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昀,你快放我下来。”她见谢昀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赶紧向玄素求助,“玄素,过来扶我。”
玄素会意,一股脑冲过来抢人。
谢昀不想让荀馥雅受伤,只能放手让荀馥雅回到玄素身边。荀馥雅不敢迎接容珏的目光,转身匆匆离开,而谢昀尾随在她们身后。
他吩咐岑三:“岑三,去牵马车,本将军和夫人要回府。”
荀馥雅轻蹙眉宇,觉得谢昀在容珏面前喊她夫人喊得很刻意。
在玄素的搀扶下,她坐上马车。车厢里头的空气有些闷,她撩起车帘子往外遥望,忍不住去寻找那一道朗月清风般的身影。
容珏背负而立,傲骨如竹,江边的夜风将他的袍角吹得猎猎如旗,他依旧是那堆人群里最亮眼。
曾经的他们是离的那么近,处得那么亲密,可如今他就像是天上的明月,而她是地上的暗河,只能偷偷在心湖里荡漾着他的倒影。
“笃笃笃!”
随着马车的远去,她感到,一缕淡而幽长的牵挂正离她远去,渐行渐远。
谢昀坐在后方,体贴地给她再系上一袭披风,低声问:“卿卿在想什么?”
“没什么。”荀馥雅收回视线,放下车帘子,心情不太好。
谢昀犹豫半晌,憋出五个字:“一切皆是命。”
荀馥雅失笑:“你嘴上这么说,心底却从不信命,否则你这一身的斗志和杀气从哪里来?”
谢昀不高兴地咕哝:“我说的是你和容珏,你说我做什么……”
荀馥雅睨了他一眼:“好端端地你说我和大师兄做什么?别以为我看不出,你对大师兄暗藏敌意,可人家也没得罪你啊。”
谢昀忽然借机握住荀馥雅的手掌,用带茧的手指轻轻摩挲:“我不喜欢他看你的眼神,还有那关怀备至的态度。”
“反正你看谁都不顺眼。”荀馥雅耳根微热,手向挣脱出来却动弹不得,嗔怒道,“放手,乱摸什么!”
谢昀听而不闻,嘴唇在她的掌心贴了贴,开始耍无赖:“谁说我看谁不顺眼,我看卿卿就哪里都顺眼,看得我都忍不住想要冒犯卿卿了。”
荀馥雅另一只手用力推他,怒道:“你再不松手——”
谢昀见荀馥雅杏眼怒瞪,老老实实松了手,垂着头,一副甘心受罚的模样。
荀馥雅十分气恼,本想赶他下车,可见他这副模样,又狠不下心来,头疼万分地摁住了额角。
谢昀见此,体贴地伸手帮她轻揉着太阳穴,唇角吟着笑意:“卿卿可是因我而头疼?”
荀馥雅本来想推开他的,可这人的按摩手法让她感到挺舒服的,便作罢。她闭目,幽幽地说道:“是啊,所以你很得意?”
谢昀凑到她耳边低笑:“不是得意,是欢喜。至少证明,我的存在能影响到你的心情,是很重要的存在。”
荀馥雅很想说,你何止影响到我心情,简直是要逼得我抓狂了!
可仔细又想,这话说出来,岂不是让谢昀更加嘚瑟?
谢昀这人就是天生的不安分,帮她按摩就按摩吧,竟然又趁机摸摸脸蛋,摸摸耳朵的,趁机占她便宜。荀馥雅后知后觉地发现了这一点,一把将人推开。
“谢昀,你懂不懂叫做男女授受不亲,发乎情止乎礼?你这人生出来就是为了挑战道德礼仪的底线吗?”
眼见荀馥雅气呼呼的,谢昀摸了摸手指,回味着笑道:“咱们都是老夫老妻了,讲这些太见外了,这些玩意,夫人应该跟那个容珏讲,他听得懂。”
对于谢昀三番四次地在容珏面前强调她是他的夫人,荀馥雅颇有微词。
等到马车远离人群时,她郑重地提醒谢昀:“谢将军,我不是你的夫人,我是荀馥雅,不是辛月。”
谢昀再次轻轻握着她的手,笃定地说道:“在我调查清楚之前,你就是。”
荀馥雅抽回自己的手,一下子就看出他心里面的小九九,不悦地质问他:“那你什么时候调查清楚?七天?半个月?一个月,还是一年?”
谢昀嬉皮笑脸地说道:“卿卿你别恼,我会尽快查清楚的。”
荀馥雅转过头去不理他,心想着这人的办事效率一向奇快,如今又身居高位,只要派人到清河城稍微打听一下,就能立刻查明她的身份。如今这般拖延,傻子都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谢昀见她薄怒,心中戚戚然,凑过头去,柔声细语地向她解释:“你也知道最近我手头上的事情多,我们就暂时将就着过吧,好不好?”
荀馥雅怔然,将就着过,什么叫做将就着过?这样不清不楚的,纠缠不清,有意思吗?
