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头,才发觉常坐在自己身侧的位置,空无一人。
没有拿著书卷看书的人,没有拿着砚台磨墨的人,没有人对他笑,也没有人亲亲他的唇角,说一声:“真乖。”
她走了。
今日一早便启程了。
说是一路快马加鞭赶过去的,算算脚程,此时该是已经远在四百里开外了吧。
已经亥时过半了,深宫之中一片寂静。
唔……不知道她有没有睡觉?路上吃了些什么?住在客栈里会不会连沐浴都不方便……
【可有……想朕?】
少年抬眸,望着衣架上仍旧挂着的、艳红的衣衫……
起身过去。
伸了胳膊到其中一个袖子,缓缓抬臂……而后轻轻地,在自己头上抚了抚。
【可是怎么办,朕好像已经开始想她了。】
第72章 她赚的钱是朕的
因为最近胎相平稳, 所以段长川的用药从一日两次变成了一日一次。
但他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比如,明明黄老前辈说他的胎相很稳,可他近几日的胃口忽然变差, 情绪也莫名变得不太好, 但每次傍晚吃了药, 胃口就会好很多,心情也好很多。
到了第二天又周而复始。
这日休沐, 段长川又摸着自己的肚子叹气:“真的不用加药吗?朕白日不舒服的很……只有晚上吃过药后才好一些。”
就这会, 他都觉得难受。
甚至都不知道哪里难受, 就是从上到下, 哪哪都不舒服。
“都说了你胎相稳的很,那怀孕的姑娘们, 哪个不吐、不难受,都是正常的。你怎么就是不信呢。”
黄老前辈坐在旁边,气的眉头都皱起来。
少年委屈地扁扁嘴:“可朕用过药之后就能好,不用药就不好, 难道不是因为身上有问题吗……”
黄老太医:……
那是药起的作用吗?那是白素的血起的作用。那血多金贵啊, 白素取了整整三碗,命都没了半条,俩人合计了一下, 要是早晚都喝, 分量少的不得了,还不如一天喝一回, 一回就喝够量。这才有了现在这个局面。
可这些又不能说!
被这一群人一个又一个秘密憋的整个人都要背过去的老人家,气到瞪眼:“你气死我算了!等你这小娃子生出来, 我就游山玩水去, 没个十年八载的别想看见我了!烦人!”
段长川:……
被迫低头:“您别生气, 朕以后不说便是……”
旁边的云邪连忙拉着他哄:“哎,今日摄政王那长公子段胥元和白锦芝大婚,不如咱们过去凑凑热闹?现在可是全京城都知道他们段家那个立不起来了,肯定有好戏看。”
少年毫无兴趣:“能有什么好戏,左右都不过是个联姻罢了。白相和白家嫡女都知道那段胥元的德行,这婚也照样结了,还不能说明这婚事的性质么。不会有好戏的。”
“就算没好戏看,咱们出去逛逛也行啊,你看你现在,怕肚子露馅,每天只能在这小院里呆着,多憋闷的慌。别说你一个怀孕的了,我都闷的受不了。再说,等再过段时间你显怀了,再想出去都没办法。”
见他不动,干脆过来拉他:“走了走了,咱们跟着宫里的人走,坐马车出去,肯定累不着你。”
少年这才勉强地随他起来:“走吧……朕陪你去看看热闹。”
“什么叫陪我去?我是为了拉你出去散心!吃不吃糖葫芦?”
“可以。”
被白素事事照看着,从来没自己操过心的某小只,完全忘了自己现在对山楂忌口。
黄老太医胡子都要吹起来:“吃什么糖葫芦,你能吃山楂吗?我徒弟徒孙儿,一人给你写了个注意的单子,你是一眼也没看吧!”
恨不能揪着他的耳朵教训:“你说说你,天天让白家丫头操心这操心那,肚子里头那小娃娃不是你的啊?就不能自个上点心!离了人白家丫头,你还能干什么?”
段长川:……
心虚地小声反驳:“平日里,御膳房都有安排膳食……长乐也知晓忌口的东西,朕便没怎么上心……”
黄老太医:“就只有膳食需要注意吗?平日里睡觉用什么姿势更好,那些运动可以做,哪些运动不可以做,你记了吗?”
