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鉴?呵,可真敢说。
是朕眼瞎,还是你眼瞎?
再看一眼始作俑者,竟然已经大剌剌地坐到了椅子上,就这么在外人面前净起了颜。
尤其亵衣本就系的不牢,稍稍一动就露出大片的肌肤。
简直是伤风败俗,不知廉耻。
段长川这心里的小火苗当即就给上来了,冷冷地吩咐:“来人,送皇后回卧房去,穿戴不齐整就别出来了。”
想了想,还是气不过,道:“穿戴齐整也不得出门,禁足一日。再叫几个嬷嬷过来好好教导一下她的仪礼,日后若再如此,便禁足十日!十日学不会就禁足白日,直到学会为止。”
少年气的不行,女人却只是懒懒打了个哈欠,敷衍地“嗯”了两声,拖着长音说:“好了,知-道-了。”
像哄小孩似的。
段长川:???
这是新妇对待夫君的态度吗?
这是皇后对皇上的态度吗!
气到想跺脚!
原本还想再教训几句什么,她人却已经进屋去了,连一声告退都没有。
一记重拳打在了棉花上的段长川:……
啊!
这个行为粗鄙的白!氏!女!
-
辰时,司天监。
院子里,梅花开得正盛,鸟雀蹦跳在高高的屋檐。
爽朗的笑声,自长长的回廊传来。
行容恣意的青年,半倚着坐在柳下的蒲团。
一袭玄色的衣袍,衣领与袖口间露出内衬的白。
此时正一手端着酒杯,堪堪止住方才的笑。
而他对面,一袭明黄衣衫的少年,气得脸都红了。
正是把一切都讲给对面听的段长川。
“你还笑!”
少年气鼓鼓的,薅了桌上的铜钱草便往他身上丢。
云邪笑着躲闪:“诶诶,不笑了不笑了,铜钱草很无辜。”
过了一会儿,又:“啧啧啧,皇后可真是个妙人儿。”
段长川作势又要丢他,青年笑着讨饶:“哎,别别,我不说就是了。”
说罢,敛了衣袍为他斟茶:“放心吧,方太医是个稳妥的,这种事断不会出去乱说。倒是你这脖子,最后看出点什么没?这春寒料峭的,是什么虫子如此厉害?”
段长川别扭地抻抻衣服:“什么也没看出来,开了些药膏,说是镇定消肿的,先涂着看看,再观察两日。约莫不是什么毒性大的虫。”
原本云邪的角度是看不到的,他这一动反倒露出来一点点。
一个小红点,这会肿已经消了一点点,但周围依旧泛着暗红的痕迹。
他神色微动,低低地咳了一声。
迟疑了片刻,还是没忍住,问:“昨天夜里,你和皇后……”
段长川立刻反驳:“什么都没发生!你将朕当什么了!”
偏生云邪觉得有趣,丝毫没得收敛。
目光戏谑地在他颈侧扫过,笑着朝他努嘴:“可臣看着,这很像是被人咬的呢。”
还特意把“人”咬的重重的。
段长川一时没反应过来,疑惑地反问:“人?人为何会咬朕,再说朕一个大活人,被咬了还能不知道?总不能是睡着的时候被……”
说到一半,才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
睡觉的时候被咬?
那不就是……白素吗?
!!!
第5章 暗香浮动(1)
段长川震惊过后,渐渐回过味来。
反问云邪:“白素为何要在朕睡着的时候咬朕?朕若是被人咬了,会自己不知道?云卿也太悖论了些。”
而对面的云邪,已经笑到前仰后合:“哈哈哈哈,是是,陛下教育的是,臣日后定当再谨慎一点儿。”
段长川听出他话里的打趣,无奈嗔他:“行了,别拿大婚的事揶揄朕了,不够堵心的。”
而后环了环四周,压低了声音问:“最近朝中可有什么动向?”
说到正事,云邪正色了不少,说:
“还是那点事。淮南一带今夏旱热,颗粒无收。到了冬日又极寒,这一个冬天过去,饿死、冻死了不少百姓。物资从皇都一车车地运过去,运去多少就昧了多少。一群群的狗官,平日里吃喝百姓用命呈上来的粮饷,不为人办事也就算了,现在还要昧下救命用的粮,也不怕下天打雷劈。”
段长川越听,脸色越发难看起来:“王叔两个月前就派了大臣过去巡查,查了两个月,情况非但没有半点好转,竟然还能出更多的人命。”
云邪嗤笑一声:“好转?过去帮的什么忙还不一定呢。最近淮南那边有传言出来,说是今上成年,摄政王该还政了,这突如其来的天灾啊,都是因为老天爷不满。呵,老天爷?放他爷爷的屁。我一个司天监的都不晓得老天爷不满,也不知老百姓是如何知道的。”
流言不会凭空而来。
普通百姓连饭都吃不饱,谁又回去关心政事?