她气恼地将谢昀的头推开,闷声拒绝:“我不想将就着过。”
谢昀坐过去挨着荀馥雅,笑着讨好道:“将就着过的确委屈了你,那就不将就吧。过两日我搬到将军府,会将你风风光光地娶进门的。”
说着说着,他的手开始不老实起来,攀爬上她的腰搂着。荀馥雅想到上一世当他妾室的那些不堪经历,瞬间觉得这人无比地讨厌,如同一只受惊的猫,敏感地推开他。谢昀怎会被这点力度推开,黏得更紧了。
荀馥雅怒道:“你让我当你的妾?做梦去吧!”
谢昀见她误会,好声好气地解释:“怎么会是妾呢?当然是正妻。”
荀馥雅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冷冷地提醒他:“你的正妻是辛月。”
谢昀听到这话,误以为荀馥雅在吃辛月的醋,笑得十分开心:“哎呀,我家卿卿吃醋的样子真可爱。”
荀馥雅见他嬉皮笑脸的,厌恶地推着他搁在肩上的头:“谁是你家的,就知道敷衍我,你这人很无赖!”
谢昀见她动怒了,赶紧凑到她的耳边,哄道:“行吧,我早晚给你一个交代。”
微热的气息喷洒在敏感的耳朵,荀馥雅蓦然捂着耳朵,冷然拒绝:“不必了,不需要。”
谢昀瞧着这样的荀馥雅,也觉得特别的挠心,目含深意地说道:“要的。”
他心里酸溜溜地想着:否则你跟容珏跑了,我怎么办?
他见好就收,放开荀馥雅,坐到离荀馥雅远一些的位置上。他双手规规矩矩地垂着,头靠着车窗,却目光灼灼地看着荀馥雅,嘴里吟着笑意,似乎心情很愉悦。
荀馥雅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将玄素叫上马车,头靠在玄素的身上闭眼,舒缓身心的疲劳。
谢昀对此感到很不悦,认为荀馥雅靠的应该是自己。他觉得这个玄素越来越碍眼了,恨不得将人丢出去,可荀馥雅偏偏对玄素极其维护。他有所忌惮,不敢动玄素一根汗毛,只能转过头去看窗外的夜色,舒缓心中的烦躁感。
及至谢府,荀馥雅拒绝谢昀的相送,在玄素的搀扶下回到南雅苑沐浴更衣。
泡在雾气缭绕的浴桶中,荀馥雅闭目沉思。
这次的事是她大意了,要好好捋一捋思绪,她不能平白无故地受到这番屈辱。暗中策划之人必定将今夜之事散播出去,不出意外的是,明日她会成为上京城的笑话,大家都知道了她是个不守妇道的女子。
她如今挂着谢家少夫人的头衔,外头的人都认为她是谢昀的正妻,若要报复谢昀,不会想到这一出,这事明显是冲着她来的。谢夫人向来重视谢家的声誉,不会傻乎乎地做这种毁掉谢家声誉的事。
那么,做这个事的也就只有那些知晓她是谢昀嫂子的闺阁姑娘们了。是谁呢?孙媚儿虽然会做,但有谢夫人看着,做这件事的可能性不大;赵怀淑即便有心也不会做这种引火烧身的事;荀滢?荀滢向来不敢忤逆荀况,对他言听计从,她知道荀况向来注重门面,决不允许她做这种没品格的事,加上她本身就烦事缠身,不会有精力去策划这个事。
呵,徐芳英吗?
荀馥雅睁开眼眸,清冷的眼眸里多了一丝杀气。她起身穿衣梳妆,心里想到上一世她年少成年,风光无限之时,这个女人与她姐妹相称,极其地维护她,端着一脸崇拜的嘴脸跟随在她左右,可背地里散播谣言中伤她。在她遭受冷遇和欺辱的时候,这个女人更是翻脸不认人,落井下石。
重生一世,本不想跟这种女人计较太多,可如今,她没办法放过这个女人了!
另一头,谢昀回到屋里头坐下,喝着茶听手下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一遍,表情阴晴不定。
末了,他吩咐岑三彻查此事,想了想,又吩咐道:“岑三,你派人发出消息,谁敢非议将军夫人,本将军挨个挨个地问候他全家。”
想了想,他又补充一句:“你去转告香儿她们几个丫鬟,从今日起贴身保护少夫人,不许离开她半步。”
“得令!”
岑三领了命,利索地跑出去。
谢昀看着漆黑的夜,眸里闪烁着浓烈的杀意。
翌日,经过一夜的休眠,荀馥雅的精神状态好了许多,早膳过后,开始寻思着如何还以颜色。
徐芳英这个女人自视甚高,并认为自己不比赵怀淑逊色,上一世也对谢昀怀了些小心思,荀馥雅遂附耳对玄素说了几句。玄素听到荀馥雅的吩咐,眼里有几分困惑,但她从不质疑荀馥雅,二话不说便出去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