤梧宫窗外风声呼啸,一片漆黑。
小太子早已躺在婴儿床上入梦乡,荀馥雅躺在床榻上,听到有人来门前,犹豫许久不曾敲门。
听那脚步声她就已经认出来人了,只是,那人停留了片刻,便转身离开。
她松了口气,为了防止赵昀来跟自己同塌而眠,今日她特意早入眠,早早将门窗锁上。
幸好人乖乖离去,没有闹。
她转过身来,盖上棉被入睡。
今日的天气似乎比往常还冷,即便盖上棉被,似乎都觉得不够暖。
“皇……皇后!”
正睡得昏昏沉沉,隐隐约约地听到有人在颤抖着声音呼唤自己。
起初,听得不真实,她并未理会,可随着声音反反复复地呼唤,意识便瞬间惊醒过来。
她坐起身来,侧耳倾听,只听得窗外有人在喊“皇后,我身子很冷,外面好凉”。听出是那人的声音,她吓了一跳,赶紧披上外衣,跑过去开窗。
果然,那人双手环抱着胸,可怜兮兮地在风雪中等待着。
那人见她终于开窗,被冻得发紫的唇瓣僵硬地勾起来微笑:“果然,皇后还是心痛朕的。”
言毕,人手脚僵硬地爬进来,身子出自本能地在颤抖个不停。
荀馥雅把他身上的雪拍掉,瞧见他里面的衣衫都湿漉漉的,蹙着眉:这男人究竟在外头站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