段长川:“……朕这几日看看……”
“今晚就看,你给我好好地看,明日考你,也省得你每日胡思乱想。”
段长川:“……”
-
最终,云邪、段长川和黄老太医,三人一同出去的。
云邪他们化妆成普通人模样,找了一街之隔的酒楼,上了最高的三楼,正正好能看见摄政王府。
“怎么样?我一早就叫人定下了这个位置,整个酒楼只这一个房间能看清楚。”
青年翘着二郎腿,摇着扇子往下看。
段长川也坐到窗边,扒开缝隙往外看。
看见隔着老远的地方,那块巨大的诚王府牌匾,还有下面那乌压压一片只能看清衣服颜色的人……
面无表情地转回了身子。
“你管这叫看的清楚。”
黄老太医也看完回来了:“我这双老眼,连诚王府仨字儿都看不清。”
青年“啪叽”一声把扇子合上,赶紧给两人倒茶:“那具体的人肯定不能看清楚啊,不然随便来个人,在这里头拿把箭不就把他给射穿了。”
见段长川不说话,又趴到他身侧哄:“人是看不清楚,但热闹能看啊。我听说,那个段胥元前两年在外头厮混,有了个儿子。他这两年不是下边不行了么,孙老给治了一年半载,也没个起色。以前他们还顾及着这儿子是勾栏里出来的,不明着带回来,一直在外头偷偷养着。现在想借着和白锦芝大婚,把儿子直接认回来,等过个几年就说是白锦芝生的。你猜白家认不认?哦对,还有!那孩子的母亲也是个倔的,听说要把她儿子抱走,前几日差点带着孩子投了湖。”
说完,故作高深地朝他挑挑眉:“这热闹啊,可大着呢。我就不信他们今日这婚能安安静静地给结了。”
段长川狐疑地朝他看了一眼。
而就像是要印证他这话似的,一直吹吹打打的摄政王府,竟然忽然没了声音。
云邪和段长川对视一眼,立刻就又趴到了窗户边上。
黄老太医这个不稳重的,跑的也是极其的快。
段长川:……
“接亲的队伍还没来,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唢呐先停了。”
“是不是准备接亲?也不对啊……不都是一路吹吹打打地接新娘子,一直迎进去么。”
“中间是不是站了个人?是段家那个小郡主吧?整个摄政王府,也只她一个女眷敢这么抛头露面地出来了。”
“我看不清……”
“接亲的队伍来了!怎么一边一个?两队?不愧是白相和摄政王家结的姻亲,就是气派。”
“是我年纪大眼花了吗,我怎么看见俩新娘子?”
段长川听着两人讲话,越听越好奇,忍不住也跟着趴过去。
云邪干脆把整个窗户都打开:“真的来了俩新娘,打东边来的那队是丞相府上的吧?相府在东头,新郎官也在这头,这个队伍也气派。另一边那个怀里抱着孩子呢,应该就是那个女肆里头出来的姑娘了吧。这是要两边都娶?白相能同意?”
段长川从窗边望去,果然看见外面一长、一短两个送亲的队伍。
现如今,两边的新娘都从娇子下来了。一个还盖着红盖头,身侧有丫头扶着,应该是白锦芝。
而另一边,也是位身穿红衣的姑娘,怀里抱着个孩子。
摄政王和夫人匆匆地从府里出来,看起来非常的生气。
场面一度混乱。
段长川直接叫了暗卫进来,问:“摄政王府怎么回事?”
“回禀陛下,刚才郡主突然冲出来,要拦下婚礼。后来两边的送亲队伍就过来了,摄政王府也不知道有两拨送亲,现在摄政王与段胥元正在处理此事。”
段长川还没说话,旁边的云邪已经忍不住瞪大了眼:“摄政王府不知道有两拨送亲?我就说,今日要迎娶的可是相府嫡女,摄政王怎么这么不识好歹,还把一个勾栏里的妾也一块迎进来。还以为是白老狐狸干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哈哈。”
“回禀云大人,属下有人探查到,相府对此也非常震怒,相爷与相夫人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谁能想到,一场轰轰烈烈的联姻竟成了如此闹剧。
段长川与白素曾也是商业联姻,他想象了一下……
若是自己成了母亲与爸爸的弃子,被迫嫁入白家,还未进家门就从所有人口中得知,白素是个因为从小就四处留情,把下边搞不行了的Alpha,婚礼当天还来了个一块过门的Omega……
拳头硬了。
太不是东西了。
摄政王、段胥元,还有推动这一场联姻的白相和相夫人,没有一个好人。
虽然一早便知道,女儿家在古代根本没有任何地位可言,段长川还是觉得心有戚戚。
难怪,白素穿越之前的那位姑娘,最终会选择割腕自尽……
白锦芝身为相府真正的嫡女尚且沦落如此,更别说一个“白素”无权无势的庶出了。那位名叫“白素”的姑娘,大概也是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对这种事司空见惯,看不见未来,才最终选择了死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