即便是官逼民反,也只会地图炮整个朝廷,而不是精准到摄政王还政这一件事。
定是有人可以为之。
段长川衣袖下的手不由捏紧了。
“替换后位一事已是削减朕的羽翼,朕以为……他只是想还政之后让朕变得更好拿捏,没想到……”
没想到,这政他压根就不想还。
流言一出,摄政王不主动还政,他若是硬来,岂不是要变成罔顾百姓死活、只顾自己手上权利的昏君?
这一招行的,实在恶心。
“其实,此事要破也好破,只要司天监一句话就能碎了流言。”
云邪说。
而后忽得凑近了,自袖口里掉出一块铜牌,朝他眨眨眼:“就看咱们家陛下愿不愿意了。”
少年长睫低垂,攥着茶盏的手一紧。
静默了片刻后,说:“那样得不了民心。”
云邪习惯地啧了一声,揣回那熠熠生辉的牌子:“行吧,看样子你已经有了想法?”
段长川点点头:“嗯。摄政王眼线众多,朕一举一动都被监视着,许久才得了空子,只是苦了淮南的百姓太久……”
少年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却又分在无力。
一想起那么多的百姓因皇家这一场权利的更迭而死,段长川就总觉得胸口闷闷的。
若非他从两月前的深冬一直拖到冬末,也不会有那么多人受苦。
云邪想了想,干脆提了酒壶给他满了一杯。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帝王自古就是如此,不然哪来的一将功成万骨枯之说?刮骨疗毒,才有盛世。来吧,男子汉大丈夫,难受就喝一杯。”
少年看着斟满的酒盏,面露迟疑。
想了想,还是端起来一口干了。
喝完,立刻掩着唇咳起来:“咳咳咳……你这酒……咳咳……”
想说你这酒也太烈了点,但又呛的一句完整的话都讲不出来。
云邪强忍着笑,从衣袖里掏出一个信封来,推到他面前。
少年好不容易止住咳,问:“什么东西……咳……”
“让人探查的白家女的消息。你啊,枕边人都换了,怎么一点也不在意?不过……这消息里有些东西同你说的有一点出入,我瞧着皇后的性格变了不少,也不知是不是进宫前受了太大刺激的缘故。”
段长川准备打开信封的动作一顿,立刻又给放了回去。
云邪被他动作逗得“噗嗤”一声笑:“怎么,还生皇后的气呢?你若是不想看,那便还我,正巧这边也有火炉,直接烧了就是。”
说完,作势就要抢。
少年连忙“啪”一声按住,声音大的,连树上的飞鸟都扑棱棱跑了好几只。
按了好半天也没见对面有什么动作,反倒桌子都开始打起颤来。
后知后觉,自己被戏弄了。
连忙红着脸找补:
“查出来也不容易,若是烧了岂不辜负了手底下一群人耗费的气力。”
“伤了底下人的心,往后还如何尽心尽力地为朕做事。”
“呃……朕会看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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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在小院里聊了这许久,直到巳时过了段长川才离开。
内衬的兜里还揣着云邪给他的信封。
路上,长乐躬着身子说:“陛下,太后娘娘方才派人过来,请您去西边的暖阁用膳呢。您大婚三日,娘娘宴请了许多女眷,还在院子里搭了戏台子,说是下午要听戏。”
段长川脚下步子一顿。
早知自己大婚,一顿宴席是免不了的,没想到母后竟然连同白家的女眷也一起请了。
“她倒是大方,莫不是连白家二小姐也一起请过来了?”
白家的二小姐,就是白氏嫡女白锦芝。现在白素一跃成了“嫡小姐”,白锦芝自然就成了次女。
“奴才打听过了,白二小姐没来,白夫人自己来的。皇后娘娘的生母去世许久,此次白夫人是以娘娘母亲的身份来的。”
说起当今的皇后娘娘,少年下意识地捏了捏怀里的信封。
【白家女自小便失了生母,被正房欺辱。性格挺怯懦的,但有个私定终身的郎君,就在这盛京城内,名叫蔺青。入宫前她曾抵死不从,在相府很是大闹了一场,最后还是被送进了宫。总之,是个可怜的人吧。】