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是谢昀未过门的妻子,虽然谢昀从未正式承认过,可这谢府上下都知道,连荀馥雅都亲口承认了,谢昀这样做,岂不是让她难看,在这群低贱的狗奴才面前丢脸,被他们笑话?
她一气恼,叉着水蛇腰,那训斥人的架势自然而然地出来了:“二表兄,你怎么能这么糊涂啊。你忘记了这个女人全家当年是怎么害谢家,害死姑父的吗?你忘记这个女人是怎么害大表兄的吗?这个女人是狐媚子,喜欢勾三搭四,他见大表兄死了,你又当了大将军,现在不甘寂寞,存心勾引你,你可不要上当受骗呀!”
孙媚儿说的话很难听,连身旁的丫鬟小厮都听不下去,可荀馥雅却表现出一副不痛不痒的神色,毕竟,干那些事的人是辛月,不是她。
可即便是这样,谢昀都气得想杀人。
他强压着心中的暴戾,阴恻恻地说道:“表妹今日还是回洛阳吧,免得没机会回去。”
荀馥雅心神一颤,谢昀竟然为了区区几句话遣走孙媚儿,还动了杀意?是为了她还是另有隐情?
谢夫人看出谢昀暗藏杀机,生怕孙媚儿再说些不中听的话刺激这疯子,赶紧上前将孙媚儿拉回来。
可她还没来记得提醒孙媚儿,孙媚儿的嘴巴就闲不住了。
“我我我为什么回去?”孙媚儿不明白谢昀突然之间为何讲这个事,忽地又自作聪明地想通了,笑声迷人地说道,“哦,二表兄你终于肯到我家提亲了吗?太好了,我爹娘肯定开心死了。”
“……”
这人笨起来,真的能让本来想杀她的人连提剑的欲望都没有。
荀馥雅知晓孙媚儿是得意忘形的人,见缝插针,借机探问孙媚儿:“谢昀是气恼孙小姐你一个闺阁女子一夜未归,要将你遣送回家。”
孙媚儿气恼了,生怕谢昀误会自己,赶紧解释:“辛月你这浪蹄子别乱说,本小姐一夜未归是跟姑母到城外的普渡庙里为二表兄祈福,顺便感谢神明保佑二表兄逢凶化吉,为谢家光宗耀祖。”
说到这,她忍不住指着荀馥雅讽刺她:“哪像你,一夜未归,都不知道是睡死在哪个野男人的床榻上。”
荀馥雅听得不痛不痒,看到旁人指着自己骂别的女人,不知为何,她莫名地觉得好笑。
谢昀察觉到她嘴角那一抹的笑意,误以为她在想容珏那厮,顿时醋意横生,恶狠狠地怒瞪孙媚儿:“她的野男人没有谁,就是我,你有意见吗?”
谢夫人见谢昀一怒为红颜,心里大叫不妙,与之相反的,小厮丫鬟们只觉得谢将军的霸气护妻让人敬佩,崇拜!
可荀馥雅听到这话,感觉怪怪的。想笑,笑不出来,想感动,感动不起来。
“姑母!”最惨的莫过于孙媚儿了。她被谢昀的凶狠吓了一跳,害怕地躲回谢夫人的怀抱里。
她委屈得泪雨连连:“姑母,二表兄他凶我,他居然为了那个狐媚子凶我,明明我才是他未过门的妻子,他居然为了那个狐媚子凶我,姑母你要为我做主啊,呜呜呜……”
谢夫人听到孙媚儿的哀求,心里十分为难。
谢昀并非她所生,加上谢昀天生是桀骜不驯的狼性子。谢衍在的时候,她尚且能通过谢衍牵制住谢昀,训斥谢昀,让谢昀听从她的,可如今谢衍不在了,而谢衍又身居高位,别说训斥谢昀,让谢昀听从她的,就连让谢昀改口喊她一声阿娘,让她不要让外头的人笑话也很难做到。
她无奈地轻叹一声,只能这般安抚哭得梨花带雨的孙媚儿:“媚儿乖,别哭了,哭了你的容妆就花了,到时候就不漂亮了。”
孙媚儿立马惊醒过来:“不行,我不能不漂亮,那我不哭了。”
她赶紧停止哭泣,掏出手帕来擦掉泪水。随后她又觉得这样不行,便跟谢夫人说了一声,领这丫鬟回屋子里补妆。
孙媚儿走后,谢夫人走到谢昀跟前,温和地劝说道:“昀儿,媚儿终究是你的表妹,你这当表兄的得多让让她,包容她,别跟她计较太多了。”
谢昀冷笑道:“谢夫人,我们这些人的关系如何,你心知肚明,说这些话是恶心我还是恶心你自己?”
荀馥雅上前来质问:“阿娘,婚书上明明写着我跟谢昀的名字,你为何不说?”
谢夫人装傻:“我不知道。”
荀馥雅有意无意地看了谢昀一眼,故意问道:“婚书在谢昀手上,这你也不知道吗?”
