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昀不知他说这种话里头有几个意思,懒得去猜想,只是淡淡地说了句:“谢谢。”
刘喜受宠若惊,赶紧讨好地笑道:“谢将军可别谢谢杂家,这可折煞了杂家,扶持您,这是杂家的荣幸!”
您可是未来的天子呀!
谢昀觉得这人话中有话,感觉怪怪的,只是如今一心想着荀馥雅的事情,便不去多想了。
走进温暖如春的正阳殿,谢昀觉得身心舒畅了些许。
他欲想跪下来请安,可人还没跪下,孝贤皇后便神情紧张地询问:“刘喜,怎么是扶着进来的?难道谢将军的腿脚被冻坏了?”
说着,她眼神哀怨地怒瞪身旁的老皇帝。
老皇帝心虚地移开视线。
刘喜笑眯眯地解释道:“请皇后娘娘放心,将军说他只是腿麻了而已。”
孝贤皇后哪能放心得下,赶紧吩咐道:“赶紧给谢将军保暖,请王御医来给谢将军看看膝盖,检查一下没有冻坏了!”
面对孝贤皇后的过分关怀,谢昀紧蹙着眉头,感觉浑身不自在。
他松开刘喜的手,跪下来说道:“谢谢娘娘的美意,不必请御医了。微臣这腿,小时候被一群人砸伤过,后来被爹娘罚跪在雪地里一日,也没废掉,硬朗的很。”
他说得云淡风轻,可孝贤皇后心如刀割,差点当场垂泪了。
老皇帝生怕孝贤皇后又责怪自己,赶紧靠近过去哄道:“皇后,谢将军是上阵杀敌的大将,没那么柔弱的,你不必担忧的!”
岂知,孝贤皇后一把推开他,还是埋怨他:“臣妾担忧臣妾的,碍着你吗?你就知道说风凉话!”
谢昀愕然看着他们,只觉得这两口子闹别扭,闹得有些莫名其妙。
老皇帝赶紧免了谢昀的礼,还特意给他赐座,命人给他的腿盖上暖和的毯子。如此礼遇,让谢昀受宠若惊,而孝贤皇后看上去却是十分满意。
有那么一瞬间,谢昀差点以为自己是他们的皇儿,而不是一个即将被问罪的将军。
他们待他如此好,他没敢往这荒唐的方面去想,只是想到他们肯定是因为未来还要依仗自己,所以才有了这般态度。
他收敛神色,没忘记自己的目的,笑眯眯地询问老皇帝:“皇上,请微臣进来,是准备赦免荀姑娘了?”
老皇帝眼角抽搐,觉得他这笑容很欠扁:“你死了这条心吧,不可能。”
谢昀面容上的笑意瞬间冷却了。
他托着下颚,思索片刻,仿佛下定了决定,向老皇帝提出条件:“那若是微臣答应你,当那个异姓王,一辈子位你们赵家守江山呢?”
老皇帝愕然一怔,记得上回他提过这个事,被谢昀当场拒绝。
谢昀视自由为生命,如今为了那个女人,连命连自由都抛弃了?
想到这,老皇帝的眼眸暗沉了下去,更加认为荀馥雅这种女人不可留在谢昀身边。
他还来得及开口回应,身旁的孝贤皇后却急着责备他:“皇上,您怎么能让他当个王,您明知道他是……”
老皇帝怕她情急之下将谢昀的身份说出来,赶紧打断她:“皇后请喜怒,关于这件事,朕会跟你解释的。”
为了表示自己并非是敷衍,他吩咐身旁太监:“刘喜,将那道圣旨拿过来。”???
刘喜领了命,赶紧跑到书柜上,将老皇帝近日拟好的圣旨拿过来,恭敬地递给孝贤皇后。
孝贤皇后打开来看了一眼,又困惑地看向老皇帝。
老皇帝柔声哄道“”“皇后回去好好看,朕随后就去找你。”
滋事重大,的确不适宜在谢昀面前商讨。
遂,孝贤皇后站起身来,向老皇帝行了告退礼:“皇上,那臣妾告退。”
走了两步,她又不放心,转头耳提命面地叮嘱道:“您别让谢将军跪在外头了,否则臣妾也只好跟着跪了。”
老皇帝赶紧哄道:“放心,绝对不会让他跪。”
他也不想让自己的太子变成废人。
孝贤皇后没有多看老皇帝两眼,反而多看了谢昀两眼,跟他嘘寒问暖了一番后,便依依不舍地离开。
孝贤皇后离开后,老皇帝和谢昀都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
谢昀见老皇帝神色有些不济,趁机询问他:“皇上,您不让微臣跪,是答应微臣的条件,赦免荀馥雅死罪了?”
老皇帝身子不舒服,谢昀却视而不见,只是关心那个女人的事,这让他怒火中烧。
这个不孝子,就不能关心不下朕吗?
