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拧着眉,肃然质问:“发生何事?”
春花“咚”的跪在地上,目含泪意地恳求道:“二少爷,等会孙小姐过来,请你千万一定要夸赞她今日的梳妆打扮。孙小姐今日放话,若没把少夫人比下去,没得到二少爷的称赞,就将给她梳妆打扮的丫鬟的手打断!”
谢昀眸里闪过一丝不悦的神色,看了一眼屋子里头,荀馥雅已到后厨做菜,便道:“行。我知晓了,你忙去吧。”
春花知晓谢昀一向一诺千金,说到做到,便真诚地向其致谢后,便放心地离去。
谢昀走进屋子。屋内地龙烧的旺盛,他到里屋脱了大氅,又换了一身轻便的常服和软底鞋,出来时瞥见楚荆手里拿着个绣工不错的香囊,心里泛起了五味杂陈。
楚荆一个粗老爷们自然不会拥有这东西,那必定是他的嫂子赠送的,她送这种东西给楚荆,究竟是几个意思?
楚荆头一回得到女子的平安符,心里很是高兴,见谢昀过来,忍不住开玩笑道:“谢狗子,你嫂子是不是看上我了?”
谢昀一脚踹过去:“去你丫的。”??G
他坐在楚荆面前,一手搭在他的肩,神情肃然地警告:“楚牧之,朋友妻不可欺,即便我嫂子千般好,你断不能有任何非分之想,她是我兄长的妻子,知道吗?”
楚荆觉得谢昀莫名其妙,一脚将人逼退:“你说什么胡话呢?我和嫂子是清清白白的,今日才头一回见。”
谢昀拿起香囊眯眼打量半晌,脸上有些许冷意:“头一回见,她会送你香囊?我兄长跟她处了这么久,也没见她送。你知晓女子送男子香囊代表什么吗?”
他狠狠地捏着手中的香囊,香囊香气缭绕,似乎散发着荀馥雅特有的香气,这让他怒火中烧。
从前旁人说她辛月不守妇道、勾三搭四,他还不信,如今看来,他得重新审视这个表里不一的女子,万不能让兄长再受屈辱。J??
危险的气息渐渐聚拢,他用力撕扯香囊,欲将其撕碎,撕掉那肮脏与不堪。
“哎,你做什么?”楚荆见他要毁掉香囊,赶紧扑过来抢夺,并解释:“快还给我,这里面装的是平安符,保平安的。嫂子知晓我去从军,所以将这平安符赠送给我。”
“嘶啦!”
香囊被暴力撕碎了,里头果然装着一道平安符。
他似乎松了口气,嘴上的语气却强硬得很:“平安符也不可以,以后不许收我嫂子任何东西。”
楚荆气得瞪大铜陵般的眼,有几分吓人:“你……你还讲不讲理了。”
谢昀慵懒地靠在圈椅当中,端起茶盏轻抿一口,理所当然地说道:“我谢昀从不讲理。”
楚荆见他还傲娇上了,气得伸脚踢了他一下,也不想计较:“好吧,我不要了,你爱拿就拿去。”
“我嫂子已经是谢家的姑娘了,她的东西自然是谢家的东西,我自然是替她好好守着。”
谢昀丝毫没感到半分歉意,小心翼翼地将损坏掉的香囊收入怀中。
他在心里默默地打算着,赶明儿命人将其修好,免得惹嫂子不高兴。
楚荆心想,这平安符是送我的见面礼,保佑我从军安好的,凭什么让你拿去我还不能有脾气呢?
他看向谢昀的胸怀,趁其不备,出手如闪电,意在夺取香囊。
打不过谢昀没关系,夺得香囊就算赢,哼哼!