“这……”
谢夫人困惑地看了谢昀一眼,心里狐疑着。
婚书明明在她手上,谢昀为何撒谎?
随后,她又想,若此刻指出谢昀没有婚书,岂不是不打自招,告诉他们婚书在她的手上吗?不行,婚书决不能落入他们手里。
遂,她沉默以对。
谢昀早料如此,一把搂着荀馥雅的肩,冷冷地表示:“谢夫人,她是我的妻子,请你明明白白地告诉表妹,不要让她说些乱七八糟的话,否则,别怪我不顾念表兄妹情面。”
谢夫人心神一震,她没想到这么短时间内,谢昀对荀馥雅的感情竟到了这种程度,瞬间觉得荀馥雅这女人手段太可怕。
她心有忌惮,苦口婆心地劝说谢昀:“昀儿,就算婚书上写的是你们的名字,可她曾经名义上当过你兄长的妻子,谢府的旧人是知晓的,她曾经是你兄长的未婚妻,曾经勾三搭四,逐郡的人都知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若你执意昭告天下,会遭人非议的。”
面对三分动情七分理性的劝说,众人动容,就连荀馥雅也认为谢夫人说得很有道理,觉得谢昀这下应该会动摇了吧,可谢昀只是冷冷地回应:“我不在乎。”
“可我在乎。”事到如今,谢夫人不得不出面阻止。
她痛心疾首地劝说:“我虽然不是你的亲娘,但也是看着你长大的,也是谢家的当家主母,如今你是谢家唯一的血脉,我怎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娶了辱没门楣的女子?这让我死后如何向你爹交代,如何向谢家的列祖列宗交代。”
她说得在情在理,声色俱下,连荀馥雅都被震慑到了,小厮丫鬟也听得直点头,认为谢昀这回应该无话可说,会慎重考虑自己的婚姻。
然后,谢昀很任性地回怼谢夫人:“那是你的事,你没资格干涉我的婚姻。”
谢夫人表情尴尬,众人算是看出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很不好,加上他们都知晓谢夫人并非是谢昀的生母,心想着谢夫人应该会放弃了吧。
可谢夫人也不是省油的灯,眼见劝说不行,就来硬的。
只见她的气场瞬间变了,疾言厉色道:“昀儿,她这样的女人,不适合当你的正妻。你应该娶怀淑公主或者媚儿这样的女子。不管你认不认我做娘亲,只要我还是谢家的当家主母,就不会同意这个女人进我谢家的大门的。”
这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众人猜测谢昀应该动摇了吧,然而,谢昀也不是轻易服从的主。
他不屑地冷笑:“谢夫人,你同不同意对我来说不重要。我谢昀,向来靠自己,自己为自己做主的。”
他说话的时候铿锵有力,桀骜不驯的模样看起来非常地撼动人心,惹得在场之人纷纷侧目,心生崇拜。
小厮丫鬟们以为谢昀这是个性,可荀馥雅知晓,谢昀说的是事实。
她不知道谢昀是如何从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天启小太子变成了谢家私生子的,也不知道谢昀为何全无当小天子时的记忆。在谢家,他以为他娘难产而死,是个粗鄙低贱、目不识丁的丫鬟,是个破坏别人家庭幸福的第三者,他是见得不光的私生子,他爹恨他,他的祖母当他不存在,谢夫人厌恶他。
他从小孤苦无依,遭受至亲的冷落、悔恨、算计和毒打,遭受仆人和同龄人的嘲讽和欺辱,想吃什么想要什么都要靠自己,没有亲人愿意管他,小小年纪就遭受了残酷的人情冷暖,过得连府里仆人的孩子都不如。即便后来从兄长谢衍那里得到一丝亲人的关怀和温暖,可从小体弱多病、先天早衰的谢衍却成为了他的束缚,他的负担,让他无法自由飞翔,让他放弃了许多自己的热爱,承担了许多自己不该承担甚至自己厌恶的重担。
比如,谢夫人。他与谢夫人互相生厌,毫无血亲关系,依照谢昀冷酷的性子,是断不会理会这个女人的。可是,看在与谢衍的情分上,他放弃戎马沙场的意愿,承担起谢家的重担,承担起抚养谢夫人的责任,甚至连谢夫人硬塞给他的未婚妻,所谓的表妹孙媚儿,他也忍受着。
谢夫人也是知晓谢昀所言的是事实,而非意愿,心虚使得她词穷,她怒然提醒道:“谢昀,你别不听劝,将来有你后悔的!”
“就算会后悔,我也绝不会放开她!”
谢昀毅然决然地牵着荀馥雅的手,拿出一副你奈何不了我们的神色,气得谢夫人浑身发抖,冷哼一声便扬长而去。
荀馥雅看着被牵着的手,此时此刻,不想抽回来。不管谢昀是在与谢夫人怄气还是对峙,他的心情都不会好,而不知不觉地,她竟然成为了谢昀的唯一寄托。
她似乎成为了另一个谢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