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
谢昀手中的碗掉地了。
他是被荀馥雅惊到了。
被人那么辱骂后,荀馥雅居然波澜不惊地坚持嫁给他的兄长,他着实佩服。
他不屑地扫了孙媚儿一眼,唇边的笑弧有些凉薄:“看到没?这才是我们谢家的姑娘。往后有哪个外姓人敢欺负我们谢家的姑娘,我第一个不放过她。”
孙媚儿嘟着嘴,冤屈地盯着谢昀,泪珠一颗一颗地滑落,全然没了方才一上来就骂荀馥雅是小娼妇的泼辣劲儿。
“二表兄……”
她委屈得像个受气的小媳妇一样。
荀馥雅从她的眼神里看出,她既怕谢昀,又倾慕于他。
只是,谢昀未必领她的情。
上一世,她并不曾见谢昀对哪位姑娘动过情,或许,对怀淑公主是有的吧,毕竟怀淑公主长得倾国倾城,身份高贵,而他又总讽刺她并无倾国倾城的容貌。
“裘管家,找人教教表小姐规矩,若是学不会,就让她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谢昀语气强硬,言行举止又带着几分富贵公子的风流姿态。???
孙媚儿脸都白了,她清楚如今谢府虽是姨母操持,谢衍是长子嫡孙,但命不久矣,而实际掌权和依仗的人是谢昀,因此府中下人无人不敢恭敬听从谢昀的命令。
“二表兄我错了,我只是不想大表兄上当受骗,我不是存心给大表兄添堵的,呜呜呜……”
她欲想扑到谢昀身上求情,岂料谢昀快速躲闪,让她扑了个空,重重地摔倒在地。
尽管她都如此凄惨,哭花了容妆,谢昀毫无反应,任由下人将她强行带走。
荀馥雅有些同情这位表小姐,爱上这么一个无情的男人。
她宁可爱上十个命不久矣的男人,也不会爱上谢昀。
吵闹的孙媚儿被请走后,谢昀想到大厅那里还有他的事,便对谢衍道:“大娘和祖母还在前厅等着我去商量你们的婚事,我就不在此打扰兄长与辛姑娘相聚了。”
他转头郑重地向荀馥雅拱手敬礼:“辛姑娘,兄长,拜托你照顾了!”
荀馥雅略感受宠若惊,上一世,谢昀总是将她当做玩物那般随意拿捏、戏耍、嘲讽,喜欢折腾她却又厌恶她,哪会如现在这般真心实意地敬重她。
一时之间,她愣神了,呆然目送谢昀离开。
谢衍将这一切看在眼底,心思微动。
而荀馥雅回过神来,面对素不相识的谢衍,显得很尴尬。
大约过了一盏茶功夫,日落黄昏后。
谢衍微哑的嗓音自头顶传来,慵懒倦怠:“你坚持嫁给我,若不是因为喜欢我,我是不会娶你的。”
荀馥雅垂眉心想,谢衍如此善解人意,若不承认,只怕不肯答应这桩婚事,那她命休矣。
该死的谢昀!
她在心里气恼地骂了谢昀一句,抬眸看向谢衍,漂亮的眸子里毫无爱意:“当……当然是因为喜欢你。”
谢衍眸光逐渐暗淡:“呵,喜欢?你以为我会再信你吗?小骗子。”
顷刻间,谢衍像变了个人似的,眸光如血液般粘稠,死死盯着荀馥雅。
荀馥雅被他突如其来的眼神吓了一跳,心脏如雷击,突突直跳。
还没来得及反应,方才还孱弱不堪的男人,顷刻间仿佛脱胎换骨,骤然起身前来,一只手抵着门,另一只手死死捏着她的腕骨,恨不得直接捏碎,力气大得完全不像个病人。
“说,你的目的是什么?是我二弟还是谢家的财产?”
谢衍此刻的眼神带着癫狂的恨意,她根本不敢直视:“我……没有。”
“当年你在书信上说愿与我共度余生,说你一直倾慕于我,不在乎我是否体弱多病,可你背地里却跟别的男子私定终身,还跟你的家人卷走我谢家半数家产,害得我爹郁郁而终。”谢衍的大手死死扣住她纤细的腕骨,眼神近乎悲愤欲绝,“你说,你要嫁给我,我要如何待你?嗯?”
荀馥雅的腿有些发软,手腕的痛堪比骨裂的疼痛,痛得她呼吸困难极了。
此刻她察觉到,辛月是谢衍的心病,谢衍魔怔了!
见她不作回应,谢衍用力掐住她的下巴,是直接往死里掐那种:“你当年为何背叛我,为何要那么残忍地对我?你可知我成了众人的笑话,成了谢家的罪人!我本来打算孤身一人的,你为何给我希望,为何给了我希望又让我失望!”