谢昀想的又是另外一回事。
这香囊是他嫂子的,旁人沾染不得,如今楚荆这厮居然出尔反尔,前来抢夺,定是肖想上他嫂子了。
如此一想,他怒然回手,与楚荆又扭打在一块了。
此时,后厨。
荀馥雅用手拨了拨额前的湿发,手脚麻利地将切好的一筲箕五花肉倒进锅里焯水,扔进一把葱白、生姜片,又加了些黄酒去腥。
丫鬟吟冬站在旁边做打手,厨房的老婆子和李厨子瞧见她一个温文尔雅的闺秀下厨,表面上恭维地喊她一声少夫人,但私底下又是一副面孔。他们不相信这个“辛月”姑娘能做出什么好吃的菜,皆站到一旁窃窃私语,议论起“辛月”从前的种种是非。
他们甚至过分地发出阵阵讽刺的笑声,明里暗里地嘲讽这个“辛月”姑娘仗着年轻貌美,背地里指不定干着什么恶心的勾当。
荀馥雅眼皮都没抬,她揭开锅盖把炸过的五花肉铲起来,颇为遗憾道:“可惜这些肥猪太吵闹了些,想炸成油渣都难。”
几个婆子和李厨子闻得此言,脸色不太好看,而丫鬟吟冬偷偷窃笑。
荀馥雅哪里是在说猪肉,分明是在指桑骂槐骂他们。
第20章
他们气得呼吸一颤一颤的,又碍着身份,明面上不能与荀馥雅起冲突。
荀馥雅视若无睹,将放凉的五花肉切片,放入事先调好的酱汁里上色,腌制入味。随后,她在锅里下油,把剁成了碎末的姜蒜和八角香叶一起下锅炒香后,倒入梅干菜继续翻炒,入味了才让吟冬拿来陶碗,将抹好酱汁的肉一块块摆放进碗里,最后才把炒好的梅干菜铺上去,放进蒸笼里蒸。
外面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喧哗得厉害,西苑的下人们都挤到门口去看热闹。
荀馥雅扭头一看,瞧见谢昀和楚荆正打得火热,两人脸上和身上皆挂了彩,却依旧没有停战的意思。
她不知晓这两人怎么又打起来了,只是想到楚荆上辈子为谢昀的惨烈牺牲,想到自己上辈子害楚荆满门被斩,便受不了谢昀这般欺负他。
她顾不上身上的围裙和手里的铁勺,不假思索地冲出去,刚好碰见谢昀骑在楚荆的身上,一拳揍向楚荆的鼻梁骨。
谢昀揍人时那股狠劲她是最清楚不过的。
她犹记得上一世,有个醉酒的官员将她错认是陪酒的歌姬,搂着她便欲行非分之礼,被谢昀撞见,谢昀当场二话不说,徒手将那位官员的双手硬生生掰断,并放在脚底仿佛地碾压。当时看热闹之人,此后更惧怕谢昀了,而她亦然。
她怕极了谢昀伤害到楚荆,一股脑地冲过去,举起铁勺便砸向谢昀:“不要打他!不要打他!”
连砸了几下,她记不清了,当时脑子一片混沌。
只是当她清醒过来时,众人皆困惑地看向她,而被砸得头破血流的谢昀始终绷着脸,冷眸里沉淀着狂风暴雨来临时的气压。
从小到大,只有他砸破别人的脑袋,有谁敢,有谁能砸破他的脑袋?
众人惊悚,皆不敢喘着大气。
岑三和楚荆见谢昀血流不止,赶紧命人拿来药箱,小心翼翼地给他擦血、包扎。
谢家当家被砸破脑袋,非同小可,谢夫人和谢老夫人虽不见得有多疼爱谢昀,但知晓此事,必定会重重惩罚荀馥雅。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后厨老婆子赶紧嚷着:“赶紧去禀报谢老夫人和谢夫人,二少爷的脑袋被少夫人砸破了!”
“不许去!”
谢昀这伤受得本就憋屈,如今瞧见几个不识趣的老婆子在那边嚷嚷着,烦躁得一脚将身旁的木凳踹成渣渣。
他目光凌厉地盯着众人,冷冷地警告:“若让本少爷发现哪个嘴碎的将此事传到谢夫人和谢老夫人那……”
他环视周人一圈,拿起旁边的杯子,冷笑道:“她的嘴如同这杯子的下场。”
“砰!”
杯子砸地,碎的七零八落。
众人吓得浑身一颤,皆不敢吱声。
“滚!”
谢昀厌烦地将他们吼出去,而后看向荀馥雅,眉眼暗沉得让人感到压抑。
“……”
荀馥雅这才后怕,怕得浑身发软。
眼前这位可是未来的阎王将军,随意拿捏别人生死的摄政王啊,他的脑袋能砸吗?不要命了吗?
幸亏当了他的嫂子,否则此刻必定是身首异处了。
楚荆瞧见二人相对无言,弄得场面尴尬,他想着此事似乎因自己而起,便上前跟荀馥雅解释:“嫂子,我们刚才是闹着玩的,我们从小就这样,有事没事就打打架,练练拳,你不必过于紧张的。”
荀馥雅略感尴尬,是她神经过敏了,楚荆是谢昀的好兄弟,谢昀又怎会伤害他?
她欲向谢昀道歉,可又不知如何开口,此时,吟冬等丫鬟将厨房的饭菜端了上来,她赶忙招呼楚荆入座。
“楚公子,你说你想念幼时娘亲为你做的梅菜扣肉,今日我特意给你做了一道,你尝尝是否符合你的胃口?”
楚荆受宠若惊,瞧瞧饭桌上的梅菜扣肉,瞧瞧被砸破脑袋的兄弟,怎么看,这两人之间都有问题。
就说你嫂子不喜欢你,还是死不承认!
他不好意思退却荀馥雅的好意,便一屁股坐下:“好的,我尝尝看。”
谢昀也想吃,可奈何等了许久都不见荀馥雅邀请,只得愤懑地盯着楚荆看。
饭桌上的梅菜扣肉色香味俱全,惹人馋,可被血淋淋的谢昀用杀人的目光盯着,楚荆即便再馋,也吃不下去。
他放下碗筷,一本正经地对荀馥雅说道:“其实谢昀也爱吃梅菜扣肉。”
荀馥雅愣了一下,知晓他此话之意。她不经意抬眸,与谢昀的视线对上,发现谢昀正可怜巴巴地看过来,顿时起了恻隐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