虽然是这般愤愤不平地想着,但想到是自己当年粗心大意,让谢昀流落民间受苦受难的,他又不忍心责怪。
沉吟了片刻,他颇有深意地看着谢昀,问:“是不是赦免荀馥雅的罪,让你做什么都行。”
谢昀神情笃定地表示:“除了离开荀馥雅,都行。”
就是让你离开这个女人!
老皇帝在心里头怒吼。
这下子精得很,知晓了他的心思,特意先把话说在前头,堵住他的后话。
他板着脸,像个老父亲那般训斥谢昀:“没出息的臭小子,男儿志在四方,别整日只想着一个女人。”
岂知,谢昀反感地回怼:“皇上,您又不是微臣的老子,就别管太宽了。”
朕就是你老子!
老皇帝气得耳红脖子粗,吹胡子瞪眼,骂了好几句谢昀“混账东西”。
谢昀默默地听着,也不回嘴。
等气稍微消停,老皇帝又苦口婆心地劝说谢昀:“朕觉得荀馥雅是个祸害,祸害程度堪比妲己褒姒,这种女人不能留在你身边。”
谢昀拧着眉,暴戾之气显现。
“皇上,微臣只是个没有爹娘疼爱的浪荡子,不学无术。从小到大,所有人都不喜欢与微臣亲近,是荀馥雅鞭策微臣念书考科举。是荀馥雅与微臣里应外合,打败犬戎军,保护三城的百姓。是荀馥雅警醒微臣不杀人,重名声的!她让微臣变得人模狗样,在微臣最需要亲情温暖的时候,留在微臣身边,您说她这样的人是祸害?您脑子没病吧?”
说到最后一句,他特意提高声量,情绪激动得很。
“你——”
老皇帝气得胸前起伏,气喘得一时之间没法说上话。
谢昀丝毫不管,寒着脸嘀咕道:“再说了,微臣不是纣王也不是周幽王,更不是您儿子,不需要继承皇位,荀馥雅是不是红颜祸水又有什么关系。”
“你——”
老皇帝被他的话堵得差点就喘不过气来了。
刘喜见势不妙,赶紧上前替老皇帝顺气,好言相劝道:“皇上请息怒,龙体为重啊!这种事也是急不得的呀。”
谢昀这才发现老皇帝的神色不好,害怕气死他,抿嘴缄默。
许久之后,老皇帝的气终于顺了过来。
两人方才的火药味似乎也没那么浓重了。
他语重深长地提醒谢昀:“朕承认她是很出色的一个奇女子,但她不适合你。”
谢昀真是厌烦了这个老皇帝,好端端地怎么管起一个臣子的娶妻问题?
他想发火,可又怕太过火了,气死老皇帝,遂压着怒意,低声说道:“皇上,微臣也承认您是个好皇帝,但您认为不适当就要杀了荀馥雅,这做法微臣不敢苟同,誓死不从。”
老皇帝一愣,原来自己在谢昀心目中是个好皇帝呀!
他瞬间乐了,语气也温和了下来:“朕没说要杀她!”
岂知,此言一出,谢昀立马跪下,大声笑道:“感谢皇上赦免荀馥雅的欺君之罪。”
老皇帝愣了一下神,心里有些犯糊涂了。
刚才我有说过要赦免荀馥雅死罪吗?
谢昀生怕老皇帝反悔,又大声叫嚷着:“皇上您刚才说不杀荀馥雅的,不就是赦免她的欺君之罪吗?您是一国之君,说过的话不能收回的!”
老皇帝恍然大悟,这臭小子给他下套。
他登时气得拿起旁边的玉枕便砸过去:“滚!”
谢昀吃吃一笑,立马跪拜退出。
“谢主隆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话说得特别响亮,充满着少年喜悦的心情。
老皇帝听到这笑声,心里的气似乎也全消了。
哎,都是欠他的!
此时,派出去调查谢昀身世和当年他被拐走之事的暗卫回来了。
暗卫将搜集到的所有证据递交给老皇帝,证实了谢昀便是当年失踪的太子。
老皇帝回想起自己与谢昀相处的种种,心底里的父子之情油然而生。
世人皆知,小太子性情温和,为人谦逊有礼,可那都是他欺骗世人的。其实太子的性情与谢昀的性情相近,年幼时总是将他气得半死,因而他总是嫌弃,总希望太子能成为容珏那样的谦谦君子。
后来,由于他一个不留神弄丢了太子,向天下发布寻找太子的皇榜时,为了不让世人知晓太子的性情狂躁霸道,他特意将容珏的性情搬到太子的身上,也为此惹恼了孝贤皇后。
他低声问暗卫:“可查出拐走太子的人?”
暗卫沉默了一下,回禀道:“拐走太子的是一个神秘组织,势力庞大,根深蒂固,一时之间,属下很难深入调查清楚,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