荀馥雅痛得无法开口,眼眸显出泪意,只得用力拨开那夺命的手,抬腿拼命踢向谢衍的要害。
谢衍猝不及防,吃痛松了手。
第10章 、修十
荀馥雅慎防他再来,忽然想起前世谢昀跟她提起过的怪病,信手拈来的理由脱口而出
“我得了怪病,那病会伤害到你,所以我才故意让你知晓我与别的男子私定终生,好让你死心。”
见谢衍没再下狠手,她继续胡编:“我们家那时候缺钱,所以才卷走你家的钱带我四处求医。病治好后,我觉得对不住你,便回来找你了。”
谢衍盯着被自己掐出来的红印,冷眉蹙了蹙:“怪病?还会伤害我的怪病?天底下真有这种病?”
他迟疑了一下,复又掐住荀馥雅的脖颈:“事到如今你还想骗我?”
“我没骗你,真有这病,是真的!”
脖子被狠狠地掐着,荀馥雅的眼前开始阵阵发黑。
幸运的是,谢衍在她濒临死亡之时松了手。
“好,我给你一次机会,若这次你骗我,便碎了你的嘴。”
言毕,他唤小厮去请一直替他治病的柳大夫。
荀馥雅跪坐在地上,低垂着脑袋,狼狈地咳嗽着。她轻抚自己脖子上被捏出来的红痕,委屈的泪水不停地滴落在地板上。
她只想好好地活着,可为何总遇到这些破事呢?
都怪谢昀,都怪他!
柳大夫一直住在谢府,没一会功夫便来了。
谢衍坐到荀馥雅的前头,正对着她,阴沉着脸询问柳大夫:“柳大夫,你见多识广,请你告诉我,哪种病女子得了不能与男子成亲,若是非要成亲,会伤害到男子的。”
柳大夫沉吟,荀馥雅绷紧着神经。
柳大夫掷地有声地回应:“有。”
荀馥雅松了口气。
柳大夫忧心忡忡地说:“花柳病。”
荀馥雅欲哭无泪。
上一世谢昀只告诉她那是怪病,没说是花柳病呀!
可事情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她没办法回头了。
想想得这个病没啥不好的,至少往后稳稳地保住了她的贞洁。
她暗自安慰着,殊不知谢衍此刻的目光越发可怖,眼底卷起的风暴几乎要将她吞噬。
谢衍一把攥住她的手腕,怒得咬牙切齿:“辛月啊辛月,我还真是小看你了。你就这么饥渴?”
忽然,他松开了手,满脸厌恶,仿佛摸了什么脏东西一般,拿起旁边的帕子拼命擦拭。
荀馥雅扭了扭发痛的手腕,瞥见那俊美的面容上是化不开的阴冷,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
“来人!将这女人关进柴房,不要让她在这脏了我的眼!”
被丫鬟带出去的荀馥雅抬头仰望天,昏暗无光。谢昀那日在山崖上说的话犹在耳边,记忆尤深。
“呵,你自求多福吧!”
她攥了攥衣袖,心里很纳闷,怎么就遇上谢昀!
五师弟骂得对,谢昀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狗东西!
上一世,姜夫子开论道辩言会,太学书院的学生齐集。她因荀况要培养她成为棋子,有幸得姜夫子授业,便与大师兄容珏、五师弟赵玄朗一道前去听学,不曾想,谢昀也去听学。
当时,几位师兄弟凑在一块开玩笑。
五师弟赵玄朗扯开的衣领往里钻风,打了个哆嗦,伸手拢好:“哎,天寒地冻的,也就是姜夫子的面子大,换做旁人,这场子肯定热闹不起来。”
一向克己守礼的容珏身为大师兄,忍不住说他两句:“听学还讲求热闹,你这脑子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
她因能靠近大师兄,心情愉悦,抬眼调侃:“容师兄想的肯定是圣贤之理,诗词歌赋,五师弟嘛,想的肯定是如何坚持听完姜夫子的轮道辩言会,而不打瞌睡。”
五师弟晒然一笑:“哎,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真是我此刻的写照!”
其他同门取笑他:“就你这弱鸡,还敢跟刺秦的荆轲比?你以为你是谢昀吗?”
五师弟甚是不悦:“切,谢昀那狗东西也配?”
同门继续闹哄:“人家是堂堂的阎王将军,过几日还要封王呢,怎么就是狗东西了?”
五师弟不以为然:“狗不讲道理,不高兴便乱咬人,他不是狗东西是什么——”
她忽然瞥见谢昀站在不远处,急得额头冒汗:“五师弟,别说了,谢昀……”
只是,五师弟说上瘾了,停不住嘴:“怕什么,这种文人的论道辩言会,他又不回来!就算他来了我也不怕,我会告诉他,老子在上京城横的时候你还是个蛋呢,别用你的狗眼看不起我,我有你想象不到的强大。”
“确实想象不到。”
谢昀提剑走来,表情阴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